《如意钗》暮日余华

2、蝴蝶夫人

　　侍月等人已出了石林阵。秦百韬一脸淡然，孟起满副天真，似乎并不在意石林中的众人。侍月回头看着被困在石林中的阮副将，眼睛似要冒出火来。

　　秦先生说道：“萧姑娘，那阮副将你是杀不了的，他毁坏石林，自有人收拾他，我们走吧。”

　　侍月眼含着泪，说道：“我哥哥他…。”

　　“哎，世人皆有命，生死本无常，萧姑娘，眼前这婴儿才是你要关心之人哪。”

　　侍月道：“正是，多谢先生。先生叫我侍月便可。”

　　正说着，侍月只觉眼前一晃，一道紫影飞过，定睛相看，是一个中年妇人，约莫三十七八岁的年纪，鹅蛋脸，柳叶眉，容色清丽，眼神却带着三分高傲，三分倔强，身穿淡紫色绸衫，衣襟处绣着几只的蝴蝶，在晚风轻拂中，正要振翅欲飞。
　　妇人身形未稳，便妙目横起，对着石林喊道：“大胆匪类，竟敢毁我石林！”见秦百韬，又道：“师哥，你采药才回来？可知石林中是谁？”后又打量侍月道：“此人又是谁？”

　　秦百韬微笑，捋须不语。侍月正要上前行礼，耳边一阵巨响，阮副将挥舞大刀，正斩石劈沙，嘴里大骂：“无胆小贼，有本事出来与大爷大战三百回合，弄这些个劳什子玩意儿算什么英雄好汉。”

　　妇人杏眼怒睁，绣袍一甩，飞身进入石林，在石林中兜兜转转，顷刻间便到阮副将跟前。阮副将收住大刀，见一个美貌妇人正怒目相视，便道：“你是何人？莫要挡住大爷去路。”

　　妇人冷笑道：“我是何人？哼，便是口中的无胆小贼。今日毁我石林，莫说我蝴蝶夫人不给你活命机会，要么将我石林恢复原样，要么就留下你性命。”

　　阮副将哈哈大笑几声，说道：“本大爷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笑话，你个娇滴滴的小妇人，跟我回去做小老婆还差不多。哈…”这话音未落，便听得“啪”一声，众人未看清发生何事，只见蝴蝶夫人宽大的袖子翩翩而落，阮副将黝黑的脸上竟显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阮副将大怒，挥起大刀劈来，夫人身形向右一闪，避过，左臂弯曲，手肘狠狠击中阮副将后脑勺，左脚尖轻轻一勾，阮副将便一个狗吃屎，着着实实趴在地上。阮副将几个手下见状，纷纷上前助阵。蝴蝶夫人轻飘飘地踢起地上的小石子，手下们便应声而倒。

　　侍月见状，又惊又喜。惊的是这秦先生所说收拾他们的人原来就是这蝴蝶夫人，喜的是这貌美傲气的蝴蝶夫人功夫竟是这般好。侍月心中暗暗盘算着，定要让蝴蝶夫人收下她们。

　　不消一盏茶功夫，蝴蝶夫人便翩然走出石林阵，对孟起说道：“起儿，回去跟哑公公说，到石林来收拾尸体。”

　　“是。”孟起甩着两个小辫，一蹦一跳的走了。

　　蝴蝶夫人盯着侍月，眉毛微蹙，上下打量着，这丫头不过十六七岁，肤色嫩白，却面带焦虑，眼露惧意，便说道：“他们是你引来的？”

　　侍月当即跪下，说道：“夫人，小女子萧侍月，这是我家小姐的孩子，那些人凶狠手辣，那些人凶狠手辣，杀了我主家，只剩下这个孩子，我和哥哥拼命救出这孩子，如今连我哥哥都…。夫人，求求您，救救这可怜的孤儿。”

　　蝴蝶夫人眉头皱得更紧，说道：“我已经救了你了，只是这蝴蝶谷从来不留生人，你明日便走吧。”

　　侍月眼泪簌簌留下，哭诉道：“夫人，侍月无依无靠，已经走投无路了。侍月此生别无他求，只愿这孩子平平安安长大。夫人，您就收留我们吧，我本是丫环，粗活细活都能做，只求两餐一宿。夫人，求您了。”

　　蝴蝶夫人微微叹气，有问道：“你主家为何遭灭口？”

　　侍月心中暗道，月家遗孤万万不能暴露行踪，便说道：“夫人，我主家姓苏，本是晋中富商，老爷的世交好友韩家觊觎苏家财产，设计夺苏家财产，于是苏家五十六口全部死于韩家的刀下，我家小姐悲愤之中生下这女婴，取名苏纨月，落地三天，便叫我抱出来逃命。韩家竟要斩草除根，一路追到这大山，夫人…”

　　蝴蝶夫人摇摇头，对这秦百韬嗔道：“师哥，你采药采回来的，你处理吧。”说完，紫袍一挥，径自走进暮色中。

　　秦百韬对着蝴蝶夫人微微一笑，接着搀起侍月，道：“夫人已经同意你们留下了。”

　　侍月感激涕零，连连磕头。

　　第二日清早，侍月在鸟叫声中幽幽转醒，睁眼相看，还是昨天蝴蝶夫人安排的小木屋，虽然破旧，但比亡命天涯，朝不保夕的日子强多了，不禁嘴角露喜，终于上天保佑，有个落脚之处。侍月看着熟睡中的如意说道：“如意小姐，从今天开始，我们要住在这里了。你以后再也不能叫月如意了，侍月给你起了个名字，叫苏纨月。从今后，就让侍月当你的母亲吧，我一定会把你养大，告诉你月家发生的一切。”

　　侍月打开木门，一道强烈的阳光射来，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侍月慢慢睁开眼，门前竟有几株四季海棠，开得花艳满树，随风摇曳，娇羞默默，绰约丰姿，更有几只蝴蝶停留在海棠花上，扑打翅膀，流连不已。侍月一阵惊喜，想着昨日进谷天色已晚，都不曾好好看过这蝴蝶谷。于是放眼望去，前面竟是一片花团锦簇，各类鸟儿、蝶儿争相飞舞。园中一座木桥，侍月走过去，只见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中鹅卵石清晰可见，青、黑、红、白、黄、墨绿各色均有，在朝阳照耀下，迎着水波，像是会动的精灵，活泼生动。

　　这时孟起走来说道：“月姨娘，夫人请你去芝草堂。”

　　纨月说道：“小公子叫我么？芝草堂在那边？”

　　孟起说道：“跟我来。月姨娘叫我起儿吧，秦先生和夫人都这样叫我。”孟起一边走一边介绍蝴蝶谷的格局。原来这蝴蝶谷进口便是石林，石林后一片果园子，接着便是这花园。花园后有两排木屋。前一排有六间，四间朝南，一间朝东，一间朝西。芝草堂朝南，右边是蝶舞阁。蝶舞阁很大，占了两件，一半卧室一半书房，而芝草堂左边那间白兰阁还空着。

　　后一排也有六间，格局一样，只是没有正厅，倒有秦百韬的药房，名换草香室。蝴蝶谷除蝴蝶夫人外，就只有秦百韬，孟起和哑公公哑婆婆，这四人都住在后面草堂内。

　　侍月踏进芝草堂，见夫人换上了一件青色绣袍，也是衣襟处几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眼光停留在青花瓷瓶上，手中拿着一束嫦娥奔月。侍月见状，上前接过手，说道：“夫人，以后插花打扫的琐事便交给我吧。”

　　蝴蝶夫人不说话，看着侍月摆弄花束，高低错落，层次分明，疏密有致，疏可走马，密不透风。夫人微笑道：“侍月，看来你以前倒常插花？”

　　侍月道：“我家小姐喜爱花木盆景，闲时摆弄，我也略知一二。”
　　夫人道：“昨晚那件小屋本是储杂物的，太过破旧，今日你同纨月便搬到白兰阁吧，既然你和纨月名字都有一个月字，我看可以把白兰阁换作双月阁吧。”

　　侍月道：“多谢夫人，侍月如今有个容身之处已心满意足，哪里还敢挑地方。”

　　夫人道：“反正空着，就住着吧。这蝴蝶谷进口出口都布下了五行八卦阵，你不懂阵法，不要随意进出，若有需要，可叫孟起带路。谷内倒是可以随意走动。”

　　侍月应过，心中感激万分，心想这下总算是安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