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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脆弱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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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酒會結束後,飯店經理笑容可掬地給了「綠籬」員工泡湯券跟餐券各一張,難得有機會嘗試五星級大飯店的設施跟美食,還是免費的,大家都興致勃勃,店長甚至自費添價把露天泡湯券換成獨立湯屋,喜孜孜跑去體驗在日式庭園造景下泡湯的感覺。
李璿對八月熱暑洗溫泉提不起一點勁兒,後來飯店的人說戶外游泳池是一般水溫,再看到大伙兒興趣高昂的樣子,也就跟著留下來。
不愧是花大錢建造的,連戶外游泳池都蓋得美輪美奐,後倚蒼翠山嵐,上有天光雲影,整座池都用青石砌成,光是坐在上頭都覺得涼上幾度,更別說進了那一池碧波是怎麼樣的沁人心脾了。
一身短褲短T的李璿坐在泳池邊,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池水,旱鴨子的他已經看楊以恩來回游好幾趟了。
所謂的如魚得水大概說的就是楊以恩,當年不擅長跑步跟籃球的人在水中倒是自在快活,雖說玩衝浪的人會游泳也是應該的,只是楊以恩的泳姿非常標準優美讓他有些驚訝。
正想著,划著自由式的人已經游回腳邊了。
戴著泳帽的頭顱浮出水面,摘下蛙鏡的眼周有些泛紅,一臉水的楊以恩輕輕吐著氣,抬眼看著將一杯飲料吸得嘶嘶作響只剩冰塊的李璿。
「你喝幾杯了?」
「三……嗝!」比出三根手指的同時還打了一個充滿可樂味的飽嗝。
免費提供的飲料,不喝白不喝,李璿乾脆連冰塊都放進嘴巴咬碎,這舉動看得楊以恩皺了皺眉。
「喝可樂又不會解渴,熱的話就下來泡泡水。」
卡滋卡滋咬著冰塊的李璿搖搖頭:「我不會游泳,下去也沒意思。」
升國中跟升高中的暑期游泳課他都因故錯過,以致於到現在還是不會游泳,當然他沒認真思考過學游泳也是原因之一,比起在消毒水裡划來划去當隻實驗青蛙,他還是更喜歡在球場上奔馳的感覺。
李璿覺得青蛙的比喻挺妙的,自己在心中竊笑不夠,忍不住告訴戴上蛙鏡準備再游一輪的楊以恩,只見對方有些發白的唇一抿,他暗叫不好,腦中閃過被扯下泳池的畫面,畢竟電影都是那麼演的。
結果楊以恩只是潛進水裡當他的蛟龍去了,根本沒打算成全他過度豐富的想像力。
聳聳肩,李璿咬著吸管,拿起空杯去要第四杯可樂。
才跟露天吧檯的侍者點了他要的冰可樂加檸檬角,就聽到有人「小恩」「小恩」喊著,他回頭一看,那個叫阿德的飯店主廚蹲在剛才自己坐的地方,正跟浮出水面的楊以恩交談著。從他這方向看不清楚楊以恩的表情,倒是先前還一臉怒容的男人眉開眼笑的伸手拉楊以恩離開池水,一手搭著白皙腰間不放,另一手拿了白色浴巾替打著哆嗦的人披上。
這幅景象看得李璿冒出一脖子的雞皮疙瘩,他已經認定自己不會喜歡這個阿德,不管是說話的樣子或者獻殷勤的樣子,怎麼說都是中年人了,那種自以為瀟灑的作態讓他覺得挺礙眼的,真想不透楊以恩跟這種人會有什麼好交情,要說是父子般的感情,楊以恩的年紀也太大了。
一肚子不解的李璿等到阿德笑瞇瞇的離開,才若無其事的走回去,楊以恩已經在泳褲外套上短褲,浴巾披在光裸的上身,頭髮還在滴水。
「要不要喝?」
看到他手中的碳酸飲料,楊以恩撇撇嘴:「我現在有點冷,再喝冰的會更冷。」
「不喝拉倒。」李璿兀自咬著吸管。「阿德找你幹嘛?」
楊以恩抓著浴巾使勁擦頭髮的動作沒停,卻沒馬上回答他的問題,露出有點煩躁的眼,才說:「他希望我跟以前一樣幫他。」
李璿恍然大悟:「他要挖角你!」
「他說可以安□□進糕點部。」
「這樣不是很好嗎?」李璿記得之前聊天楊以恩就說過喜歡做糕點勝過其他料理,若能到大飯店專心學習製作甜點,遠比在綠籬當學徒要好多了。
「你不知道啦!」穿上T恤,爬梳半乾髮絲的楊以恩嘟囔著:「很麻煩……」
「不然是怎樣?」很少看他將情緒表現得這麼明顯,李璿也覺得莫名其妙。
「我中午在廚房就說過不去了,他不聽又來找我。」
「你幹嘛不去?」大好機會耶,莫非捨不得綠籬?想不到楊以恩是那麼念舊的人……不對啊,若是念舊怎麼到現在還沒發現兩人國中同班過?
「你不知道啦!」楊以恩又重複了一次。
李璿這時候才發現平時粗枝大葉的人鬼打牆起來也是很有讓人想掐脖子的衝動,他沒好氣道:「你不說我當然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我們以前交往過,我不想跟他在同個廚房工作。」
李璿彷彿聽到腦中傳來『喀啦』一聲,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直到楊以恩「喂」地喊了好幾次他才回過神,用著像是看陌生人的目光回望楊以恩仍濕潤的眼。
片刻──
「這種事不要說得那麼自然!」
他悻悻然的丟下一句,也不管楊以恩聽到有什麼感受便自顧自走人。
Danny也就算了,為什麼連楊以恩也是同性戀,學徒跟主廚交往店長難道不知道嗎?該不會是綠籬專門雇用同性戀者,其實大家都是gay?李璿知道光是這麼想都太過分了,但他真不知道該怎麼想才好,驚訝已經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難怪Danny說他不是阿德的菜,難怪阿德對楊以恩旁若無人地猛獻殷勤,李璿有種既失望又難過的感覺。
他不會因為同性戀就厭惡楊以恩,雖然他無法想像愛上同性是怎麼一回事,也無法打從心底對這種事情感到愉快,但如果是楊以恩他會試著去理解。他失望的是楊以恩的態度,還以為是朋友,還以為得到信任,如果不是剛好阿德在這間飯店工作,加上他一直追問,楊以恩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訴他了?
他知道自己不該說了傷人的話就轉身離開,楊以恩本來就沒有義務跟責任告訴他所有的事情,但他就是忍不住生氣,忍不住失望,話就這麼溜出嘴,想收回來也來不及了。
「這下完了啦……」之後要怎麼面對那個人才好。
李璿脫力地蹲在地上抱頭哀嚎,懊惱得快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