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泪舞》夜下低語

58、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夜央无波，枝影扶疏。
　　园中亭阁下，白衫的少女孤身立于月晕之中。
　　“……”
　　刑月舞沉默的仰望星空，一双漆黑的瞳眸里冷漠的眼神似乎又参杂了一点不易查觉的动摇。
　　“久等了。”
　　沉着的声音，随着晚风飘来。回首只看到持剑的侍女缓步自幽暗中走出。
　　“约我来这里…是因为沐公子有下一步打算了吗？”
　　刑月舞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她没有心情和对方多作寒暄。幸亏韶韵也不是喜欢多说废话之人，顺着刑月舞的意思直接说出了重点。
　　“是可以这么说，约刑姑娘出来其实有一件事相商。”
　　“嗯，请说吧。”
　　“再过两天，花夜语和其他天鹰营的杀手会在三小姐的命令下出城去寻找神刀门失传的‘琼影刀谱’。”
　　“琼影刀谱？独孤红霜为什么找这神刀门的绝学？”刑月舞不解。
　　“刑姑娘可知这天绝城主独孤霸业的成名绝学为何？”
　　韶韵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若要说独孤家的绝技，自然是御龙鞭法和截天掌。”
　　刑月舞没有任何迟疑的便答出了这个问题，只要是江湖人士，有谁不知道独孤霸业的御龙鞭法横扫千军、所向披靡，又有谁不晓得他的截天掌更是石破天惊，当年慕蓉华也是死在这一掌之下。
　　“是的，武林中无人不知独孤家的御龙鞭法威力无穷，却鲜少有人知道，其实神刀门的琼影刀法能破解此一绝学。”
　　“妳是说琼影刀法能破御龙鞭法？”
　　刑月舞听见这个消息也不免大吃一惊，她可从未听闻有此一说啊。
　　“这其实也是陈年往事了，据说上一代的城主独孤千秋曾与神刀门的前辈，亦及劫刀秦兮然的师傅有过一战，而那位前辈正是用那琼影刀法破解了独孤千秋的御龙鞭法并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不过，后来秦兮然带着琼影刀法消失于江湖之中，神刀门人唯恐这个消息一但传了出去，会引起众多与天绝城敌对的门派争相寻找琼影刀谱的下落，要是刀谱一但落入他派之手，对神刀门而言必然是一大损失，是以故意将那位前辈语独孤千秋的那一战给隐瞒了起来，而天绝成这里当然也不可能会把这种有损颜面的事情给说出去，因此江湖上才会鲜少有人知道琼影刀法能破御龙鞭法之事。”
　　“…所以说，独孤红霜想找琼影刀法是因为她怕若是被别人得去了，到时御龙鞭法的破绽就可能会被天下人所知晓吗？”
　　“错。”
　　韶韵简洁利落的否定了刑月舞的猜想，她知道刑月舞不可能料想得到独孤红霜所隐藏的野心究竟有多么庞大。
　　“三小姐想拿到琼影刀谱，是为了要对付一个人。”
　　“难道说…！？”
　　经这么一点醒，刑月舞这才明白了独孤红霜真正的用意。若说她欲以能破解御龙鞭法的琼影刀谱来对付一人，那么此人的身分自是昭然若揭了。
　　“没错，三小姐是为了要对付她的亲身父亲──天绝城主独孤霸业。”
　　“原来如此，独孤红霜想夺权？”
　　“是的，三小姐从多年以前就已经在密谋要与自己的亲身父亲和兄长对抗了。”
　　韶韵在说这些话时，漠然的神情中多出了些许骄傲和心疼的色彩，平淡的伤感不为旁人所查觉。
　　刑月舞脑海中浮现了那个妖媚的鲜红身影，虽然和独孤红霜并未有所交集，可是第一眼看见那女子时，她便已明白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只是没想到她的野心还是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可是…那个女子也终究无法成功。
　　刑月舞看着眼前的韶韵，独孤红霜大概作梦也没想到，自己最亲近的侍女居然也是沐钦宇所派来的卧底吧？
　　虽说站在敌对的立场，一想到那名胸怀大志的奇女子也难逃遭到背叛的命运，刑月舞心里难免有点惋惜。
　　“不过，独孤红霜是怎么知道琼影刀谱的下落？你们神刀门搜查了数年不也一直无从得知吗？”
　　“那是因为，三小姐除了天绝城中的势力外，还和千花阁有着秘密的盟约关系，似乎是从很久以前三小姐就已拜托千花阁秘密打探琼影刀谱的下落，而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原来是千花阁啊…难怪…”
　　刑月舞点点头，她也听说过千花阁的大名，那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一个组织，专门从事情报交易买卖，几乎武林中任何大小事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线，可是却从来都没有人能弄清楚这千花阁究竟是何人所创？其背后的势力也一直都是如同笼罩在五里雾中。
　　这独孤红霜也和千花阁有着合作关系吗？
　　“那么，沐公子究竟想交代我做些甚么呢？”
　　“事实上，关于这次的任务，花夜语已经和三小姐请求想带着妳一起同行，并也获得了准许。”
　　“嗯？是这样啊…”
　　听见韶韵的话刑月舞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未表现在脸上，她其实也不是很明白花夜语为何要刻意把自己带在身边？该不会是为了想让我出城去透透气吧？
　　想到那人这一个月以来的所作所为，刑月舞突然觉得她似乎真的很有可能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沐公子听见这个消息后也已派出人手要和天绝城的人争夺琼影刀谱，但是为了多一层保障，沐公子希望刑姑娘您能借着跟在花夜语等人身边时，找机会偷偷夺下琼影刀谱，并交给神刀门人。当然，一切都还是以您自身的安全为首要，沐公子的意思是刀谱仅为其次，您这卧底得身分不要曝露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了。就照沐公子的意思吧，我会找机会拿到琼影刀谱的。”
　　刑月舞颔首答应了这项任务，好不容易终于开始了要对付天绝城的动作，这令她心头振奋不已。
　　“那么我就先代沐公子谢过刑小姐的帮助了，这面是神刀门的令牌，您先收下，到时遇见神刀门人时便可以此物为证，相信他们就不会为难于妳。”
　　韶韵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塞进刑月舞手中，后者则是漫不经心的打量着令牌同时开口说道：“所以…究竟两天后花夜语会带我去哪里？”
　　“按照任务计划来看，你们应该会先到阳城和千花阁的人碰面后，才会再出发前往寻找琼影刀谱。”
　　“阳城…”
　　听见这个名字时，刑月舞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
　　原来那个人，早就知道了吗？
　　一袭清冷的白衣闯入了刑月舞的回忆之中，下午的那场会面历历在目…

　　刚到水汐阁的时候，刑月舞便看到冷若兰正静静坐在桌边，手里持着刚泡好新茶的砂壶。
　　“刑姑娘，请坐。”
　　冷若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吐出了这短短的五个字作为招呼，一袭白衣在幽静的屋中如一朵白芍药般孤独的绽放。
　　“…找我来，有甚么事吗？”
　　刑月舞缓缓的在冷若兰对面坐了下来，对于这名女子她早已有所耳闻，据说在刑月舞来到天绝城前她是惟一能和花夜语亲近的人，其实大家对这人的底细都不清楚，只知道她是和花夜语一同被独孤红霜带进城中的，而且其在天绝城内的地位十分特殊，因为冷若兰虽然看似不会武功，但是在独孤红霜有意的照顾还有花夜语三不五十就会跑去看她的情况下，整坐城内大多数的人大都是对她毕恭毕敬不敢怠慢，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这个叫冷若兰的女子应该是花夜语的相依为命的亲戚，武艺高超的花统领之所以愿意为独孤红霜做牛做马也是因为独孤红霜拿冷若兰作为人质要挟她的缘故。
　　在走来水汐阁的途中，刑月舞对于要和这名传闻中的女子见面其实多少是有些紧张的，可是在第一眼看见冷若兰后，心中的紧张却突然消失无踪，冷若兰身上那种宁静悠然、清冷飘渺的气质彷佛有着独特的力量，使得其周遭的氛围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这样的一名女子怎么会和花夜语如此亲近呢？
　　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个平日一直吵吵闹闹的女孩跟眼前这个就像是寒潭清泉般冷冽的女子凑在一起的景象。
　　但是…这人找我来究竟是为了甚么呢？难道是为了花夜语的事情？
　　“刑姑娘一定觉得，我找妳来是为了小夜的事情对吧？”
　　冷若兰彷佛看透了刑月舞的想法般，一边将茶汤注入杯中，一边轻声说道。
　　“难道不是吗？”
　　刑月舞接过茶杯，眉头轻蹙。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查觉，在听到冷若兰用“小夜”这般亲昵的称呼来唤花夜语时，心里莫名的泛起了一丝不快。
　　当然，她的反应也全都被冷若兰看在眼里。
　　“嗯…确实是可以这么说吧。”
　　冷若兰啜了一口茶水，一双明眸笔直的望向刑月舞，后者则是被那冰冷的眼神弄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刑姑娘可知道，为何小夜会在天绝城里做事吗？”
　　“我有需要知道这个吗？”
　　刑月舞冷着脸反问，她知道花夜语可能是在受迫的情况下才成为天绝城的杀手，但这并不代表她是值得可怜的，一个月前那晚的谈话，花夜语的答案令刑月舞失望透顶，那人根本就从未把人命当作一回事，杀害无怨无仇的人也一点感觉都没有，包括…自己的父亲也一样。
　　“刑姑娘不必这么警戒，我只是希望妳能多了解一点关于小夜的事情而已。”
　　“为什么？我不认为自己有任何义务或必要去了解那个人。”
　　刑月舞的口气越来越冷酷，她觉得冷若兰就是替花夜语来作说客的，因此她的态度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如果我觉得刑姑娘不需要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说了。”
　　冷若兰对她的态度并不引以为忤，神情中似乎还多出了一丝笑意。刑月舞这般刚硬倔强的表现让她想起了以前的小夜──一个随时都笑脸对着自己，却对于某些事情无比坚决，想劝都劝不了的小女孩。
　　为了报仇吗？
　　看着刑月舞冷漠的面容，冷若兰心里有点无奈的想到：小夜啊，这个女孩连经历都和妳极为相似，难道这也算是妳们的缘分吗？
　　虽然看起来要让刑月舞接受花夜语有些困难。不过，貌似不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呢…
　　“若是冷小姐想说的只有这些，那么请容我先告辞了。”
　　刑月舞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站起身就要离开。冷若兰也不阻拦只是在她身后幽幽的说道：“刑姑娘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请到江南阳城附近的叶家庄一游。”
　　“…我有可能去的了吗？”
　　刑月舞停下脚步，虽然不知道冷若兰这句话的意义，她还是回过头讽刺的一笑。
　　“别忘了，我可是被冷小姐的‘小夜’给软禁在城中了。”
　　“会有机会的。”
　　冷若兰肯定的点点头，不理会刑月舞的讽刺。
　　“不久后，就会有这个机会的”
　　……
　　所以，她早已知道了我即将被花夜语带去阳城的事了吗？
　　不过她要我去那里又是甚么意思？阳成附近的叶家庄？那里到底是甚么地方？
　　“刑姑娘？”
　　韶韵的一声轻唤，打断了刑月舞的回忆。
　　“啊，不好意思我走神了，请问还有甚么事吗？”
　　“没有，沐公子要韶韵传达的事情就只有这些了，还请刑姑娘多多休息，为日后的任务养精蓄锐。”
　　“好的，多谢关心。”
　　刑月舞点头答应，看着正要离开的韶韵，她忽然开口问道：“韶韵，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天绝城中还有多少像我们这样的卧底？”
　　“…很多，多到我无法掌控。”
　　韶韵迟疑了一下，才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沐钦宇底下的势力究竟渗透天绝城到什么程度了，她完全无法想象。
　　“刑姑娘还有甚么想问的吗？”
　　“嗯…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刑月舞望着韶韵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有些怀疑的问道：“为何妳一直称呼独孤红霜为三小姐？”
　　若是平常掩人耳目也就算了，事实上韶韵和独孤红霜明显是站在敌对立场的，她并没有必要在这样的场合也用三小姐的样的敬称不是吗？
　　听见这个问题，韶韵先是抬起头看向亭阁外的星空，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伤感的微笑，淡然的说道：“…因为不管在甚么样的情况下，她永远都是我的三小姐。”
　　“……”
　　刑月舞沉默的看着这名少女，神情先是疑惑，接着又突然像是了解了甚么事情一般，点点头。
　　──这女孩，也是个辛苦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