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泪舞》夜下低語

5、第 5 章

　　第四章
　　三年后…
　　泉洲城，龙月酒楼
　　时值初春时分，柳絮影轻摇、桃花香满布，春风暖暖令人痴醉，江南大好风光、良辰美景可说是人间仙境。
　　常言道的好：不尝龙月妃子笑，枉到江南走一遭。
　　这龙月酒楼的私家珍酿「妃子笑」名闻遐迩，就连远在京城的皇宫贵族都曾不远千里的命人前来采买。今日风和日丽，店里早已是坐无虚席，这「妃子笑」浓郁甘醇的香气飘荡在整座酒楼之中，甚至连外头路过的人都有些微醺了，而站在柜台处的曹掌柜见这高朋满座的盛况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各张桌上的美酒佳肴越是丰富，滚进他口袋里的银两也就越是沉重，这叫他怎么能不笑呢？
　　但，这人生往往都是乐极生悲的，当曹掌柜还在幻想今晚结算盈余时那丰厚的利润时，一帮衣着各异的青年人士大约八、九人不知何时走进了喧闹的酒楼中，他们大多数的人手中都拿着兵器，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士。
　　「小二，麻烦请你们掌柜出来一下。」
　　站在最前端的一名年轻男子，一身白衣儒士的打扮，手拿一面白纸扇。面容端正、气质高雅，往那儿一站颇有一种玉树临风的姿态。
　　「来了来了，几位大爷请进！」
　　曹掌柜一见有客人上门，连忙堆起满面的笑容走去。
　　只见那白衣书生自怀里掏出了一锭金子塞到曹掌柜手中，态度彬彬有礼的说道。
　　「今儿我们少主要在这宴请贵宾，这三楼的上等厢房我们就包下了。」
　　看这黄澄澄的金元宝，曹掌柜「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两眼睁的老大，眼神里写满了一个字──贪！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语带歉意及婉惜的说道：「这…说来真是抱歉，今儿个小店客人比较多，三楼十二间上等厢房已经都被人给包下了，客官这金子…小的怕是不能收了。」
　　说罢他正要把元宝还给白衣书生时，那人却又拿出了另一锭金子继续塞进曹掌柜手里，笑道：「居然满了，那么就请掌柜的替我们想办法让上等厢房空出来，可好？」
　　曹掌柜万分心痛的看着手中两锭金子，为难的答道：「客官…您叫我怎么帮您把厢房空出来？总不能让人家吃到一半就离开吧？」
　　「白玉，既然曹掌柜不方便赶人，不如就由我们代劳吧。」
　　这时，另一个稚嫩但不失稳重的声音响起，放眼望去只见一位眉清目秀的锦衣少年手握宝剑立于那帮江湖人士的中央，眉宇间隐隐的带有着一股妖邪之气。
　　「遵命，少主。」
　　见白衣书生恭敬的模样，曹掌柜这才明白过来那锦衣少年正是他口中的那位少主，曹掌柜正要开口向少年道歉，请他放弃包厢之事时，白衣书生又拿出了第三锭金子放在桌上，看着曹掌柜大惑不解的神情，书生冷冷一笑。
　　「这金子就当作是打坏桌椅的赔偿吧。」
　　「啊？」
　　曹掌柜还没搞懂他的意思，这一行人已径自朝着三楼的上等厢房走去。曹掌柜想上前阻拦，却又见他们手上拿着兵器而有所忌惮，只好苦着脸跟在这帮人身后走上阶梯，一路忧心忡忡的深怕待会闹出什么大事搞砸了他的生意。
　　上了三楼，在锦衣少年的示意下，那一行人中一名拿刀的青年男子走到一间上等包厢的门前，一脚踹开了厢门。
　　「怎、怎么回事！？」
　　里头还正在饮酒作乐的一群纨裤子弟们被那开门声给吓了一大跳，纷纷回头过去，却看见了一群人堵住了厢门口，推开门的拿刀男子语气平板的说道：「今天我家公子要在这宴客，还请各位就此离去，各位的饭菜酒钱就由我家公子来付吧。」
　　「我呸！」
　　听完持刀男子的话，其中一名纨裤子弟立即相当「纨裤」的朝地上吐了口痰。
　　「爷们今儿个又不是没钱，干嘛非得让你们来替咱们付账不可啊！掌柜的！这事怎么搞的！？」
　　厢房中的众人也跟着开始破口大骂，曹掌柜躲在后头不敢出面，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这闹局该怎么收尾。
　　这时，持刀男子忽然拔刀一跃而起，只见空中一道银芒闪过，接着便是鲜血四溅在厢房的地板上铺了一层红绒毯。
　　「啊啊啊啊！！」
　　那位第一个开口骂人的纨裤子弟发出了惨叫，大伙望去才发现他的左臂居然已被人斩下，血肉模糊的掉在地上，好不吓人。
　　厢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那持刀男子已若无其事的收刀归鞘站到了一边去，白衣儒士则苦笑的摇了摇头，轻声道：「几位现在愿意把厢房让出来了么？」
　　这班纨裤子弟又怎么可能感继续逗留，争先恐后的从那群武林人士刻意让开的缺口中跑了出去，而被斩断手臂的倒霉公子也拿着自己的断臂，跟着大伙逃了出去，嘴里还持续不停的发出惨叫。
　　曹掌柜此时已是下的六神无主，看着满地的鲜血，他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被称为少主的锦衣少年鄙夷的看了曹掌柜一眼后，带着手下的人依样画葫芦一间间的去赶人。
　　一时间三楼的上等厢房里纷纷传出了怒骂、惊叫与仓皇逃走的脚步声，有几间厢房里的人听到外面吵闹，探头一看瞧见有人持兵器闹事，还没等对方来赶就已抢先跑了出去，不消多时整个三楼十二间厢房便有十一间空了下来。而曹掌柜则索性作在地上，自我安慰的告诉自己：至少还有三锭金子作赔偿，损失不算太大，不是吗？
　　「少主，就只剩下最后那间厢房还未清空了。」
　　「喔，是吗？」
　　锦衣少年好奇的看着位于走廊尾端的那间厢房，刚才闹的这么大居然也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按照曹掌柜的说法那间厢房里现在应该还有人在才对啊？
　　「我们过去看看吧。」
　　「是。」
　　于是乎，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走到了最后一间厢房前，那白衣书生伸手轻轻一推，房门应声开启。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偌大的厢房内居然只有一人背对着厢门而座，身穿彩蓝锦袍，一条金丝刺绣的腰带裹着纤纤素腰，柔美青丝批散于身后，虽然只看的到背影，但是单从这婀娜多姿的身形来看，这名女子应该也有着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孔。
　　明明这帮人已闯入了包厢中，这位女子却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自顾自的对着一整桌的上好菜肴，手拿酒杯面向窗外的良辰美景欢快畅饮，「妃子笑」的酒香飘荡在这厢房之中诱人入醉。
　　白衣书生看这女子竟然到现在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稍稍有些讶异，看来此人似乎并不简单…
　　「打扰了，这位姑娘。我家少主想借用这间包厢宴客，还请姑娘就此离开，酒菜前我家少主会负责的。」
　　小心归小心，白衣书生仍然并不认为在自己和众多同伴在场的情况下，这名赤手空拳的柔弱女子能造成什么大危险，所以还是依旧把该说的台词给说了，若对方不从就照样直接赶人了。
　　「哼。」
　　那名蓝袍女子并没有回过头，只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你们一行人这样吵吵闹闹的打扰了我喝酒的兴致也就算了，现在要赶我走却连名字都不先报上吗？」
　　她的声音，清脆而嘹亮。音量不大，一字一句却仍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在场众人的耳中。
　　「啊，这倒是在下失礼了，在下姓白，单名一个玉字。」
　　「白玉？」
　　女子的语调微扬，她在这时终于转过身子，露出一张年轻且白皙冷艳的面孔，饶富兴致的打量着站在厢门口的一群武林人士。
　　「你就是桑榆山庄的『铁掌秀士』白玉？」
　　「…正是在下，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见对方居然能报出自己的名号，白玉立刻又加深了对眼前这名女子的警惕。
　　「喔…这么说来，这位仁兄就是『断水刀客』黑璇啰？」
　　女子并没有回答白玉的问题，反而是看向站在白玉身边面无表情的持刀男子，试探性的问道，而那位持刀男子则一言不发，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分。
　　「姑娘究竟是何人？」
　　白玉微微瞇起双眼，目光中放出了危险的信息，身为少主的护卫他有义务要排除一切可能造成少主危害的因素，眼前这人不仅能道出自己的名号，甚至连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黑璇都认出来了，恐怕不只是一般的江湖儿女。
　　「欸，白玉。你口气别这么严厉，毕竟是我们先失礼于人家的。」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白玉和黑璇身后的锦袍少年忽然出声了，他紧紧盯着女子冷艳又带点聪慧色彩的容貌，毫不掩饰的带着欲望的眼神让人感觉有些猥琐。
　　「抱歉了这位姑娘，我的手下不小心惊动了姑娘饮酒的雅兴，还请您多多包涵。」
　　少年说着便迈步越过白玉及黑璇两名护卫，走到了女子跟前，并直接忽视了一旁白玉示警的眼神，他认为在两名武功高强的护卫都陪在自己身边的情形下，这名女子就真的心存歹意也不可能有办法伤到自己分毫。何况眼前女子的姿色绝对足以让他冒这个风险。
　　他一向喜欢漂亮的女人，尤其对漂亮且聪明的女人情有独钟。而她，貌似很合自己的胃口…
　　「喔？你说他们是你的手下？你就是桑榆山庄庄主的大公子，秦昊天？」
　　「像姑娘这样一个聪会而美丽的可人居然听过我的名字，实在是让秦某倍感荣幸？」
　　秦昊天邪气的一笑，话语中充满了轻佻的意思。女子似乎并不介意，哈哈一笑道：「哪里哪里，小女子今日竟然能见到鼎鼎大名的桑榆山庄秦少主才真的是三生有幸啊。小女子在这敬你一杯。」
　　女子仰首干了杯里的酒，接着又拿起桌上的另一个酒杯斟满后笑着拿到了秦昊天的面前。
　　「这杯酒就当作是小女子请秦少主的，少主要是愿意给我这面子就喝了吧。」
　　白玉见状深怕女子趁机在酒中下毒，连忙出声要拦，却又被秦昊天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他转念又想反正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就算真的下了毒大伙把这个女的给抓了逼她拿出解药不就没事了？想到这他也不再阻挠，决定静观其变。
　　「好，秦某就多谢姑娘的好意了。」
　　秦昊天色迷迷的看着女子的芊芊玉手，接过酒杯时还刻意的在那光滑剔透、玲珑有致的雪肤上摸了一把。但色欲熏心的他却没有想到，这抱着轻薄之意的举动居然会要了他的命…
　　只见秦昊天在碰触到女子的肌肤时，浑身忽然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两眼吃惊的睁大，骇然的神色凝固在脸孔上，就像一副人皮面具般牢牢的「黏」在上头。
　　身后的那帮部属，见他们的少主不知为何站在那儿连动都没动一下，正感到奇怪时，察觉不对劲的白玉已抢上前去，把秦昊天从那名蓝袍女子的身前拉开，这一拉可不得了，他发现自家少主的身子居然冰冷僵硬的像是个冰雕的假人一般，秦昊天脸色发青、双唇泛紫，脉搏更是完全停止了跳动。白玉连忙将真气灌入秦昊天体内，试图挽回一线生机。
　　「别白费力气了，对一个死人输再多真气也是没效的。」
　　蓝衣女子在一旁淡淡的说道，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傲寒心诀？妳是花夜语！」
　　白玉憎恨的叫出了对方的身分，这个危险至极的人物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一切是早已预谋，而自己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识破害得自家主子惨死，挟带着悔恨的怒意他放开了秦昊天的尸体，双掌蓄劲如怒涛般攻向花夜雨。
　　在一旁的黑璇面对眼前突发的乱象，依旧保持着冷静，他沉默且迅速的拔刀出鞘，配合着白玉的攻势，两人一左一右意图夹杀这名武艺高超的女刺客。
　　却见花夜语倩影一晃，身姿化作了一道蓝色的电光，在白玉和黑璇天衣无缝的连袂出击中硬是打开了一条细缝，轻易的逃出了两面受敌的险境。白玉黑璇一击失手，纷纷扑了个空，他们连忙转身却看到地上竟然唐突的又多出了四具尸体，每一具的死状都和秦昊天如出一辙──四肢僵硬、面色惨白，身躯甚至还透出了丝丝刺骨的寒气，而蓝衣女子则笑盈盈的站在几具尸首的中央──这是花夜语的看家本领，她自幼修练傲寒心诀，浑身的内力本就是至阴至寒之物，在和敌人直接碰触时，透过肌肤将盈满于体内的傲寒真气强行注入对方的身体，冻结敌人的五脏六腑与全身的筋脉，于一瞬间令对方心脏麻痹，暴毙身亡。虽然外表上看似没有任何外伤且滴血不见，但只要中了这招的人除非本身内力雄厚能抵御的住傲寒真气的侵袭，否则不消片刻便会直接命丧黄泉，回天乏术。
　　这下就连黑璇的脸上也开始出现了紧张的情绪，从花夜语闪过他们的合击到两人同时转过身来，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这女人居然就在剎那间又杀了四人，她的身手之快实在是超乎想象。
　　其余的几人连忙散开，拔出各自的武器指向花夜语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深怕下一刻死的就会是自己。现在他们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众人中武功最高的白玉和黑璇两人了，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在心里祈祷着，这两人就算不能克敌制胜，也要为大伙开出一线逃跑的生机才行啊。
　　白玉当然也知道，在场剩余的人之中除了自己和黑璇外根本没有人有可能对付的了花夜语，于是他在和黑璇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两人一前一后再次连手冲向了前方的强敌。
　　花夜语用脚自地上挑起了一把刀，娇嫩的葇荑将那沉重的凶器舞的虎虎生风，一时间刀光若水，流转不息。
　　虽然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可是白玉黑璇两人自不同的方位所发起的猛攻却始终无法突破花夜语手里急驰的大刀所交织出的刃网，那密不透风的包围在花夜语身边的刀影不只是阻挡了他们二人的铁掌及刀锋，甚至还反过来在两人的衣服上画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花夜语毕竟是一名杀手，交战时间拖得太久对她始终是不利的。因此她再次催动体内的傲寒真气，蓝色衣衫下的娇躯释放出了慑人的寒气。
　　她压下身段，闪过白玉的铁掌，使劲全身的力道朝着黑璇砍出一刀，在傲寒真气的影响下，刀面上甚至结起了一层薄霜。黑璇见这刀来势汹汹不敢大意，将内力聚集到双手全神贯注的挡下了这一记杀招，可还是被刀上凶狠的劲道给震退了好几步，两手虎口灼热的疼痛。
　　然而，花夜语这大动作的一击却令自己门户大开，白玉见机不可失，一记铁掌宛若疾风般瞄准花夜语的腹部打去，这一掌自然也是毫无保留的使出全力，务求一击毙命。
　　花夜语见白玉果然中计而暗自偷笑，左手随心念而动，像一支白麟的毒蛇般准确的朝目标咬去！她并没有和白玉的铁掌正面碰撞，而是绕开掌面，由下而上直接扣住了他的手腕，接着间不容发的将寒冰真气注入白玉体内。白玉虽然立即从遭到出乎意料反击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运行内力抵抗寒毒。但依旧是露出了一瞬间的破绽，花夜语回身就是一刀，在白玉的胸膛上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致命伤，他一身的白衣被赤红的鲜血渲染，令人怵目惊心。
　　黑璇见状心知不妙，将大刀一掷丢向花夜语，自己则转身想要跳出窗外逃命，花夜语从容不迫的躲开了飞来的刀锋，右手一扬，一道白光射出击中了黑璇的左腿，黑璇在失去平衡跌倒在地的同时，听到了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原来刚才花夜语所掷出的正是原本要递给秦昊天的酒杯，从刚才交战的时候那酒杯就一直被藏在花夜语的袖子里。
　　黑璇连忙想要爬起身，但才刚抬起头就看到花夜语已来到了自己的身前。
　　「完了！」
　　断水刀客无力的闭上了双眼，放弃挣扎。
　　随后刀光一闪、手起刀落，花夜语毫不犹豫的从中将黑璇给劈成了两半。
　　杀死黑璇后，花夜语轻巧的向后退了一步以免身上的衣服沾到黑璇的血，然后她笑盈盈的看了一眼剩下那几个已被吓的魂不附体的桑榆山庄武师，突然起那个现在还跪在外头走廊上，三魂六魄早就不知飞到何处的曹掌柜，今天在他的酒楼里死了这么多人，恐怕接下来会给他惹上不少麻烦吧。这家酒楼的酒其实挺好喝的，现在害老板遇上了这种惨事，她的心里隐约有点小小的内疚…当然，也就只是一点点而已。
　　花夜语顺手抄起了桌上她随身携带的酒壶，走到窗边回首向那群还瘫坐在地上惊惧的望着她的男人们顽皮的一笑。随即从窗边一跃而出，失去了踪影。
　　活下来的几人困惑的相望，实在不明白为何花夜语会放过他们一命，血雾弥漫的厢房里，只留下数具死状凄惨的尸首以及尚未散去的惶恐和不安。
　　灵巧的落地后，花夜语无视了四面八方投来的讶异眼光，手里奘满了「妃子笑」的酒壶让她的心情格外愉悦。
　　之所以不把那些人杀光是有原因的，这次的任务她还需要这些幸存者来为她作饵才行。
　　「啊，等任务结束后，顺便替冷姊姊带些礼物回去好了。」
　　看着晴朗明媚的天空，花夜语伸了个懒腰，开心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