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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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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暗影之中刀光浮动,肃杀的晚风吟唱着带有血气的歌谣。
一辆马车踏破沉默的夜色,于山路上逆风而行。驾车人是一名年约二、三十岁的壮汉,只见他单手操纵缰绳,另一只手却提着一柄亮晃晃的大刀,全身上下布满了深浅不均的伤痕,强烈的痛楚与鲜血的气味令男子的面孔看气来就像是一头负伤的野兽般狰狞而凶狠。
正当马车急驰而过之时,道路的两旁忽然窜出了数十名散发着冷冽杀气的黑衣人,驾车男子面色一沉:居然连这儿也有埋伏么?!
这群索命的黑衣刺客们显然受过相当严格的训练,只见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高举手中冷冷尖刀凌空跃起自四面八方发动攻势,在一瞬间形成了滴水不漏的刃网,将马车围困于中央。
「老爷!有埋伏!又是天绝城的刺客!」
驾车男子高声呼喊向车中人示警,并于同时举刀抗敌。
锵!
刀剑交锋的鸣响炸裂,一道道灿烂的火花于黑夜中随风而逝。
「杀马拦车!」
其中一名刺客叫道,眨眼间已有六把锋锐的刀刃逼近,毫不留情的刺杀了拉车的马匹。
驾车大汉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迫弃马落地。就在失速的马车即将翻覆的前一刻,两道残影忽地从车厢中飞身而出。众刺客见状立即上前围攻,驾车大汉被三名黑衣人缠住,无法脱身前去救援。
就在黑衣人追上那两人正欲举剑剿杀之时。忽然狂风大作,苍茫的夜色中一道挟带着雄厚力道的银光闪现。刺客们只感到眼前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风压扫过让他们一时间动弹不得,接着他们的脖子上一一绽放出了鲜红的血莲,在还未弄清究竟发生甚么事前便携手去向阎王爷报到了。
月光下,那两道身影现出了原形。其中一人身着蓝布大衣,花白的须发于风中飘摇,脸孔上虽明显带有岁月侵蚀的痕迹,但是那昂然挺立的身躯却看不出有半点衰老的迹象,他单手提着一柄寒铁长枪,上头还残有着方才杀死刺客时所沾染的血渍。另一人则是位穿着素雅白衣的妙龄少女,闭月羞花的美丽面容上神色凝重,薄唇紧闭,慑人的目光甚至比她手中的两柄短剑还要来的锋利。
「哼,独孤老贼可真是小看老夫了啊。就凭这群酒囊饭袋也想取我刑若天的命?」
尽管对方的人数比自己这边多出了不只五、六倍,持枪老者仍只是不屑的一笑,在他眼里这种程度的杀手就算再来百人他也有自信能轻易用手中的锻铁枪杀出一条血路来。
面对年近半百却依然英勇不减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追魂枪」刑若天,黑衣刺客们不禁那威风凛凛的英姿所震慑,心中怯意顿生。但是既然身为杀手,在他们的身后自然是没有所谓退路可言!很快的,众刺客们重整态势,动作一致的扑向刑若天与白衣少女,杀气奔腾的剑任中充满了玉石俱焚的壮烈意志。
「爹,小心!」
少女身影一晃来到刑若天的身后,架起手中的短剑替他守住后方的死角。
刑若天收起笑容,运气化力,手中的长枪好似一条张牙舞爪的银龙般在虚空中猖狂的飞舞,那霸道至极的漫天枪影起落间已撕裂了七名刺客的血肉,弥漫的血气令战场更加险恶。白衣少女在刚猛的枪势掩护下灵敏的挥舞着两柄短剑,那不时刺出的利刃就像是一对飞翔的雁儿般,轻巧却招招致命,有两名想用同伴的尸体做为盾牌硬闯刑若天枪法空档的杀手就是死在这双刁钻难防的短剑之下。
他们一老一少可说是搭配的天衣无缝,刺客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却连想要近刑若天的身都难如登天,更遑论是要取他性命了。而另一边持刀大汉,也已摆平了纠缠自己的敌人,挥舞着刀刃前来助战。他们三人里应外合硬是将刺客们的包围杀出了一个缺口,一时间黑衣人的阵势大乱,刑若天等人看机不可失立即夺路而走。这班黑衣人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们,纷纷追上前去可是殿后的刑若天手中长枪实在太过凶悍,每当有黑衣人接近便立马惨遭他锻铁枪击杀,刺客们有所顾忌而不敢追的太紧,结果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双方距离越行越远,不多时刑若天一行人便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之中了。
暂时甩开了刺客们,刑若天带着另外二人于夜路上疾奔。虽然明知不管对方派出多少刺客自己都能够应付,但是刑若天的心里却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刺激着他的不安。
「老爷、小姐,你们没受伤吧?」
「我没事,月儿呢?」
刑若天转头看向自己的爱女,后者摇摇头轻轻一笑。
「放心吧,爹。女儿甚么大碍,倒是王叔叔伤得不轻,我们要不要先稍停一会,待我替王叔叔简单包扎过后再继续赶路?」
「多谢小姐操心,但小人的伤并不严重,况且现在还未脱险,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王猛虽然嘴上说没事,但却掩饰不了他面孔的惨白。
「……」
刑若天看见前方是一座小树林,沉吟了一会后停下脚步,转身说道:「我看后面的追兵要追上我们应该还得花上一阵功夫才是,而且阿猛你这样下去说不定道半路上就撑不住了,不如就先照月儿所说的先停一会吧。」
王猛本来还想反驳,但在刑若天父女的坚持下也只好顺从的在月儿的帮助下先对身上比较重的伤口几处进行包扎。
「月儿,你在这替阿猛疗伤,我先去前面探探路。」
「小心点啊,爹。」
「我会的。」
刑若天摆摆手要女儿别担心后,便只身走入了树林里。
月色自枝叶的缝隙间洒落,成为了一片漆黑的树林中仅存的微光。越往深处走去,刑若天发现自己内心的不安也跟着越发的沉重,他几乎可以确定这片看似寂静祥和的树林内必定藏有甚么危险之物。
…会是另一批杀手埋伏在此吗?
正当他开始猜想起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一个懒洋洋的嗓音却在这时为他揭开了谜底──一个凶险无比的谜底。
「我就说吧,地狼营的那帮家伙果然是拦不下『追魂枪』的。」
有人!?
刑若天惊讶的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从外表看来可能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子正倚靠在一棵松树树干上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女子冷艳的面容上带有些许慵懒的神色,漆黑更胜夜幕的长发如瀑布般顺着背部流泻而下直达腰际,看似纤弱的娇躯包裹在墨色的黑衣黑裙里,腰际悬挂着一个酒壶,左手上则松散的提着一柄长刀。
屏气凝神,刑若天丝毫不敢大意,两眼紧盯着这名女子。方才直到她出声以前,强如刑若天居然完全没有发现女子的存在,由此可见此人绝非寻常角色。而且更重要的是,女子那身黑衣黑裙、腰悬酒壶的打扮让他不禁想起近几年来江湖上一个名声响亮的人物。
「姑娘可是天绝城的花夜语?」
刑若天说出了他心中想到的那个名字,女子则是微倾着头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简洁答道。
「正是。」
果然如此…
刑若天在心中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天绝城第一杀手,花夜语。这个名字现在于江湖上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年纪轻轻武功却已深不可测,从她出道至今不过才两年却已杀死了超过百名的正派高手,其中更有不少功夫比刑若天还要高上许多的武学大师在遇上了花夜语后也照样成了其刀下亡魂。在人们眼中看来,她的出现几乎就等同于是一场单方面屠杀的开端。
刑若天知道若是传闻属实,今夜的他恐怕是凶多吉少。紧握爱枪锻铁,那冰冷粗糙的触感为他带来了一丝丝心安的感觉。不管过了多少年,这柄锻铁枪一直都是他最可靠的战友。
「一人做事一人当,杀死独孤言的人是我,别为难我的女儿。」
这一战是无法避免的,刑若天心中唯一挂心中唯一挂念的就只有自己的掌上明珠。
「…刑月舞,不是我的目标。」
花夜语淡淡的说道算是给刑若天一个答案,看着对方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她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
居然这么担心女儿的安危,又为何要与天绝城作对呢?莫非为了所谓的道义就能轻易的将重要的亲人推上危险的刀口吗?
这些话,花夜语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甚么话都是多余的…
她依然倚靠着树干,右手却不知何时已放到了刀柄上。姿态闲散,但隐密的杀气仍不胫而走。
刑若天将枪头对准了花夜语,在得到了对方的承诺后,现在的他可说是毫无悬念准备全力一战,内心竟隐约有些兴奋。虽说年事已高,但刑若天也终究是一名好武之人,对于自己一生未曾停止过锻炼的枪法究竟达到了甚么样的境界他其实也是相当好奇的。而眼前的女子,正是一个绝佳的印证对象。在抛开了对生死胜负的执着后,他的心中只剩下单纯的好奇,自己在面对这名号称天绝城第一杀手的时候究竟能将刑家枪法施展到甚么样的地步?
他,迫不急待的想要验证这个答案。
提气,凝神。刑若天的意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专注,毕生功力在这个关头毫无保留的释放。
天地一片寂静,空气彷佛因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而凝滞。
此刻,四周悄然无声。
然而,这般沉默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气氛紧绷达至顶点时,刑若天率先发难,宛若离弦之矢般双脚一蹬朝花夜语杀去。
「破!!」
刑若天高声一吼,锻铁枪以游龙出海之势刺向敌人。这一枪朴实无华,不带任何一丝取巧的技法,长枪上凝聚着他五十多年来累积的功力,从一个完美无缺的角度挟惊雷之速御风疾驰。这一枪,将是他一生中最刚猛霸道、最精采绝伦的一枪!
…但同时,也是繁华落尽的──最后一枪。
在枪头距离只剩下不到两三公分的距离时,花夜语竟仍旧仰于树干上没有任何反应。莫非是因为刑若天这一枪来的过于迅速而来不及应对么?
成了!
眼见这一枪即将得手,刑若天不由得内心大喜。可是,下一瞬间喜悦却又立即转为了愕然。
枪锋笔直的撞上了松树,厚实的树干竟在这一击下硬生生被轰出了一个大窟窿,但飞散的尘土与木屑中却不见花夜语的身影…
人呢?!
在刑若天眼中花夜语简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大吃一惊的同时他也连忙四处张望寻找着那名消失的女子。
忽然,视线的角落捕捉到一块黑色的衣角。刑若天还未回过神身体已率先做出了反应,抽回锻铁枪欲旋身迎敌,但花夜语却抢先一掌拍在他的背上,刑若天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一股强劲的寒气自那一掌中窜入自己的体内,尚未来得及运功抵抗,那寒毒已顺势侵袭了他全身的经脉以及五脏六腑。当下,刑若天四肢僵硬动弹不得,震惊的神情写满在脸上,赌上生命与尊严的拼死一搏居然会以如此迅速的败北作为收场,这恐怕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吧?
刑若天泛白的双唇颤抖着吐出了最后的遗言:「记得…妳说过……不会杀害我女儿…。」
话还没说完,一把散发着湛蓝幽光的长刀自刑若天的胸口穿出,鲜血自这位纵横江湖大半辈子的老英雄嘴边渗出,待花夜语收回长刀后他才缓缓的倒下,最后印入眼帘的景象是杀害自己的女子脸上那疲倦又带点怜悯的神情,还有长空中那一弯黯淡无光的新月,
花夜语收刀回鞘,低头看了死去的刑若天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呢喃道:「…如果她真的这么重要,你又为何要这么轻易的放弃生命?」
自然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林子里又再度恢复了一片宁静,晚风轻轻的拂弄着花夜语的裙襬。她伸手取下了腰际的酒壶,对着夜空仰首喝起酒来,那月下独饮的身姿看起来格外孤寂。
良久过后,那一帮地狼营的黑衣刺客才赶到这片树林,看见刑若天倒卧在地的尸首,众人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果让刑若天跑了的话,那今晚黑衣刺客们惨烈的牺牲可就完全白费了。为首的黑衣人向花夜语抱拳谢道:「多亏了花大人的援助,今晚才能成功诛杀刑若天这个老匹夫,下官在此代表地狼营的弟兄们向您拜谢了。」
花夜语不冷不热的点点头,语气平淡的问道:「刑若天的女儿跟家仆呢?」
「我们一路追过来并没有看见那两人的踪影,要不要现在让人去附近搜搜?」
那名黑衣人询问花夜语的意见。
「我想不必了吧,反正城主也只要求我们杀了刑若天。没说要杀他女儿啊,这事就到这吧,大伙收工回去了。」
那名黑衣人想了一会后决定顺从花夜语的意思,带着残存的地狼营成员们离开现场,临走前还不忘将刑若天的头颅割下好带回去交差。
花夜语也跟在这群人的后面离去,右手甩着酒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向树林的某处瞥了一眼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夜已深,血战方休。
一切看似随着刑若天的丧命而落幕。此时没有人知道,一个规模出乎想象的庞大阴谋才正要开始启动。
夜晚的树林间传来一阵呜咽的啜泣声,那蕴含于其中的沉重哀伤飘荡于黯淡的星空下,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