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算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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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历纪425年，箫朝天都。
夜，皇城，御书房。
“禀皇上，刺史王齐大人殿外求见。”曹总管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是被人捏了脖子，恭敬的对座上之人俯身禀报。
座上之人听报，头也不抬，手中疾书不停，声音朗朗有力：“带他进来。”
刺史王齐俯身上前，跪拜：“臣刺史王齐，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箫渊帝写完最后一笔，放下手中笔墨，这才抬头道：“王爱卿，平身。”
王齐谢恩起身，抬头见面前之人，但见他两道浓黑剑眉，傲然霸气，双鬓虽微霜，眼角也见岁月刻痕，但整个人却精神矍铄神采熠然，尤其是那对眼睛，深邃锐利，似鹰凌厉，仿佛能直直洞穿人的心底。
王齐每每被箫渊帝这双眼睛盯视，心下便感慨，这个曾经的贺朝第一武将，到底不是浪得虚名，如果是在战场上，光凭这一双龙睛，就已经能挫败敌手一半的锐气了。
于是拱拱手，对箫渊帝恭敬禀道：“禀皇上，公主之事，微臣已经查明，特来禀明。”
箫渊帝龙睛一眯，沉声道：“哦？她在哪？”
闻言，王齐将公主落跑到知远县，如何进得知远府衙以及在知远府衙发生的种种，对箫渊帝一一禀明。
语毕，箫渊帝激动起身，疾言道：“什么？你说玉儿中毒，还差点……？？”
王齐忙下跪道：“陛下息怒！臣等有罪，没能及时保护好公主，累公主受惊吃苦——不过，事后公主经鬼药师诊救，现在凤体已痊愈无碍！”
箫渊帝这才松了一口气，略一沉思，皱眉道：“鬼药师，那又是何人？”
王齐拱手禀道：“鬼药师，又叫鬼无言，乃雪辰药理第一人，药王谷谷主，也是知远县令方云蘅和千军卫大护卫白亦飞的同宗师父。此人医术药理精湛，雪辰无人能出其右，只因其性格怪异，一直深居药王谷，不肯入仕。”
“不肯入仕？”箫渊帝负手走下龙阶，“朕记得，那知远县的县令方云蘅，当年也是金榜三甲之列的探花郎，也是在金銮殿辞去的五品内阁仕卿，主动请缨只做知远县令，朕可有记错？”
王齐起身，点头颔首：“陛下好记性，正是此人！”
箫渊帝朗目微眯：“都是些有趣之人，这个方云蘅，朕还听说他在知远县勤于政事造福一乡，曾破获几宗大案，颇得百姓好名，可有此事？”
王齐拱手道：“确有此事！臣此次下访知远县，也与此人有过一面之交，确如陛下所说，此人坦直凛然，不似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辈，是以臣以为，知远有他，乃百姓之幸，如若能被陛下所用，那更是雪辰之福。”
箫渊帝点点头，轻叹了一口气：“此等明珠，本应照泽雪辰，如今只偏安一隅，确实可惜。”
王齐听闻，知箫渊帝素爱人才，便道：“陛下，要不臣请旨拟下，速招方云蘅进京上调——”
话还没说完，箫渊帝摆摆手，道：“如他有意，当初金銮殿上也不会主动请辞，即是他个人意愿，朕也不好强求。”
王齐点头，想起公主的事，便又问：“那公主之事……”
箫渊帝道：“无妨，且让她留在那，玉儿生性纯虑，不谙世事，此番出行，让她去外面历练下也好。再者，她跟着方云蘅他们，朕也放心。”
王齐听完，点点头，便不作他响。
箫渊帝见他神色微澜，眼光闪烁不定，便笑道：“王爱卿，你跟随朕出生入死多年，战场上更是勇往无惧，如今怎反倒支支吾吾忸怩起来了，有话尽可直说。”
王齐微微一笑，似也想起来当年战场上一起御敌杀寇之事，便道：“是这样的，陛下，臣此次下访知远县，除见到了知远县令方云蘅，千军卫大护卫白亦飞等人之外，还看到了一个人……”
见左右无人，王齐便至箫渊帝旁，轻声耳语。
听罢，箫渊帝讶然回首，一对深邃犀利的龙睛，满是不可思议之意：“当真？”
王齐点头，想了想，又道：“不过，臣见着也只是面容相似而已，也不见得有甚关联……”
箫渊帝摆摆手，负手不紧不慢踱步，半晌，吩咐道：“你且好生保护公主，如有需要时，也可协助方云蘅等人侦察破案，切不可暴漏身份。至于你刚才所说的那个人，兹事体大，除了朕之外，不准再有第三人知道，明白否？”语气森冷，令人不得不从。
王齐点头遵旨，毕恭毕敬退下。
箫渊帝望着书房外，湛蓝必净的苍穹，双眸微澜，神色恍惚，似乎是想起了那遥远之事……
*
于此同时，知远县西山一处破庙内。
雨后的西山，淡淡的月色笼罩在一片水气烟云的西山头，白茫茫一片，四周景物尽数被这白雾掩盖，更显这西山神秘诡异。
借着淡淡的月光，隐约可见庙内有两人身影，一人头戴纱罩，负手而立，一人低头颔首，单膝跪地。
“公子，属下今日误入圈套，身份好像已被方云蘅等人识破……”那跪地之人，声音中性，男女不辨，甚是奇怪。
闻言，那“公子”转身，纱罩遮住了整个脸庞，只听他缓声道：“无妨。他们只道这世上鬼面小郎尚存，并不知晓你现在的身份，所以，依旧是我暗敌明。”声音冷冽清朗，言语中还带着一丝笑意。
“是！”跪地之人起身，语带恭敬，“那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那“公子”并不答话，冷笑道：“好一招‘请君入瓮’，方云蘅，本公子倒开始有点欣赏你了，有趣，有趣——”
半晌，“公子”转身，负手对月，声音阴蛰冰冷，不见半丝感情，“既然你们如此工于算计，那可有算出，自己离黄泉路——还有多远！”
寂静的夜空，群鸟毕栖，偶尔几只乌鸦扑翅，掠过西山上空，一闪而逝。
*
翌日，旭日东升，暖照大地。昨夜的暴雨，将整个知远县清洗了一遍，更见清新舒畅。
唯有一处，虽是曦日暖人，却是阴霾异常。
——那便是知远县府衙。
方云蘅，白青青，白亦飞等人静坐在府衙大堂，从昨晚起，整个大堂就已经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那日，自阿紫中毒后，众人便猜测出凶手的目标应是扈秋娘，只是不想被凶手抢先一步，扈秋娘也因此殒命。众人懊丧之余，白青青想到，既然凶手三番四次想杀害扈秋娘，说明扈秋娘身上有着重要的线索，而这个线索可能会殃及到凶手的利益和存在，所以他才要一次又一次的下手。既然如此，那如果被凶手知道扈秋娘没死，他会怎样呢？
这才想到了一条“请君入瓮”的计策。
于是，方云蘅严令当时在场几人，封锁扈秋娘已死的消息，反特意放出风声，让张伯在谪仙楼说书，故意将凶手杀扈秋娘的细节都将讲清楚，为的就是要凶手相信这个说书人所说内容的真实性，因为只有亲临其境的人，才会知道这其中的真假。然后，在最后的时候，稍加点拨一下，因着药王鬼无言的存在，扈秋娘才死里逃生。
听到这些，凶手如此谨慎的人，心下虽然不相信，却肯定也会有怀疑。这次刺杀已经引起方云蘅和白青青的重视，他们肯定会从扈秋娘身上去寻线索，所以为了慎重起见，凶手肯定还要再去复查一下这个扈秋娘到底是死是活，于是方云蘅就让人更加严加把守知远府衙，造成保护扈秋娘的假象。
开始几天他不敢来，待府衙的守卫稍稍松懈后，他果然还是不放心，亲自来查实。
昨日，凶手果然中计落网。
其实，在这之前，白青青和方云蘅就已经怀疑凶手的真实身份了——
易容杀害扈秋娘，如此精湛易容术，除了千面教的人，不做其他人选。但是千面教目前所剩两人，鬼面大郎在杜夏衣的农庄里便已跟众人照过面了，他易容成扈秋娘的样子混在人群中，最后被白青青识破而逃；
而这次杀害扈秋娘的，也明显不是鬼面大郎：一方面，如果他要杀害扈秋娘，早在第一次迷昏她的时候就可下手，为何偏偏要等到现在才动手，于情于理说不通；另一方面，千面教杀人，一刀毙命，以鬼面大郎的性子和武功，何必三番两次用毒蛇毒药来费神？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剩下那个不会武功的鬼面小郎。
此外，白青青还连想起两件事，其一，在杜夏衣的死亡现场，当时柳不快断言，杜夏衣死时整个房间是个密室，门窗都是从内反锁着的，出口只有顶梁上半尺见方的天窗，那不会武功的鬼面小郎又是如何从这个密室出去，制造杜夏衣自杀的假象？
其二，就在扈秋娘来到府衙后的几天，白亦飞发现有可疑人在府衙后院窥视，于是跟方云蘅一起追出去，却发现此人竟能在几步之内，凭空消失。当时方云蘅就奇怪，此人凭空消失，不似一般轻功，反倒像失传已久的“遁地术”。
再加上后来的几次毒杀，白青青确定，那日那个可疑人便是鬼面小郎，而又因着这个鬼面小郎会“遁地术”，所以他能从那个密室轻易离场，也正是因为这个，那次他才能在方云蘅和白亦飞这两个轻功高手的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
只不过这个“遁地术”有要求，方云蘅后来说，这个“遁地术”的使用有限制，即只能在泥土地上使用，一般的青石地面，他“遁”不了——杜夏衣的农庄里，他能轻易遁走是因为农庄里都是土质地面。于是方云蘅又特地安排了一间青石地面的厢房，那日将他在房间内重重围住，就是怕他出逃触及花圃土石，功亏一篑。
只是没想到，一个不留神，还是被他占了先机。
谁会想到，他虽然武功尽失，却依然会点穴。点了白亦飞的穴，再易成他的声音，趁众人混乱防备之际，跳窗出逃。
方云蘅虽然已经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
“真是可恨！”白亦飞一拳恨恨打在墙上，满目愤怒，“又被他逃脱了。”
白青青见他如此，想起昨晚之事，也懊丧道：“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会点穴。”
方云蘅从昨晚起就一直面色不悦，此刻他面上凝重，冷冷开口道：“我们既然能设计抓他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他逃不了了，就让他再逍遥几天。”
白青青想起昨晚他一拳打在墙壁上的事，猛然想起当时墙上猩红点点，忙去看他的右手，果然手背上一片血红。
自昨晚起众人就一直沉浸在被鬼面小郎逃脱一事中，谁都没留意方云蘅的这只手，他自己估计也留意到吧。
白青青忙遣红儿拿了纱布和药，见他顾自沉思忪怔，便过去为他清洗包扎。手背上的血已经干涸凝固成厚厚的一层，她用棉布非常小心翼翼的拭擦着血迹。
感觉到手背上的刺痛，方云蘅皱眉，待看清是白青青在为他清洗伤口后，手臂本能的往后一缩。
白青青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缩给吓了一跳，看明白他的动作，身体微微一僵，脸色有点尴尬。
方云蘅微微低头，坐在那里，看不清他的容色。
白青青把药和纱布轻轻往桌上一放，黯然起身。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算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