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忆峮

16、杀错人了

　　这张大伯又在关键的时候卡口，白青青无奈的摇了摇头，张大婶在看到白青青摇头后，忙上前推了张大伯一把，道：“你个老头子，怎么老毛病又犯了，你倒是快说呀，你看让大家急的。”

　　闻言，张大伯干笑一声，忙回道：“是是，我闻到一股很臭的味道！”

　　这话一出，众人都摇摇头，心想这张大伯真是的，茅厕不臭，难不成还香？

　　张大伯一看大家这个反应，就急了：“不是茅厕的臭，是另一种臭！好像是……”张大伯一时语塞，想不好怎么来形容这种味道。

　　那厢白青青倒是替他开了口：“是不是一种腐臭味？”

　　张大伯猛点头，“对对对，就是那种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

　　“嗯，那就对了，那是‘离头草’味道，‘金银缠’独爱这种味道。”白青青略一停顿，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张大伯挠挠头，回道，“后来小五他们也来了，我们刚要拿捕具去捕蛇，那蛇却‘跐溜’一下游走了，我们几个人很小心的将后院那边搜寻了一遍，也没找到……小姐，你说阿紫会不会就是被这个蛇给咬的啊？”

　　白青青摇摇头，并不解释，因为很明确，一来在阿紫身上并未找到被蛇咬过的伤口，二来血泣草的毒性跟“金银缠”的毒性不同，“血泣草”是胃毒，“金银缠”是血毒。

　　这时，一旁的柳不快却突然说道：“大人，我好像记起来了，下午的时候，阿紫好像去找过扈秋娘，当时是老邢负责看管扈秋娘，他不让她进去，但阿紫说是大人您吩咐她有事去找扈秋娘的，所以就放她进去了。”

　　白青青问完后，看了看旁边的方云蘅和鬼无言，便问道：“方大哥，师父，你们怎么看？”

　　方云蘅站起来，面色冷然道：“去东厢房。”

　　白青青点点头，几人刚要出门，却见白亦飞拎着几包中药进来，看到方云蘅后，神情很是诧异：“云蘅，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说什么？”方云蘅不明白他的意思。

　　白亦飞也不解道：“我进来时不是碰到你了，我还问你去哪，你说出去有点事马上回来，我正奇怪呢，怎么你——”

　　闻言，在一旁的白青青突然惊呼一声：“不好！扈秋娘有危险！！”

　　而那厢，白青青话音刚落，方云蘅就已经似一道飞箭离弦飞出。

　　*

　　知远县衙，东厢房。

　　白青青等刚到后院，远远便看到扈秋娘房间的灯还亮着，大门也敞开着，门前却瘫倒着一个人，那正是负责看管扈秋娘的老邢。

　　柳不快忙上前去扶老邢，只见老邢全身软绵绵的，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似的瘫在地上。

　　白青青忙上前对柳不快说道：“无妨，他只是中了迷香，浇盆冷水就行了。”

　　柳不快得令立即去取冷水。

　　白青青站在门外，看着从窗户口透出来的淡黄色的灯晕，心里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见方云蘅面色森冷的从里面出来了，墨黑幽深的眼瞳隐隐泛着凌厉的光芒。

　　白青青看着方云蘅，对里面的情形基本上已经明白了，便错过身跨门进去。

　　虽说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是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满目的血红。

　　扈秋娘斜斜的半倒在床沿边，头靠在床沿上，眼睛睁得浑大里面充满了不可思议，整个身子从胸部以下，像似浸在血泊里一般，血水沿着她的尸体一直流到白青青脚下，形成一条又一条细细的血河，像一条条血蛇，看的人毛骨悚然。

　　浓重的血腥味，让她本能的想作呕。

　　白青青走过去，看着扈秋娘左胸上那一把几近没柄的匕首，无力的闭上双目，伸手轻轻捂上扈秋娘睁得浑大的双目。

　　从里面退出来时，白青青的眼睛微微有点发红。跟着方云蘅和白亦飞四处查案奔波，也见多了生死，却从来没这般的无力过。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自己却一点都没办法。

　　一旁白亦飞突然狠狠一掌拍在门外木柱上，咬牙切齿道：“如此嚣张，真当欺我府衙无人么！”

　　方云蘅背对着白青青，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他负手对着苍凉的夜空，身后双手紧拽成拳，坚毅的背影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

　　知远府衙，大堂。

　　白亦飞左右踱步，最后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勃发：“鬼面大郎，肯定是他！”

　　众人默不作声，因为，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

　　现下看来，应该是有人先后两次想下手杀害扈秋娘，第一次便是张大伯在茅厕见到“金银缠”那次，想必方云蘅一直派人保护扈秋娘，凶手没法下手，所以他事先在茅厕里撒了一层“离头草”的粉末，然后又将“金银缠”偷偷放在府衙的某处，因为只有在茅厕里，扈秋娘才是一个人。

　　第二次便是今日，凶手想杀的目标也是扈秋娘，只不过阴错阳差的被阿紫给赶上了。最后凶手见他又没得手，不得已最后易容成方云蘅的样子，用迷香迷倒门口老邢，因为老邢只有对自己的大人是最没防范力的，于是便一招得手，然后又轻而易举的趁扈秋娘不防备的时候，下手杀了她，而且他手起刀落用力把握刚好，不偏不倚直插心脏，一刀毙命。

　　只要一想到，今日跟凶手擦肩而过，白亦飞便气的将拳头拽紧，“除了鬼面大郎，再也没有人有那样的易容术！”

　　他居然如此嚣张的在府衙大胆出入，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只要一想到这点，白亦飞就气浑身发抖。

　　三人正沉思着，门外红儿进来，对白青青说道：“小姐，阿紫醒了。”

　　*

　　西厢房，阿紫房间。

　　黄豆般的灯焰随风摇曳，散开一圈圈昏黄的光晕，映照在房内几个人身上。
　　阿紫依旧躺在床上，脸色微微泛白，不过相比刚才已经好了很多，已经有点血色了。

　　鬼无言再次给阿紫把了把脉，拍拍阿紫的手，笑着安慰道：“没事了，只要按时吃药，就能把体内的毒清干净的。”

　　阿紫点点头，眼睛里闪着泪光，看上去一脸的委屈样。

　　白青青上前，轻轻握住阿紫的手，见她气色好了些，便柔声道：“阿紫，你感觉好些没？”

　　面对白青青的殷殷垂询，阿紫的眼睛里有点意外，也有点感激。

　　白青青微微一笑，继续柔声道：“阿紫，如果你不累的话，就把你今天的所有事，都跟我们叙述一下，好让我们了解一下你中毒的经过；如果你累了的话，那留待明后天再讲也可的。”

　　闻言，阿紫一抹泪，挣扎着要坐起来，白青青忙扶她起来，半坐在床上。

　　阿紫努力的想了想，回道：“今天傍晚的时候，我闲的无事做，就想去找扈秋娘，她会绣一手好花，我很羡慕也很喜欢，所以经常跟着她去学。她好像也没什么事，也就乐意教我。我去找她时，她当时好像在房间里发呆，我问了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只叹了一口气，说我小孩子别问那么多，然后我就有点不高兴，不过后来她又教我绣花了，我也就忘记了——”

　　众人听着她低低的叙述着，都不插声。

　　“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她的茶几上还摆着一碗粥，我知道那是今天张婶他们熬的鸡粥，特别好吃，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粥。就问她为什么不吃，她说没什么胃口，然后我——”说道这，似乎觉得有点难为情，她扫了众人一眼后，喃喃道，“我觉得好吃，就要了过来，喝完就离开了她的房间。不过等我走到半道上的时候，肚子就突然疼的难受，好像有东西在里面搅动一样的疼，疼的我在地上直打滚……不过好在方大人这时过来了，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说完，眼睛定定的看着方云蘅，大大的眼睛里满盛谢意。

　　方云蘅点点头，“我过去时，她正在地上打滚，我一看她的症状，便知她中了血泣草的毒，于是就用银针封穴，暂时将毒封住，随后就派人来叫师父了。”

　　白青青想了想，回头问房内的柳不快：“是谁给扈秋娘送的粥？”

　　柳不快摇摇头，道：“这个不清楚，得问老邢。——大人，他已经醒了，我去把他叫来吧。”

　　方云蘅点点头，柳不快得令，下。

　　片刻，老邢带到。
　　刚才柳不快一桶冷水泼下去，他中的迷药的劲就少了一半，此刻已是完全清醒了。

　　白青青问起是谁给扈秋娘送的粥，因为她奇怪，从刚才阿紫的回答中可知，凶手肯定是将药下在了那晚鸡粥上。

　　可是，细致如方云蘅，扈秋娘的伙食，每次送过去前，门口的衙吏都会事先用银针试毒，这次怎么就没试出来？

　　老邢的回答，让众人一惊，不过这倒也解了白青青的疑。

　　——“大人，你忘了，是你自己送的呀！”

　　老邢还不知道“假方云蘅”的事，所以当方云蘅这么问的时候，他便有点吃惊。

　　不过下午当他看到“方云蘅”来送鸡粥的时候，也觉得奇怪，怎么大人会突然来送饭，以前这都是张婶和阿紫的活儿。不过转念一想，他觉得这是方大人体恤下民的表现，所以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想到要去试毒了。

　　白亦飞听完后，冷笑一声，之前还以为他只是晚上的时候“突然造访”，没想到他已经在府衙潜伏了一下午了。

　　兴许，已经很久了……

　　方云蘅也想到了这点，此人会易容，而且易容术如此高明，说不定此刻他还在哪个角落里看着他们呢……

　　思及此，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十分沉重。

　　凶案一件接着一件发生，至此，整个案件已经涉及十几条人命了。
　　方云蘅静立在大堂，眼睛望着远方，透着无尽的深邃。

　　鸡鸣破晓，东方，已经露出了浅浅的鱼肚白。曦日欲升，大地很快就会被似锦的朝霞染遍。

　　只是不知，这笼罩在知远县上头的乌云，何时才能消散。

　　白青青抬头，望向天边那抹鱼肚白，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