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逝》萧澈

27、第二十七章 云逝

　　半晌，颜绝尘才扶起颜馨月，关怀道：“你是怎么回来的？难道是他们把你放了？”
　　颜馨月擦了擦眼角的泪，柔声道：“是墨云将我救出来的，我亲眼见到他将天魔宫的宫主杀了。”
　　“什么!”颜绝尘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站在一旁的明空心中也是一震，面上已露出一丝喜色，但他眼中却有异芒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下，段天涯更是震惊了，但却已肯定了刚才的猜测，只见他眼神更冷，双拳也已紧紧握住。
　　颜绝尘怔怔地看着她，似是不敢相信萧寒冰已经死了，疑惑片刻，他才开口道：“那他人呢？”
　　“他将我救出后说他还有事要做就先让我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颜馨月想了想，开口道。
　　颜绝尘眉头微皱，想了片刻，转身走到明空身边，开口道：“大师，您看此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明空却是微笑道。
　　颜绝尘却突然愣住了，愕然道：“大师，您这话的意思是...？”
　　明空低笑一声，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还是等他回来阁主亲自过问吧。”
　　“那他为何要杀玉清道长？”颜绝尘忽然反问道。
　　“玉清道长死的过于蹊跷，至于凶手是谁还很难断定，我想等他回来一问便知，阁主不必担心。”明空沉声道。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颜绝尘轻叹一声，转过身对着馨月道：“月儿，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爹，让您老人家担心了。”颜馨月摇摇头道。
　　“还不快向你的公公请安？”颜绝尘看了站在一旁的段天涯一眼，对着颜馨月道。
　　颜馨月怔了一下，连忙走到段天涯身边，低声道：“馨月拜见公公。”
　　段天涯微微一愣，眼中的神色已变得平和，似是感觉有些尴尬，强笑道：“你回来就好，锋儿甚是想念你啊，等此事了结我便让他前来接你回家。”
　　颜馨月眼色一黯，犹豫了一下，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颜绝尘又看着一旁的明空，对着颜馨月道：“这位是明空大师。”
　　“拜见大师。”颜馨月对着明空恭声道。
　　“老衲有礼了。”明空低笑一声，双手合十道。
　　颜绝尘心想女儿既然已经回来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不迟，而且她神色疲倦不堪还是先让她好好休息休息，便对着一旁的下人开口道：“先带小姐下去休息，好好伺候着。”
　　“是。”那名下人躬身对着颜馨月道：“小姐，请吧。”
　　“女儿先下去了。”颜馨月对着颜绝尘柔声道，随即转身离去。
　　颜绝尘见馨月走后，沉吟片刻，忽然对着明空道：“大师，这其中会不会有诈？他既然杀了萧寒冰为什么还不回来见您呢？”
　　明空微微一怔，眉头微皱，沉声道：“阁主放心，我敢以身家性命担保他不会做出违背道义的事，但至于他为何没有赶来我也猜不出，想必是他还有些琐事。”
　　颜绝尘心中却有些猜疑，迟疑片刻，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等他回来吧。”
　　明空微微一笑，却道：“老衲还有一事向跟阁主商量一下。”
　　“大师请讲。”颜绝尘目光一动，开口道。
　　“老衲和玉清道长相识多年，交情虽然不深，但也是同道中人，我想今晚去灵堂为他念诵‘往生咒’，希望他能早日安息。”明空神色凝重，肃声道。
　　“如此甚好，大师真是慈悲为怀啊，我想道长他泉下有知的话肯定也是感激不尽。”颜绝尘动容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明空双手合十，低喃道。
　　颜绝尘微微一笑，道：“在下想先去看看小女，二位先回房休息片刻，若有急事，我定会派人告知。”
　　“好。”明空缓声道。
　　段天涯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回到住处，段天涯的心中已有了不祥的预感，他隐隐感觉到事情已发展到他无法预料的地步，但他仍旧不肯相信萧寒冰已经死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一只暗红色的蝙蝠忽然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段天涯微微一惊，急忙伸手将绑在它腿上的一个信条取了出来。
　　待他看完信后，眼中的神色已变得愤怒而决绝，只见他将信握在手中，轻轻一搓，信条已化为灰烬。
　　明空回到自己的住处，刚将门推开，还未将脚迈入，忽然间却察觉到屏风后面有人影一闪。
　　他面色一沉，冷冷地道：“什么人？”
　　“大师，是我。”一个人人慢慢地走出屏风，淡淡地道，此人正是墨云。
　　“是你。”明空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道，急忙走进房中，将门关上。
　　暮色四合，夕阳已完全隐没于西山下。
　　天上有星无月，夜风微冷刺骨。
　　寂静的灵堂中空无一人，只摆放着一具棺材、一张桌子和几根蜡烛，看起来竟有些阴森可怖。
　　“吱”的一声，原本关着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苍老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左手持了一串念珠，右手拿着一个蒲团，正是明空。
　　只见他轻轻关上门走到棺材前，将蒲团轻放在地下，然后坐在上面，双目微闭，左手拨动念珠，口中开始低声念诵佛经。
　　佛音袅袅，只是片刻就已充斥了整个灵堂，先前的阴森之气已被祥和肃穆的佛音一扫而光。
　　明空就这般默默地念诵佛经，一动不动，似已化成了一尊佛像。
　　夜色渐深，天上依旧无月，风中却有了呜咽之声，似是幽魂在低声地悲泣。
　　忽然，明空双目一睁，察觉到门外有人，他并未起身，只是肃声道：“什么人？”
　　门外之人微微一惊，低声道：“大师，是我。”
　　明空目光一动，已知来人正是段天涯，便沉声道：“老衲正在为道长念诵佛经，不知庄主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庄主不会又想借经书吧？”
　　“大师误会了，老夫此番前来是想为道长上香的。”段天涯似是有些尴尬地道，“不知大师可准许在下进来？”
　　“哦？难得庄主有心，请进吧，老衲就不起身相迎了。”明空却是低笑一声，开口道。
　　“多谢大师。”段天涯微笑道，随即便推门而入。
　　段天涯见明空依旧坐在地上低声诵经，嘴角已泛起一丝冷笑，他慢慢地走到一张放有檀香的桌前，用一旁的蜡烛点着了三柱檀香，接着握着手中便躬身拜了三拜，随后便将香插在了香炉中。
　　此刻，明空虽然依旧双目微闭，坐在地上轻声念诵佛经，似是并不关心段天涯在做些什么，但他的双耳却在微微颤动，似在警觉着什么。
　　祭拜完毕，段天涯轻轻迈动脚步，已准备离去，但他的双眼却在冷冷地注视着明空。
　　就在他将要走到门前时，却霍然转身，已向着明空背后射出数十根银针，同时，蓝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把利剑，刺向了明后的后背。
　　他的动作既轻又快，显然是武功卓绝，何况又是在背后出手，换作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然而明空却在一瞬间就已察觉到，但却没想到段天涯会在即将离开时出手，而且动作竟然如此之快。
　　明空忽觉背后一寒，双目猛然睁开，根本来不及回头，左手已闪电般将袖袍向后挥去，同时右掌拍地，身形已如风般从地上跃起。
　　只听“叮”的一声，明空脚尖已点在了那森寒的剑身之上，细密的银针也已被袖袍卷住，接着他身形一转，便已落在地上，冷冷地注视着段天涯。
　　“好身手！”
　　段天涯低叹一声，眼中已有了几分佩服之意，没想到明空的警觉和身形竟然如此敏锐。
　　“你是北堂玉风！”明空冷冷地道。
　　“大师好眼力，正是在下。”北堂玉风却是低笑一声。
　　“莫非你已将段庄主...”明空变色道，神色已有些悲悯。
　　“不错。”北堂玉风淡淡地道，“玉清道长也是我杀的。”
　　“什么！你...”
　　忽然间，明空的脸色已变成灰色，只听他凄声道：“针上有毒！”
　　直到此刻，明空才察觉到刚才的银针竟有一根已经射入了他的左肩，而且针上染有剧毒。
　　“嘿嘿！”北堂玉风冷笑一声，竟有些惋惜地道：“我本以为大师还能与我一决高下，看来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不过，大师的功夫比那玉清道长高的多了，他竟然还未察觉就已被我杀了。”
　　明空却是冷哼一声，正色道：“卑鄙小人！竟用如此下流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哈哈，说得好！”北堂玉风冷冷地道，“正道中人又有几个算是英雄好汉，对付他们又何必用正当的手段。”
　　“哼！动手吧！”明空却是毫无惧意，颇为不屑地道。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北堂玉风微微一笑，手中的幽蓝剑已如闪电般刺向了明空的胸前。
　　电光火石间，只听“铮”的一声，一道碧光大胜的剑刃已出现在明空的身前，挡住了这一道幽蓝的剑锋。
　　墨云，此刻正手持玉神剑站在明空的身旁，原来，他刚才一直伏在梁柱上，眼见明空有难，才突然现身为他挡住了这一剑。
　　“是你！”北堂玉风将剑收回，冷冷地注视着墨云。
　　“是我。”墨云却是淡淡地道。
　　“你为什么要杀宫主？”北堂玉风的眼中已有了森寒的杀气。
　　“为了我的师傅。”墨云的声音已有些激动。
　　北堂玉风微微一惊，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你我只有一决生死了。”
　　“奉陪到底。”墨云神色冷漠地道，手中的玉神剑已散发出森寒的青光，宛如碧水在流淌。
　　“小心他的银针，针上有毒！”明空对着墨云沉声道，此刻，他的脸色已变成暗青色。
　　“多谢大师提醒。”墨云淡淡地道。
　　忽然间，蓝光一闪，北堂玉风手中的幽蓝剑已向明空刺了过去。
　　墨云吃了一惊，连忙挥剑去挡，然而幽蓝剑却忽然改变方向，已向着他的胸膛刺了过来。
　　这一剑的变化灵巧而迅疾，墨云身躯一震，已来不及化解这一剑的攻击。
　　然而明空却忽然出手，将墨云推到一边，但那一剑已刺入了他自己的右肩。
　　“大师！”墨云惊道，急忙挥剑将北堂玉风逼退，同时左手已扶住了明空的身躯。
　　“我不碍事。”明空的声音沙哑，眼中的神色也黯淡无光，显然是中毒已深。
　　“明空大师身受重伤，不能再为我冒险了，看来得想办法引他出去。”墨云心中寻思道。
　　他心念一转，手中的玉神剑已挥出无数道剑气，幻化成一个清光四溢的剑网向北堂玉风压了过去。
　　北堂玉风身形一展，已如风般跃到了窗边，接着便破窗而出，墨云足尖一点，也从窗户跃了出去。
　　他二人身手迅疾如风，剑术也快如闪电，似是难分高下，争斗片刻二人便从地面打到了房顶之上。
　　茫茫夜色中，二人的身影已看不清楚，只看到一道蓝光与一道青光纠缠在一起，似是难舍难分。
　　忽然，白光一闪，一道迅疾的身影已持剑从地面跃到了房顶之上，挥剑刺向了北堂玉风。
　　来人正是颜绝尘，想必是听到了墨云和北堂玉风的打斗声，所以赶来相助。
　　有了颜绝尘的帮忙，北堂玉风已渐渐落到下风。
　　果然，青光与白光越来越盛，而蓝光却渐渐黯淡，似是已被压制。
　　忽然，北堂玉风闷哼一声，左肩已被墨云手中的玉神剑划出了一道伤口。
　　颜绝尘目光一动，手中的白剑已向着北堂玉风的腹部刺了过去。
　　然而，墨云却猛然一惊，来不及阻止颜绝尘，已急忙闪身跃到一旁，因为北堂玉风忽然间向他射出了数根银针。
　　只听“铮”的一声，北堂玉风的幽蓝剑已挡住了颜绝尘的白剑，同时他的左手已拍向了颜绝尘的左胸。
　　颜绝尘惨叫一声，已从房顶摔了下去，重重地撞到在了地面上。
　　“爹！”
　　不知何时，颜馨月已出现在灵堂的门前，惊叫一声，便向着颜绝尘冲了过去。
　　“别过来！”颜绝尘勉强从地面站起，对着颜馨月喊道，此刻，他的神色已有些痛苦，显然这一掌已伤到内脏。
　　听到这一声惊呼，颜馨月顿住脚步，北堂玉风的目光却已向她看了过来，此刻，他的眼中已有了杀气。
　　墨云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已将手中的玉神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北堂玉风的背后。
　　“啊！”北堂玉风身躯一震，眼中已有了震惊的神色，玉神剑已从他的胸前刺了出来，这一剑已贯穿了他的身体。
　　幽蓝剑轻轻地从手中滑落，“叮”的一声掉落在他的脚边，墨云微微一惊，已松开了握剑的手，怔怔地站在他的身后。
　　北堂玉风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着墨云，他的嘴角已露出一丝冷笑。
　　“我败了！”北堂玉风苦笑道，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墨云神色一惊，眼中已有了警惕之意，冷冷地注视着北堂玉风双手，以免他暗中偷袭自己。
　　然而北堂玉风的手只是静静地放在身旁，手中并未藏着暗器，他仿佛已放弃了抵抗。
　　“你知不知道你最心爱的女人已经嫁人了？”北堂玉风似笑非笑地道，眼中已有了嘲讽的神色。
　　“什么！”墨云心中一震，似是忘了五年前那段往事，喃喃道，“难道馨月她真的已经...”
　　“哈哈，她在五年前就已经嫁给了段天涯的儿子。”北堂玉风冷笑道，“不过你可以再把她夺回来。”
　　墨云忽然将目光转到了地面上的颜馨月，只见她正望着自己，只是隔着夜色看不清她眼中的神情。
　　他的心莫名地一紧，眼中已有了悲悯的神色，他怎么会忍心破坏别人的幸福，虽然他依旧深爱着她。
　　墨云怔怔地看着颜馨月，不知在想些什么，然而他的眼角已有些湿润。
　　不知何时，北堂玉风的指间已多了几根银针，只听他冷笑一声，银针已射向了墨云的心脏。
　　然而墨云并未发觉，他依旧在呆呆地看着颜馨月，忽然他身躯一颤，眼中已有了震惊的神色，这才发觉银针已刺入了他的心脏。
　　“哈哈。”北堂玉风冷笑道，“你陪我一起死吧！”说罢，他的口中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已倒了下去。
　　墨云苦笑一声，没有开口，足尖一点，已从房顶落到了地面上。
　　“云，你受伤了吗？”颜馨月见他落了下来，心中一喜，急忙向他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身体。
　　墨云微微一笑，眼中尽是温情之意，开口道：“我没事。”
　　“太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颜馨月娇笑道，一脸幸福的神色。
　　“月儿，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墨云轻轻地搂着她，淡淡地道。
　　“你说，什么事我都答应你。”颜馨月开心地道。
　　“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墨云微微一笑，道。
　　“傻瓜，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我们以后的生活会很幸福的。”颜馨月柔声道，眼中已有了喜悦的泪水。
　　颜馨月轻轻地抬起头看着墨云，忽然间，她的脸色已变的苍白如死，因为她看到墨云的口中已流出了紫黑色的血，他的脸色已也变成深紫色。
　　“云！你，你怎么了？”颜馨月忽然哭泣道，眼中尽是焦急的神色。
　　“月儿，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我不能陪你了。”墨云神色凄苦道，眼角的泪水已轻轻滑落到她的衣衫上。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颜馨月拼命地哭喊道。
　　墨云却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傻瓜，你刚才已经答应我了怎么能反悔呢？”
　　颜馨月的泪水已如泉般涌出，浸湿了他的衣衫，她神色哀伤地痛哭着，似是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替我好好保管它。”墨云忽然将手中的玉神剑递给了颜馨月。
　　颜馨月轻轻地接过玉神剑，泣不成声地道：“不，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月儿，这辈子爱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我不后悔！”墨云凝注着她的目光，微笑道，身体已慢慢地向着颜馨月的身前倒去。
　　此刻，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尽是如水的柔情，此时，他的心中也只有她一个人！
　　风中忽然有了轻轻的悲泣之声，幽幽地回荡在天地之间。
　　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轻轻地拂过他温和英俊的面容，她和他紧紧地抱住一起，她眼角的泪已如决堤的江水，仿佛淹没了所有的悲伤和快乐。

　　是谁在风中轻轻地吟唱，
　　那刻骨铭心的离殇？
　　穿越了千万年的时光，
　　是否还记得曾经的过往？
　　当一切的一切都如云般消逝，
　　又怎能忘却那份至死不渝的深情！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