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逝》萧澈

20、第二十章 密谈

　　夜色深深，冷月无声。
　　窗外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宛如一层飘逸而柔美的白纱。
　　夜风轻拂，吹动着柔顺的黑发，带来丝丝的凉意，然而倚窗而立的白衣女子却不为所动，依旧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明月。
　　如水的月光倾洒在她光洁如玉的脸颊上，隐隐散发出神圣的光芒，可是她的眼神迷离，眉间也轻锁着几分哀愁，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冷的月光下，她就像一朵在夜晚绽放却又带着些许忧伤的白莲花。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传入耳畔，白衣女子目光一动，转过头柔声道：“谁？”
　　“小莲，是我。”门外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白衣女子神色一喜，似是知道来人是谁，她连忙走到门前，将被拴着的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正是一身黑衣的萧寒冰，然而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嘴角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
　　白衣女子吃了一惊，连忙伸出手去搀扶他，然而当她的手触碰到他胸前的衣服时才发觉他衣服上的血污已经凝固了，她的心猛然一痛，急声道：“冰，你怎么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没什么，受了点伤而已。”接着他与她一起进入房中，随后他将手中的剑放在了桌子上，转过身搂着她的腰，满含深情地道：“小莲，你的病明天就可以治好了。”
　　白皙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然而她的身体却在止不住的颤抖，不知何时她的眼角已有两行清泪滑落。
　　半响，她才低声抽泣道：“冰，让你受苦了。”
　　“傻瓜，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就是为你而死我都愿意，受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
　　“冰，不要说了，快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她忽然抬起头看着他，柔声道。
　　“嗯，好。”他点了点头，然后在她的搀扶下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待他坐下后，她才转身走开，过了片刻她就端来一盆清水，另外还拿了一些药膏和纱布。
　　他刚想伸手去解开身上的衣带，她却伸手将他打断，示意让她亲自动手，他笑了笑，然后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
　　白如葱根的手指轻轻地为他解开衣带，然后慢慢将他的上衣褪去，她的动作是那么的小心，那么的温柔，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他的伤口。
　　将他的上衣全部褪去后，她才发现他的左胸前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虽然伤口外面的血液已经凝固成深黑色，但是依然可以看见有鲜红的血丝不断地沁出，让她更吃惊的是这剑痕离他的心脏只差两三寸的距离，差一点就刺到了心脏。
　　泪水再次止不住的夺眶而出，恣意地滑过她清丽的脸颊，滴落到他深深的伤口上。
　　他的心微微一震，仿佛平静的湖水泛起了层层的波澜，这温热的泪水仿佛一股清泉注入了他的心田。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为自己而心疼的她，温和地道：“乖，没事的，已经不疼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可是她的泪却如泉水般涌出，浸湿了他的手指。
　　这滚烫的热泪，是为谁而流？
　　这深刻的剑痕，却又伤了谁的心？
　　“你真是个木头，这么深的伤口怎么会不疼呢？”突然，她轻轻地低泣道，然后她俯下身开始用清水为他慢慢地清洗伤口。
　　只是片刻，她就将伤口清理干净了，然后她将疗伤的药膏轻轻地洒到他的伤口上，她一边洒一边轻轻地吹着气，最后她用白色的纱布轻轻地将伤口包扎好。
　　看着那么小心、那么专注的她，他的心突然间被暖暖的爱意包裹着，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小莲，你对我真好！”他忽然轻轻地道，眼中尽是温暖的笑意。
　　“冰，在这世间中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此生，我也只愿这般对你一个人。”她柔声道，然后将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胸膛上。
　　“小莲，今生我也只会爱你一个人的。”他深情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
　　听到他的话，她的嘴角泛起了甜蜜的微笑，静默半响，她又轻声道：“冰，等我病好了，咱们可不可以退出这纷扰的江湖，过平淡而安静的生活？”
　　“好，我答应你。”他迟疑了一下，接着淡淡地道：“不管过什么样的生活，只要你愿意，我就陪你。”
　　曾经，
　　对着那心爱的人，
　　你是否也许下过这般美好的诺言？
　　可是，
　　多年以后，
　　不知那心爱的人是否还陪伴在你的身边，
　　你又是否一直都在恪守着那至死不渝的誓言？

　　翌日，正午时分，幽静的客厅中。
　　“咳咳，这万年冰玉珠的功效确实非同小可，尊夫人体内那股顽劣的阳气已经被彻底消除了，只要再服用一段时间的补药就可痊愈了。”说着，鬼千命将手中的万年冰玉珠交给萧寒冰。
　　“多谢先生了！”他微微躬身道，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呵呵，不必客气，这是老夫理应做的。”鬼千命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先生稍等。”他看了鬼千命一眼，随后走到一边的柜子旁，从中取出一块黑布将手中的万年冰玉珠包裹起来放在柜子中，然后打开柜子里的暗盒，从中取出了一把剑，正是‘黯魂’剑。
　　看着手中的的‘黯魂’他忽然轻叹了一声，眼中有深深的不舍，半响，他才转过身走到鬼千命面前。
　　“先生，请收下吧。”他躬身道。
　　枯槁苍老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剑柄，鬼千命低笑了一声，开口道：“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将剑接过来后，鬼千命就将它放到了一个随身携带的木箱里，将东西整理好后，他开口道：“老夫家中还有病人需要救治，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
　　他淡淡地道：“先生请吧。”鬼千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待鬼千命离开后，他才急忙走到她的床边坐了下来，然后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神情专注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她，眼中却有似水的柔情在慢慢涌现，。
　　“小莲，你的病已经治好了。”他忽然温和地道。
　　她微微一笑，欣喜的泪水已从眼角悄然滑落，见此，他连忙用手轻轻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静默片刻，她才柔声道：“冰，我们以后要去哪里？”
　　“咱们当然是找个环境好的地方，一起过隐居的生活了。”他微笑着道，“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帮你实现的。”微微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只是在这之前，我还要去归还一件东西，若不是人家肯将它借给我，只怕你的病还是无法救治。”
　　“嗯，好，我陪你一起去。”她点了点头，微笑道。
　　他也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好，我去准备一下，咱们随后就去。”

　　“禀告宫主，凌烟阁那边有消息传来。”突然，石门外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将沉思中的萧寒冰惊醒，此刻，他的眼角已有些湿润。
　　他长叹一声，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剑，肃声道：“什么情况？”
　　“回禀宫主，慧明寺明空大师已到达凌烟阁，而太极宗掌门玉清真人尚未到达。”门外之人恭敬地答道。
　　“什么！明空没死？”萧寒冰神色一惊，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接着又问道：“这消息可是风儿传来的？”
　　“正是北堂护法传来的。”
　　萧寒冰微微合起了双眼，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半响，他又问道：“火儿是否归来？”
　　“回禀宫主，南宫护法尚未归来。”
　　“立刻派人前去‘万花谷’查探情况。”萧寒冰冷冷地道，眼中却有些许的忧虑。
　　“是，属下告退。”
　　待那人退下后，萧寒冰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欺骗我？”
　　明灭不定的烛光映着他孤独的身影，已被岁月侵蚀的脸庞显得愈发苍老了。

　　黄昏时分，颜馨月正坐在石室中发呆，此刻，她柳眉微蹙、神色紧张，不知在担忧着什么。
　　突然，厚重的石门缓缓地打开了，她抬头看去，只见西门若水缓步走了进来。
　　颜馨月微微一笑，站起身道：“你来了。”
　　“嗯，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西门若水点了点头，微笑道。
　　颜馨月神色一喜，连忙问道：“是不是他回来了？”
　　西门若水也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没错，他昨日就回来了，他本想亲自来看你，只是怕人起疑，因而让我前来告诉你不要担心。”
　　颜馨月脸上的忧虑顿时烟消云散，压低声音道：“他没事就好了。”说罢，她看了西门若水一眼，淡淡地道：“谢谢你。”
　　西门若水面色平静，和她对望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然后她将目光移向了别处，昏暗的石室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过了片刻，西门若水忽然开口道：“等你出去之后，打算和他去哪里？”
　　颜馨月微微一怔，似是有些害羞，沉默片刻才答道：“我也不知道。”
　　“哦，你先在这安心地等着，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出去了。”说着，西门若水的眼底闪过一丝忧伤的神色，她微微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嗯，我会的。”颜馨月点了点头，微笑道。
　　西门若水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石室，随即将石门关闭。
　　天魔宫总坛。
　　墨云身着一袭白衣站在一扇石门前，忽然他恭声道：“不知宫主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呵呵。”萧寒冰低笑了一声，开口道：“这些年来，你们四大护法为天魔宫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真是辛苦你们了。”
　　墨云眉头微皱，似是感觉有些异常，他思索片刻，开口道：“宫主言重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云儿啊，你可知道你们几个人当中我最看重的人是谁吗？”萧寒冰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属下不知。”墨云思索片刻，淡淡地道。
　　“呵呵，我最看重的人是你啊，你也的确没让我失望，这些年来你们四个人中只有你进步最快。”萧寒冰有些欣慰地道。
　　“多谢宫主夸奖，这都是因为有宫主的悉心教导，否则属下也不可能进步这么快。”墨云依旧淡淡地道。
　　“哎，曾经也有个人是我最看重的，只可惜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因为他背叛了我。”萧寒冰突然感叹道，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越是你看重的、亲近的人就越有可能欺骗你、背叛你。”
　　墨云眼光微凝，感觉宫主的话有些怪怪的，他顿了一下，淡淡地道：“属下不知。”
　　萧寒冰低笑了一声，又接着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属下不知。”墨云怔了一下，开口道。
　　“呵呵，我也想不明白。”萧寒冰低低地道，似是有些无奈。
　　墨云突然间有些疑惑，他想不明白今日宫主为何要和自己说这些话，正在他犹豫间，萧寒冰的话语又传到耳边：“你还记得东方望月吗？”
　　墨云心中一震，猛然想起了五年前那个因为背叛天魔宫而被自己杀死的东方望月，一时间他脑海中浮现出更多的困惑，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迟疑了一下，他还是低声道：“记得。”
　　“那你还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吗？”萧寒冰又冷冷地问道。
　　“被我杀死的。”墨云淡淡地道。
　　“他就是我曾经最看重的那个人，他的资质也非同常人，因而当年我也把杀人于无形的瞳术传给他，可我没想到他却背叛了我。”萧寒冰有些悲伤地说道，“我实在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所以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云儿，你这次出去执行任务有没有受伤？”萧寒冰的声音突然又变得有些平静。
　　墨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迟疑了一下，淡淡地道：“属下并未受伤。”
　　“呵呵，是么，原来慧明寺的明空也不过如此，看来当今江湖中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了，恐怕连我也要在你之下了。”萧寒冰低声称赞道。
　　“宫主过奖了，属下能有今日的功力全靠宫主多年的栽培，定当尽心尽力为宫主做事。”墨云开口道，眼中却闪过异样的光芒。
　　“呵呵，说得很好。”萧寒冰低笑了一声，突然冷冷地道：“那我问一件事，为什么明空没有死？”
　　墨云身躯猛然一震，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原来宫主已经知道明空没死的事实了，此刻，他面色微变，神情竟也有些紧张，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怔在那里。
　　静默片刻，萧寒冰忽然又接着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欺骗，如果你实在杀不了他，我也不会怪你，可是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忽然间，墨云想起了明空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为了江湖的安宁，他必须先返回天魔宫中伺机而行，但是他心知此刻时机未到，还不能贸然行动，更何况她还被关在石室中，他必须先要想办法让她安然离开。
　　但想到自己的师傅就是被石室中的人害死的，愤怒瞬间就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双手猛然握紧，修长的身躯仿佛也在微微颤抖。
　　再三思量下，墨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决定以大局为重，何况萧寒冰只知道他没有将明空杀死，并不知道其他的事情，因而他不必冲动，但他必须随机应变，于是他连忙躬身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宫主责罚！”
　　“哼！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若是你敢背叛我，你也应该知道你的下场！来人呐，先将他带下去，关在密室中！”萧寒冰厉声道，显然是愤怒之极。
　　“是。”黑暗的大殿中突然有人肃声应道。
　　墨云眼光一动，瞬间就察觉到一名隐身在暗处的黑衣人，接着两名黑衣人突然从黑暗中飞出，出现在他的身后，其中一人道：“东方护法，请吧。”
　　墨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过身，然后跟随那两名黑衣人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