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忆君》江夫子

5、第 5 章

　　走走停停，温雅玉感觉自己像是在迷宫里打转，怎么都找不到出路。又走了小半会儿，他累得靠在走廊边的柱子上歇息。微微喘了口气，就听见相对的房间里有人的声音。这时恰好有小厮路过，温雅玉赶紧拦住人问：“打扰了，请问出口在哪儿？”
　　要说青楼里谁最会看人，除了那些倚门卖笑的姑娘们就属迎来送往的小厮。看这人的模样断定绝不是这楼里的人，仔细再看他的装扮：上好的天青色蜀锦，既不显花哨也不会很暗淡。可见应该是哪家大富人家的公子吧。于是小厮收起先前露骨的打量赶紧道：“公子可是要走了？”
　　“嗯。”
　　“那好，请公子随我来。”小厮引着温雅玉刚要转过回廊，正好对面的门也打开。一个身着华丽锦衣的少年拥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走出来。那小少年骨格清秀，一张脸精致得如画描摹，穿的衣服松松夸夸，宛如刚慵懒梳洗罢。他软软地依偎着华服少年，任少年的手勾着他的腰细细抚摸。
　　温雅玉十五年来的所有认知除了弘法大师的解说外几乎都来源于书本。无论是帝王将相的成败还是寻常百姓的是非，都仅仅是靠着自己的想象来绘制。对于类似青楼和小倌这样的存在也只是偶尔在书里惊鸿掠影般看过，至于体验倒是茫茫一片空白。他还的确是有被惊到，不过他聪明的什么也没问。
　　“站住。”引着温雅玉的小厮被身后的人喝住。温雅玉疑惑，小厮立刻转过身弯腰笑道：“请问公子有何吩咐？”小厮认得这位华服少年，特别是今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在楼里看见他。不仅出手阔绰大方，而且脾气暴躁对身边伺候的人下手太狠。看他邪气的笑，小厮有种要倒大霉的预感。
　　贺兰苍搂着身边娇俏的小倌眼睛却瞧着对面那个跛脚的人。本来那张平凡到极致的脸是绝不可能引起他兴趣的，但看到他跛着脚的时候，他忽然难得就有了好心情。
　　贺兰苍毫不掩饰他的轻蔑对小厮道:“什么时候楼里改规矩了？一个跛脚的，哼呵。就这等货色还敢往楼里放，你们是嫌赚的银子太多还是怎么着？”
　　尽管小厮在心里是求爹爹告奶奶的，但还是惹到了这位爷。他内心是苦不堪言面上却是笑脸相迎：“兰公子，这您可是误会了。这位公子可不是咱楼里的人。”
　　“不是楼里的人？”贺兰苍放开身边的人，往前一步打量着温雅玉。上上下下来回扫了几遍才开口：“难不成也是来嫖的？”
　　小厮被这话给噎住，看这兰公子面上也是一般正经君子模样，怎么说的话竟是这般下作。
　　“一个跛脚的，竟也学人家风流到这烟花之地里来了。真是稀奇，稀奇啊。”贺兰苍哈哈大笑，这笑声引来了好些人的围观。有的人不怀好意地打量温雅玉也掩饰不住跟着笑起来。小厮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虽没有笑但也不敢反驳这位颇有权势的兰公子。
　　温雅玉面对贺兰苍的奚落和众人的嘲笑没有表现得很生气，他只是扫了贺兰苍一眼后就吩咐小厮：“前面带路吧。”
　　“站住！本公子的话还没说完。”小厮刚走了几步又被迫给停了下来，但温雅玉却是一个人慢慢地向前走。
　　贺兰苍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无视过，大跨几步追上温雅玉，一把扯住他：“我叫你站住！”
　　温雅玉先看看被贺兰苍拉住的手，然后对着他的眼睛道：“这位公子，能不能不要让人太过于深刻地明白‘金絮其外败絮其内’的道理？”
　　贺兰苍在想这话的意思，温雅玉轻易地掰开了被抓的手。
　　“你！”明白过来温雅玉话里的讽刺后贺兰苍大怒。
　　“玉儿？”温非老远就听见一声怒吼，怕那个单纯的弟弟出了什么事他赶紧往吼声中心赶去。走进人群后才发现他的弟弟正被一个英俊愤怒的少年给纠缠住，看样子怕是要打起来了。
　　“玉儿，怎么回事？”刚去找紫兰就被告知温雅玉早就离去，不知去了哪里。他在楼里到处乱转问人，才有人说看见他往后院的小倌楼里来了。暗叫一声不好后他赶紧地往这边奔来。他带弟弟来青楼的事要是被爹给知道的话顶多是一顿骂，要是知道弟弟被他给带到小倌楼里去了那肯定就是一顿好打。
　　温非没去注意那个扯住弟弟的少年，他只关心自己的弟弟：“怎么了？”
　　温雅玉的手还被人抓住，他既不害怕也不着急。所以就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事。遇到一个疯子。”
　　旁边被人称为疯子的贺兰苍这下可是真的恼了。只听他大吼一句：“厉环！”
　　一个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带刀侍卫已经站到了贺兰苍的身边。贺兰苍指着温雅玉厉声说：“把这个人给我拿下！”
　　“是。”厉环刚要抓温雅玉，温非就挺身挡在了前面：“慢着！”
　　温非瞪了厉环一眼才看向贺兰苍，面上很是严肃：“这位公子，如果我弟弟有什么冲撞你的地方，我代他向你赔不是。”温非做了一个揖“与人方便也与己方便。每人何妨各退一步，以后也好相见。”
　　看这少年没事在身边还带着一个侍卫，想来也是哪一家大人的公子。如果真是计较起来，抬出温家想必对方也是会礼让三分的。官家的人谁也不想无缘无故地就跟人结怨，所以温非言语间是柔中带硬。谁知对方压根不买他的帐。
　　贺兰苍刚才没太注意这个中途插进来的人，现在细细看了一下就知道他是谁了。他冷冷一笑：“怎么，温非，看来今天你是想跟我动手了？”
　　温非诧异对方竟然会叫出自己的名字。虽然他来过青楼，但也仅限于在前院，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位公子。温非疑惑间注意到对方的手不自觉地在腰间的玉佩边来回抚弄。他仔细一看，立即犹如被人在大冬天里狠狠灌了一桶冰水，内外都凉透了。
　　那是一块质地绝佳的和田玉打造的，中间部分是镂空的一条翱翔于浮云上空的龙。那可是皇子们身份的象征。几乎可以说是反射性的，温非立即跪下：“无意间冲撞了公子，真是罪该万死。请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我们罢。”温非的转变立刻让周围的人哗然，贺兰苍得意地看着温雅玉。
　　“玉儿，赶紧跪下。”温非看温雅玉没有动作，赶紧侧头低声吩咐。他知道他这个弟弟很有些个性，可现在不是讲求个性的时候，得罪了这位主儿，那可真是要命的。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啊，不仅让他得罪了皇子还知道了皇子私逛倡寮，这下可让他怎么了啊。温非简直是欲哭无泪。
　　温雅玉瞧着对面那位不可一世的主儿，再低首看温非：“你犯了什么错要对他说罪该万死？只有万岁才能万死，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温雅玉的声音不大，刚好让个个都听进了耳里。
　　“歉也道了快起来吧，我们也该回去了。”温雅玉在众人眼珠子快瞪出来的情况下扶起了温非：“如果爹知道我们来了这种地方一定会生气的。”温非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只能愣愣地被弟弟拉起来。温雅玉走近贺兰苍，厉环想要阻拦被贺兰苍挥退。温雅玉看着贺兰苍腰间的玉佩赞叹：“你的玉佩很漂亮。不过你也快回去吧，如果被你爹发现你来了这种地方，那可就真的是‘罪该万死’了。”
　　贺兰苍脸色阴沉得仿佛要吃人一般，他今天第一次仔细地看这个跛脚。纤瘦挺直的身板，白皙的肌肤，端正斯文的五官，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可他究竟是从哪儿借来的胆子，敢这么赤裸裸地威胁他。
　　温雅玉飘飘一笑，带着温非离开了。贺兰苍隐着怒气低声吩咐厉环：“去给我查查这个人。”
　　“是。”
　　哼，我倒要看看这个该死的跛脚究竟是温家的什么人，竟敢有胆子来捋虎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