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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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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什么时辰了,爹和三弟怎么还没到?”
一座中规中矩的府邸门口站着一大帮的丫鬟小厮,为首正中间的是一位中年美妇人。上好的衣料,朴素的装扮。她左右两边并立着两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个面目温和,着交叉蓝衣;一个活泼跳脱,身着清丽黄衣。刚才略带抱怨的话正出自他口。
今天是尚书大人三公子从慈恩寺回家的日子,一大早丫鬟小厮就开始忙碌着打扫府邸和收拾三公子的院落。说起这位三公子,在列安多多少少还真有点传奇色彩。据传他的生母是尚书夫人的陪嫁丫鬟,打小就伺候夫人,跟夫人情同姐妹。在陪嫁入府第三年就被大人纳为小妾。只可惜那丫鬟也真真是命薄,生下三公子的那一个晚上就因为难产大出血而撒手人寰。于是乎三公子就过继给了大夫人。
这位三公子也真真是个可怜人儿。一出生就没了娘亲不说,还身带残疾,从小就体弱多病。最严重的一次是感染了风寒咳嗽不止,差点就夭折了。大夫们都说他先天体弱患有心疾恐难活得长久,这消息让大人和夫人伤心不已。可缘分这东西说来也巧,就在公子三岁那年,大人正巧遇上云游而归的弘法大师。大人素来与大师颇有交情,言谈间无意提及这位小公子也是哀叹惋惜居多。弘法大师提议想看看小公子,待瞧过公子就与大人商量后把他给带走了。这一走就是整整十二年。在这十二年里,夫人常想带着其他两位公子去看望小公子。但由于路途实在太遥远又避免去打扰公子清修只好屡次作罢。因此在这十二年间,也只有大人偶尔得了空会亲自去寺里看看。
“来了!来了!”不知道是哪个丫鬟惊喜的叫声集中了众人注意力,大家都一致朝着街口望去。远远的,两顶蓝色小轿由远而近,在这暖融融的三月里逆着晨光缓缓行过来。
“老爷。”待轿落地,夫人紧走几步赶上前。轿夫打起帘子,尚书大人温亮微弓着腰步出了轿。同时大家也注意到落在后面的小轿帘子也被挑起来,一个青衣少年正跨出轿。
“玉儿。”夫人盯着那少年轻轻地唤了一声,随即一种悲从中来的情绪使得眼眶边迅速聚集的水气凝结成珠簌簌而落。
少年勾起眼角望向这边,眼底有浅浅的欢喜之情。走近后才低低地回应一声。
“娘。”
夫人看着走向她的少年,死死地盯住他的脚,眼眶更红了。大家这时也才看到,少年走路的姿势是一跛一跛的。原来,公子的脚还是没能治好。有人难免会在心底生出一番感慨和惋惜。
“玉儿,还记得我吗?”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笑嘻嘻地越过娘亲站到他面前。水润般的眼睛,清朗的容颜,天真可爱又不失豁达温柔。温雅玉淡淡一笑:“二哥。”
“娘啊,玉儿竟然记得我耶。”跳脱少年开心地拉着夫人的衣袖摇晃。
他当然记得他,他的二哥,温非。每次父亲来看他时都会带来很多书和很多好玩的东西。那些书是大哥温容买给他的,至于那些小玩意儿,据说是二哥精心挑选的。虽然小时候跟他们之间相处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了,但兄弟间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还是亲近的。
“都杵在这儿干什么,进去吧。”大人一声令下,热热闹闹的一堆人又热热闹闹地散了。
上台阶时温容靠近雅玉想去牵他,谁知雅玉仅是用手拍着他的手肘礼貌地拒绝:“谢谢大哥,我自己能行。”
在周围下人们带着惊奇、遗憾或者怜悯的偷瞄眼光中。他好似无事般跛着脚走进了温府的大门。
温容就站在阶梯处望着大门里一步步远去的青色背影。不知何时温非也站在他旁边,也同样望着大门里。
“咱们这三弟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你说呢,大哥?”
温容只是笑笑,随后也跟着进去了。
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吃了饭后,雅玉又被娘亲拉着仔细地询问了在寺中那十二年的生活。最后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之后还是问到了他的病情。
“请娘亲放心,孩儿的身体早已无碍。至于这腿”温雅玉揉了揉,语气里丝毫不见自卑或者难过“怕是一辈子都是如此了。”听到这儿,尚书夫人又止不住地伤心饮泣。
虽然雅玉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亲娘,但对自己的那份关心还是很令人尊敬感动的。他拿过丫鬟递来的手绢为娘亲擦掉眼泪,轻轻安慰着:“虽然跛脚是难看了一点儿,但不会影响我走路。既然孩儿不会去在乎,就请母亲也别替孩儿在乎了。”
“你啊。”尚书夫人就觉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懂事得令人心疼。拉着雅玉的手轻轻拍着:“你亲娘去得早,我得代她好好照顾你。这么些年,你在外也受苦了。”
想起在山中的生活,雅玉自己并不觉得苦。如果有的东西,是自己愿意去体会去接受的话,立场转变了,感觉也是格外不一样的。
“你今天也累了,下去好好休息吧。明天叫你二哥带你在城内到处去玩玩儿。”
其实经过了在山中这么些年的生活,他的性格和处世态度已经完全地静了下来。对于娘亲的提议,他并不是很热衷但也没有拒绝。
回到自己的小院,他在亭子里稍微坐了一会儿才回到屋里。看见一个小厮正在整理他的东西。
“这儿不用你收拾了,下去吧。”
小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是今天刚回府的三公子。听着三公子赶他出去,他抱着一摞书呐呐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习惯了自己来整理,你下去吧。”小竹把书乖乖放下,退到一边。发觉三公子还在盯着自己看,急红了脸道:“奴才是。。。是来伺候三公子的。。。那个。。。所以。。。”看他越说越急,越急越不知所云,温雅玉看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赶他。
“你叫什么?”
“回公子话,奴才贱名小竹。”这一回倒答得很顺畅。他一看公子眉毛轻皱了一下,又怯怯地缩了下肩膀。这个公子离家这么多年,也不知脾气好不好。虽说是庶出,但听说夫人和老爷还是很疼的。他心里头惴惴的,也就更加谨慎小心了。
“你多大了?”
“回公子话,奴才今年虚岁十六。”
十六?倒比自己还长上一岁。
“你以后每次回话不用再加上‘回公子话’,在我面前也不要再自称奴才。”佛曰众生平等,因此在温雅玉的心里自己这个名副其实的少爷和所谓的奴才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可是。。。”小竹想说这是规矩不能破坏,但实在又没勇气反驳。虽然这个公子总是淡淡的,但小竹老觉他气势强大,让人压抑。除了在心里偷偷地嘲笑这个公子是个怪人外他也只得照做。
打发了小竹,雅玉一个人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他将经书和诗词分类摆好,又将长年与弘法大师对弈的棋盘放在高阁处,再将自己比较满意的书法和画挑了几幅挂在墙上。看着这些伴随自己度过了十几年的东西,他终于在踏进温府后有了第一丝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