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别来几向梦中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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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沼鸳鸯交颈舞。正恁双栖，又遣分飞去。洒翰赠言终不许。援琴请尽始衷素。
——曲未成声先怨慕。忍泪凝情，强作霓裳序。弹到离愁凄咽处。弦肠俱断梨花雨。
“这是从哪里飘来的仙乐？这乐娘的歌喉婉转，真堪比当年京城花魁红蝶……”
四周仙雾缭绕，难辨方向，楠依赖直觉朝那呢哝的歌声寻去。
飘渺仙雾中，远远浮现出一座云中楼阁，飘摇的帐幔里，似乎有仙子拨弦。
“……你是谁？”楠迷怔着问。
“奴是谁不重要，只要陛下喜欢听奴唱曲、听奴弹琴，就足够了。”
一位仙姿绰约美目流盼的女子怀抱着紫玉琵琶出现在云雾中帐幔后，她莞尔一笑，他只觉全身筋骨都酥了。
“足够了，足够了……”
他笑着朝那女子扑去，偎在她的腿边。
“郎君，你欢喜么？”她抱住他的头搁在了自己的腿上。
“欢喜，欢喜得不得了……”他用脸摩挲着她的肌肤，缓缓地闭上眼睛，沉醉在了这梦幻般的温柔乡中。
***
“都过了一个时辰了，皇上怎么还不来上朝？”
“这已经是这个月连着第三回了，皇上再不上朝，政务军务如何处置？！”
“你慌什么，”这人说着朝站在最前面的青蓝努努嘴，“不是有国相在吗？还记得老太师在的时候，皇上也是不上朝的。”
他如此说并不是因为相信青蓝的能力，而是打定主意要冷眼旁观，看她的笑话。
正在大臣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时候，只见长夜殿女官紫陌快步走上集贤殿，附在青蓝耳边匆匆说了什么，接着又快步离开了。
青蓝沉吟片刻，上前几步转过来面对着群臣。
“各位大人，皇上龙体欠安不能上朝。子虚现在要赶去长夜殿探望，请各位先行到议事厅稍候，确保龙体无碍后，子虚会立刻过来。”
群臣一片哗然。
但青蓝没有理会，自行先走了。
林风似乎在想些什么，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
“怎么回事？”青蓝一来到长夜殿，就被紫陌神神秘秘地带到了楠的龙榻边。
“大人还是自己看吧，紫陌先下去了。”
紫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欲言又止地退出了长夜殿。
青蓝满腹狐疑地挑起了楠龙榻的帐幔，只见瘦骨嶙峋的楠赤身露体拥着被褥不断地亲吻翻滚，活脱脱一副正在和女子享受鱼水之欢的模样。
她一见这画面，脸立马便火辣辣的，一把撂下了床帐。
搞什么？！……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床帐中不断传出楠暧昧的喘息声。
日上三竿，不上朝也就算了，居然大白天赖在床上做起春梦来了，简直荒唐！
她隔着帘子使劲推了推，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青蓝越想越气，可生气也无济于事。冷静下来一想，毕竟男女有别，与其待在这里尴尬，不如想办法叫醒他。
此事不宜声张，如果让嫔妃来，难免又会变成后宫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而又可靠的人，于是立马派人去请。
***
龙榻上污秽凌乱，凝之皱了皱眉，问道：
“陛下这样有几天了？”
青蓝询问般看向紫陌，只见紫陌支支吾吾地道：
“已经两天了，奴婢们怎么叫也叫不醒。”
“以前有过吗？”
“以前……偶尔也是有的，但近半个月来竟似愈来愈频繁了，夜里也不召娘娘侍寝，前儿晚上歇下之后就一直是这样，把奴婢们都吓坏了。”
“凝之，依你之见，如何？”青蓝试探地问。
“在下姑且一试。”
凝之说着半刻也不耽误，望了望楠的神色，又探了探他的脉搏，知是入梦已深，普通方法根本无法唤醒。于是他立马从随身药箱里拿出了一套银针，先往楠指尖扎了一针，只见楠眼皮一跳，似是有所知觉，但仍未醒转。
“有反应了！”青蓝激动地道。
凝之摇摇头。他心知情形并不乐观，十指连心，换成其他人，指尖被扎了一针早就该醒过来了，可楠竟然还在做梦。
于是他立马又在他人中上扎了一针。
这回楠不再说梦话也不再乱动了，但依然沉睡未醒。
“凝之，怎么样？”
凝之不语，收回银针，又从药箱中拿出其他工具，但接下来无论他用推拿、熏香还是灌药，都无法再使楠起任何反应了。
他摇摇头，合上了药箱。
“恕在下才疏学浅，爱莫能助。”
“不可能，”青蓝想也不想便道，“你的医术我一向清楚，怎么可能有连你都束手无策的病，就算医不好，你也必然有了头绪，到底怎么回事？当真如此严重吗？”
凝之沉吟半晌，缓缓地道：
“皇上脉象平和犹如酣睡……我怀疑，皇上并非染恙，而是中了邪术，入了梦境不得脱身。”他顿了顿，又道，“巫医之说我原也不信，不过如今情形，倒是不妨一试。“
“巫医……”青蓝想了想，突然问，“你是说萱萱？”
“不妨请她来看看，她家是神祝世家，不比装神弄鬼的江湖方士，一定有她的独到之处。”
“噗，你这是在拐着弯骂我么？”青蓝忍俊不禁，看着凝之似乎急于解释，脑中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
入梦？……很久以前，似乎经常入梦的人是她，但那时是因为有他，她虽始终不清楚身为梧桐树妖的他都拥有哪些法力，可他不止一次引她入梦却是千真万确的。
那么……皇上的异常会与他有关吗？
不对不对，她想着想着便狠狠地摇了摇头，他已经走了，去到了一个连她都不知道的地方，连吴桐都失去了他的庇护，他又怎么能影响到她周围的人呢？
可他消失之后，到底是去了哪里，他走之前留给她的那个梦，究竟有什么意义？他说要一手建立的那个永恒国度，又是指什么？……
她想得头痛，捏了捏眉心。
“去把祝监正请来。”青蓝对紫陌道，转头又对凝之说，“凝之，你也先别走，此事不可声张，咱们一起商量个对策。”
凝之颔首。
***
在青蓝、萱萱和凝之分别从自己擅长的道术、灵媒术和医术等方面提出思路商量出对策后，萱萱施术终于令楠从梦中苏醒过来，凝之又开了许多恢复元气的滋补药给他。
楠的身体经这么一折腾后格外虚弱，两个眼圈黑得跟熊猫一样，才吃完药就又睡着了，青蓝担心他再次一睡不醒，立马便要叫醒他，可却被萱萱拦住了。
“青蓝，你看这个。”萱萱从袖中掏出一枚香囊。
青蓝接过来一看，只见这枚桃色的香囊上绣着一男一女正在交合的画面，登时无语，但随即她便反应过来萱萱突然给她这么一个东西肯定不会是毫无原因的，于是问道：
“这是什么？”
萱萱看了一眼凝之，见他并未察觉，拉着青蓝走到了门外。
“这是萱萱在圣上枕下发现的，刚才有凝之在萱萱没好意思拿出来，青蓝瞧出什么了么？”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你是说这图案……”青蓝犹疑着道。
“不对，问题不在图案上，而是气味。”
“气味？”青蓝感到诧异。
“嗯，青蓝你闻，虽然现在已经很淡了，但还是可以闻得到。”
青蓝闻言急忙将那香囊凑到鼻子底下猛地一嗅，只感觉全身像浸入了冰水一般，一直凉到了心底。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中妖法，就像我们祝家虽然身怀与异界沟通的异禀，但也必须以跟另一个世界有关的事物做媒介才能施展。所以，萱萱想这种味道，便应是令圣上中妖术的媒介。”
“媒介……”青蓝思索出神。
“青蓝，你看要不要通过这个香囊继续追查下去？如果不找出向圣上施妖法的罪魁祸首，以后圣上还是有可能被蛊惑。”
“可以追查得到吗？”青蓝猛然间回过神来。
“不容易，但萱萱觉得无论如何也要试试，毕竟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咱们做臣子的本分。”
青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嘿嘿……”萱萱狡黠地眨了眨机灵的眼睛，咬起了青蓝的耳朵。
***
绝对不会错的，这是他的香气……
好久好久都没有闻到过这种亲切的味道了。
她握着那带着他味道的香囊贪心地嗅着。
他在的时候，每次她一闻到这种馥郁的花香，就知道自己今夜一定会有好梦，然而现在她却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梦了。
***
远处，似乎有光。
青蓝往前走了几步，光线突然强了，她条件反射地用手遮住那光，再睁开眼时，已身处在了一座阁楼之上。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一个身材娇弱瘦小的女子发现青蓝的存在后吃惊得花容失色。
“胆敢对当今天子施术将他困在这幻境之中的人就是你么？”
四周弥漫着浓重的妖气，虽然青蓝如今的法力已十分低微，但仍察觉出这里的气氛诡异得无以复加。
没有得到回答，那女子嘴角弯起一丝阴险的笑，青蓝简直没有看见她是怎么来到她跟前的，就已经被她用双手推得向后仰去。
“啊——”她措手不及地向后退了几步，失足跌下了楼台。
***
雨，一滴一滴，从屋檐滴落。
外面好黑，只听得到雨声。
凉冰冰的，脸上湿湿的那是什么？
“诺诺，你在屋檐底下做什么？”
她转过身，只见一名清秀的少年向她走来。
“哥哥。”她笑。
“又在玩水了，小花猫，让妈妈知道，又要打你的手板心。”他拉过了她的小手，拿手帕帮她揩开。
“嘻嘻，哥哥不会告诉妈妈的。”
“傻瓜。”
***
“哥哥，哥哥……”
脸上湿湿的，又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了她的脸颊。
……下雨了？
“丫头，醒醒，你做噩梦了。”
“不，不是噩梦，是哥哥……”
她本能地分辩道，可随即便察觉耳畔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这声音是……？！
夕沐！——
睁开眼，一张脸出现在面前，露出少有的担忧的表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那瞬间，仿佛所有事物都停了下来。
直到他又开口。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
我怎么会在这儿？……
她一时有些迷惘。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他道。
她动了动嘴唇，突然觉得好难过，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来，我带你走。”
她不由自主地便把手给了他，爬上了他的背。
“我不应该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她撅着嘴不平地道，“你不想见到我？”
他没有说话，半晌才问：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就算有什么不舒服，看到你也都好了。”
他不答话，只是匆匆地往前走。
走了很久很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到了，”过了许久，他才放下她，指着面前发着光的缝隙说，“从这里出去，记住，不要回头，也不要再来。”
她望着他严肃的表情，心中既怅惘又难过。
她这才发现，刚才的空中楼阁已不见了，她身处的地方一片黑暗，根本无法辨认是哪里，如果非要说，那就只能是一片混沌，或者说是一片虚无。
“这就要送我走吗？”她非常失望，“明明……好久不见来的。”
“快回去吧。”他催促道。
“原来你也是会变的。”
他不说话，于是她接着说：
“我就是没有办法不想你，你不知道这两年没有你我是怎么过来的，所以我一定会再来，哪怕只能在梦里和你团聚一点点时间。”
“可这不是梦。”
“那这是哪儿？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两年了，你难道就不曾有一刻想起过我么？……”
“对你来说，这两年或许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时间，但你忘了，我已经等了你一千多年了。”
我已经等了你一千多年了……
这句话，他说的平常，她听得心酸。
“夕沐，我……”
她打心眼里感到抱歉，十分十分抱歉。
“丫头，这是一个以往你绝对想象不到的世界，在这里，你根本无法保护自己。如果今天她对你下了杀手，你也许就死在这里永远醒不过来了，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救你。”
“啊……？”青蓝发怔，回过神来便问，“对了，那个女人是你的人吗？你们为什么要设这个局？你们的目标，是轩辕楠吗？”
“你不要问，我不希望你卷进来。”他丝毫不留余地地说，“快走吧，这个地方，你多留一刻，危险便增加一分。”
“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她几乎要哭了。
他没有答言，只是慢慢地凑近了她的唇。
她本以为他要吻她，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连眼睛都忘了闭上，可他只是将嘴唇凑近了她的唇片，轻轻吸了一口气。
“一定会再见的。”他笑了笑，在她肩上用力推了一把。
她只看见那张温柔的笑脸渐渐模糊，自己从一片混沌渐渐堕入了无尽的黑暗，直至失去意识。
那不是雨，是他眼中落下的泪啊。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别来几向梦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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