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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玉困花柔羞抆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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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翳,我怎么不知道姑娘们一直在吃这种药?”
“公子……我……我们……”云翳忸怩地绞着手指,看了看身旁的姐妹。
吴桐一向待心然居的姑娘们如同亲姐妹,对她们温言细语关怀有加,还时常为她们梳头写词,大家都不曾见过今日表情这般可怕的他。
“都给我听清楚了,以后我心然居的姑娘统统卖艺不卖身,再让我发现谁还在吃这种药,请另谋高就,我心然居不会留她。”
他冷静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公子今儿个怎么了?谁惹他了?”姑娘们纷纷质疑。
“云翳,你吃药让公子瞧见了?……你说话呀!”
云翳含着泪水摇摇头,突然不自在地跑掉了。
“诶?怎么回事?跑什么?……”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你说红蝶一走,咱们这儿生意本来就冷落了许多,再不让咱接客,喝西北风去啊?”
“就是,干咱们这行的,总不能王孙公子把裤子都脱了,咱们再说使不得吧?”
“呵呵呵呵呵……”
“不害臊啊你!……”
***
云翳捂着脸,一直跑到了后院一处漆黑的无人角落,才蹲下身来放声痛哭。
吴公子,她心尖尖上的吴公子,温文有礼风度翩翩的吴公子,从来不肯对她说一句重话的吴公子……
今日却不留一点情面地当众斥责了她。
严肃的神情,凉薄的目光,这个她从没见过的陌生男子到底哪里像她的吴公子了?——
云翳倚着墙,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
其实她是知道他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动了怒,并借着这药的由头跟姑娘们大发了雷霆的。
因为就在众星捧月似的绯樱姑娘放下架子屈身向别的男人投怀送抱,脱下她纯洁无暇的霓裳舞衣之时,她也偷偷地躲在了一个能够看得见她吴公子的地方,像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的绯樱姑娘一样,热切地注视着他。
……他的眼里只有别人怀里的绯樱姑娘,可她的眼里却只装得下一个他。
然后,他们都很清楚地听到了从温泉传来的放浪的欢爱声。
他的心会很痛么?……就像看到他为别的姑娘心碎时,自己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一样。
彼时彼刻,就在他的面前,他心中高高在上的绯樱姑娘不再不可亵渎,而是因着某种云翳有所不知的缘故,抛开了她的底线,接了他一向最为不齿的客人。
自己应该现身去安慰他么?应该给他带去笨拙的安慰么?……云翳心中尤其忐忑。
可就当她还在犹豫的时候,他就已经转身打算回房。
接着,他便发现了角落里毫不起眼的她。
他的眸光熠熠,饱含着耻辱的仇恨,那样凉薄地扫了她一眼,视而不见地收回了。
吴公子,这真的是她心里无可取代的吴公子么?……
云翳善良、单纯,但云翳不傻,她知道自己无心撞破了吴公子心底深处的脆弱,从此她在他的心里,只能是一根尖尖的刺,狠狠地在他的回忆里扎着他,拔不掉,除不去。
她哭着跑去找他,看见他跪在袅袅升起的香炉前打坐,紧合着双眸,一脸温润如玉的平和,与世无争的虔诚。
——“云翳,我答应她要等她出来,可现在我觉得我做不到了,能不能请你帮我在慕容公子门外等她?……”
他微启朱唇,轻飘飘地对她说道。她闻言立马擦干了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拔腿便跑。
——“等一下……”
他叫住了将要夺门而出的她,终于睁开了眼,将手朝此房间里的卧榻一指。
“把那件狐麾带去,她从温泉里出来,肯定会冷的。”
虽然还是平和的语气,但目光中明显流露出了与平时对她的温和截然不同的柔情。
她点点头,像对待圣物一般崇敬地捧着他手指的狐麾,一步一顿地出了房门。
***
“相爷,您放心吧。越州附近的几处兵力已经收到调令在星夜兼程赶往醴县了,暴(蟹)乱会很快平息,鹤家也会没事的。您的病不要紧,且安心养着,不出数日便会痊愈了。”青蓝蕙质兰心地笑着对缠绵病榻的老太师道。
鹤秋生大概真是上了年纪,即使青蓝拜托凝之为他认真诊脉配药,带着吴桐天天来陪他,陈川也悉心照料,可他还是就这么一病不起了。
他虽动弹不得,神智却还不糊涂,一听这话立马张开了眼。
“青儿,你说什么?慕容林风他同意派兵了?”
“嗯,派兵了……”她模棱两可地应着。
“老夫知道你孝顺,但是你不必蒙骗老夫……”鹤秋生躺在床上沙哑着嗓子,直愣愣地道,“老夫还未咽气,他怎么可能派兵?……”
“青蓝没有骗您……”她摇摇头,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事,心里仍有些过意不去,“他的确不肯派兵,不过兵也确是派了,至于怎么派的您就不需要操心了。好好把身子养起来,回到我们这些小辈中间安度晚年,享受天伦之乐才是您目前最要紧的事。”
“唉……好不了咯!身体是老夫的,老夫还能不清楚么?……”
“又在说胡话了!”青蓝急忙去蒙鹤秋生的嘴,“相爷身子骨棒着呢,再说凝之先生医术高明,有什么治不好的?”
“哈哈……大夫再好,治得病治不得命。”鹤秋生格外费力地想要硬撑出豁达的姿态,“老夫操劳一世,也显赫了一世,假若阎王让老夫现在便走,老夫也认了。只不过啊,老夫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走的时候没有亲人陪伴在侧。青儿,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青蓝不答话,却突然留下了两行晶莹的泪珠子。
“傻孩子,哭什么?……”
“不会的,外公,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青蓝也一定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她一下子扑在鹤秋生身上,任性地道。
“你……你叫老夫什么?”鹤秋生瞪大了眼睛,胡须颤巍巍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外公,青蓝叫您外公……”她继续不放弃地道,“不止青蓝,青蓝的爹爹也会一直陪着您为您养老送终的……”
“外……外公?……”他更加诧异了,“青儿,你怎么也糊涂了?你是我从门前捡回来的,哪来的爹爹?”
门被突然推开了,外头站着一个沧桑的面庞上挂着两行热泪的中年男人。
“老爷,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陈川三步并作两步迈进了屋子,“咚”地跪倒在了鹤秋生床前。
***
越州暴(蟹)乱很快便被镇压了下来,但由于错过了最佳的出兵时机,邪教蛊惑百姓已经形成了一定气候造成了不小的声势,所以到了最后还是有那么几股漏网之鱼流散到了各州,难以靖除。
越州醴县县令和鹤家人被乱民挟持,有惊无险,虽饱受折磨凌(蟹)辱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在鹤秋生的坚持下,他们也各自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鹤秋生心病了了,又时隔二十年终与自己的亲外孙女相认,病情也一天天地见好,眼见便能在别人的搀扶下下床行走了。
“外公,不要着急,等您身子一好,青蓝便去求皇上同意太后娘娘回家省亲,咱们一家人……也是时候该团聚了。”
陈川在一旁呆若木鸡。
“怎么了爹?”青蓝眨眨眼睛巧笑着道,“娘要回家了啊!”
“回家了……回家了……”陈川抹着眼泪水不住地喃喃。
青蓝微微一笑,转脸对躺在床上的外公说:
“外公,你说好不好?”
鹤秋生满脸的皱纹笑开了花,满意地点了点头。
***
虽然青蓝那边已经在逐渐淡忘了某事,可正相反,曾一度坚称释然的吴桐却对此愈发介怀了。
话说回来,这还真不是吴桐的本意,而是源于某人故意的夸耀和张扬。
这天楠将林风和吴桐同时叫到宫中喝酒,喝到酒意微醺时,林风突然反常地话多了起来,直嚷嚷着要带楠和吴桐一起去心然居泡温泉。
楠早就听闻林风并不如他在御前表现的那般拘谨,而是特别会享受。尤其是他在心然居里专用的温泉池,相传如仙境一般,能在其中边舒展筋骨边品尝美酒,更能与心然居的美人鸳鸯戏水。如今听他这么一讲,恰是正中下怀,可吴桐却立马阴沉了脸。
“陛下,既有慕容大人相陪,微臣就先告退了。”
“别啊……哈哈哈哈……”林风亲热地搂着吴桐的肩,“吴大人也一起去,没有你就没意思了。我真想给你看看我身上的一些东西,这还是托了你的福呢……哈哈哈哈……”
赤(蟹)裸裸的炫耀,虽然吴桐并不以为然。
“身上有什么东西?林风你也学着民间的刺青了么?”楠好奇地问。
“哈哈哈……不是,跟那个不一样,这可是心然居里的姑娘留下的。说来还是吴大人会做生意,给臣提供了这么一个绝好的幽会之地,那姑娘人长得美自不必说,关键是活儿好,哈哈哈哈哈!……”
“是么?”楠转而问吴桐道,“桐那里最近又来了新的姑娘?怎么不先给朕引荐引荐?”
“皇上明察,慕容大人喝多了。”吴桐铁青着脸,不愿多言。
“多谢吴大人成全。”林风嚣张地凑到吴桐跟前笑着道,一嘴的酒气全都喷到了他的脸上。
吴桐不发一言,径自揩干净了,起身告退。
林风沾沾自喜地看着他离开了背影,勾起了一个轻蔑而鄙夷的笑容。
姓吴的,这才刚刚开始,你就想逃?……没门!这一次,定要你输得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