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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暗落珠泪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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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子虚先生和吴学士大概结伴春游登山,半路下雨被困在了山上,后来迷失方向失足跌进了山谷。要不是莫先生经常在那一带采药,发现了他们,他们可就悬了,也许死在荒山野岭也没人知道。”
“真的啊?”
“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两个人都还没醒,子虚先生从回来就开始不停说胡话,吴学士更是一直高烧不退,你说他们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啦?”
“不会吧!你可别吓我。”
“兴许就是呢!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可你说子虚先生那么高的法力,怎么还会遇见这种事?……”
“那东西更厉害呗!别跟别人说啊,先生不让我往外传……”
廊下梁柱后,一个面若冰霜的人不声不响地目送两个御医署的杂役宫女消失在拐角。
林风进了凝之的小药庐,“啪”地把剑按在了桌上。
“他们在哪儿?”
凝之略一惊愕,半晌才答:
“出门右转。”
林风黑着脸出了房门。
凝之有些在意,但这微妙的感觉一晃即逝,他埋头继续搓他的药丸。
勤劳的蜜儿正细心地给高烧不退的吴桐不断换着冷毛巾,可他的病情似乎没有一点儿好转,反而愈加严重了。
姑娘,你可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呀,凝之先生跟蜜儿说他已经尽力了,吴大人只能听天由命……如果你再不快快好起来,还有谁能救他?……
蜜儿焦虑地朝隔壁床上躺着的青蓝望去,可她还是一直昏迷不醒,不停说着梦话。
“不要走……你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的么?……为什么连你也要食言?……”
“我已经配不上你了,沐……”
蜜儿走过去坐在她的床边,担忧地攥着她的手。
“姑娘,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也这么害怕?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一定会没事的!……”
门“哐”的一声被大脚踹开。
蜜儿看见来人,一脸惊恐。
“慕容大人,您怎么来了?!”
林风闭口不答,面无表情地拎起小蜜儿丢到了门外,从里插上了门。
“开开门啊!慕容大人!他们的病情很严重,一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忧啊!求你了,慕容大人!……”
可任她怎么敲,屋里就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蜜儿急得哭了出来,很快便想到要去找先生,于是也不耽搁,立马跑开了。
病房里,林风看着青蓝,情不自禁地摘下了她的面具。
她到底是谁,他不知道,可当他进入她的身体彻底将她征服之时,她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心碎,他却感受得真真切切。
因为就在他拥有了她的同时,她也在他的肩头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齿痕,那力度,本不是一个被他用法力定了身的人应该有的,然而她却在那一刻大声叫了出来,并狠狠地瞪着他,咬了他,并诅咒他,说他的目的达到了,她会永远铭记这耻辱的一刻,生生世世恨死了他,做鬼也不会放过他,哪怕永不超生!
整个过程她都只是流泪,不再哭出声响,她一边在他的身下煎熬着,忍受着,一边想着她心里那个男人。那种凄绝的表情,连他也不忍去看。
这样真的得到满足了吗?这般记忆,连他自己如今回想起来也觉丧尽天良,不应是一个受世俗礼教约束的人能做出来的禽兽之举,他也为自己一时激愤之下竟然做出这种事情而感到不齿。
可当他看见她下身中衣上那朵红艳艳的血色牡丹,他又瞬间感到轻松了不少。
她不是青蓝,她确乎是披着青蓝的皮囊四处招摇撞骗的邪魔外道,他惩罚她,是理应之事。
虽然心中还是隐隐觉得不妥和不安。
——她千万不要是青蓝,千万不要是!
不过即使她是,那又如何?木已成舟,她再无退路,他只不过是做了迟早都要做的事罢了,她就算怪他怨他,也总有个终止的时候。
他轻轻给她戴回面具,用心听着她嘴里念叨的胡话,然而听了半天也听不清一句,于是转向了吴桐的床边。
那夜,她竟然趁他熟睡,从他的身边逃走了……而这个男人,居然和她待在一起。
他多疑,偏执,更容不得丝毫背叛。
解决他,太简单了,连鹤儿那样有些道行的仙兽都来不及反抗便命毙他手,何况一个区区凡人?
他伸出右手,蜷成爪状,冷冰冰的眼神中杀意暗涌。
“住手!——”
凝之手握平日用来劈柴的大斧头毫不犹豫地朝着房门便劈。
“慕容林风!你在干什么?”
凝之终于闯进门来,牢牢握住斧头不放,紧张地对身后的蜜儿道:
“蜜儿,这里有我,你快去长生殿叫人!”
“是!——”蜜儿答应着飞快地跑掉了。
林风不得已收回了手。
“你这是想杀我?”他望着抬斧相向满头大汗的凝之,口气中带着几分威胁,冷笑着道。
“我问你,蜜儿悄悄告诉我,说帮她擦洗身体换下污衣的时候,发现她下身中衣上都是血,是不是你干的?”
“是又怎样?她修炼的是室女功,如今被我破了身子,就算醒来,能奈我何?”他异常冷静地道。
“不是人……!”凝之不愿相信地摇首,抛掉斧头,照着林风的脸就是一顿猛揍。
林风起初还不还手,但见对方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终于不堪被打用力推了凝之一把,凝之朝后摔了个趔趄,仰在了地上。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是打死我又有什么用?!”
“你就不想想她会否中毒!你……到底把她当成什么?!”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本就对这个话题极敏感的林风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她有没有中毒?你快给她吃解药啊!快啊!”
“她的脉象时有时无,有时与健康人无异,无时又和死人无异,我什么有价值的病症都诊不出来,而她则就这样睡着,不停说梦话,药都灌不进去,你另请高明吧!”
“不行,不能让别人看见她这个样子……你一定得治好她,虽然……我并不能肯定她到底是不是青蓝,但既然她长了这张皮囊,就肯定知道青蓝的下落!……”
“早干什么去了?”凝之没好气地说,“每次都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林风自知理亏,不再反驳。
“刚才如若我没有及时赶来,你是不是还想对吴大人下毒手?”凝之目光冷峻地问。
“我就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不然她醒来,不知还会不会又想不开,别的没细想。”
“你最好别再有这种想法,我救人,可不是为了给你滥杀无辜。”
林风不答。
凝之再一次诊察了二人的病况后,还是一样没有头绪,除了等他们自行苏醒外别无他法。
“出去吧,只能各凭造化了。”
凝之说着赶林风出了房门,又道:
“门,你负责修好。”
“知道了。”林风耷拉着脑袋道。
吴桐的意识一直处在半梦半醒间,刚才的话,他全部都听见了。
虽然烧得昏天黑地,但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很疼,进而又酸苦起来。
他拼命想要睁眼去看看她现在好不好,但还没来得及张开双眼,就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双冰凉的手给握住了。
“好弈,他走了,不要我们了……”
他好似中了梦魇,感觉自己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了她如花儿般娇弱苍白的脸,但其实什么也没看到。他感觉自己已经大喊出她的名字,可她却一点儿都听不见。
“多年以前,你也是像现在这般高烧不退,濒死之时是他救了你。如今,你又命悬一线,身边却只有连自己也保护不好的我……”
她抽噎着,难过地说:
“怎么办?好弈。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一个你了,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吗?……我已经再也无法承受离别,不能再让你们丢下我一个人。你醒过来,告诉我怎么办好不好?……”
他拼命想睁大眼睛,张嘴说话,可意识就是被魇住,身体好沉,无论怎么在梦中呐喊也无济于事。
他知道拖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还是要去见父亲了。他还没有实现成为一国宰辅改变商人命运的梦想,就这样去地下见父亲,会令他非常失望的。
他一直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不怕死亡,死亡只是归程。可现在……她在哭,在求他留下来,而他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姑娘哭,所以他不能死,不能留她一个人孤独地在这冷漠的人世。
他努力逼自己动了动手指。
“好弈,你听得到?”
她瞪圆了双眼,须臾过后,泪珠簌簌而下。
只一瞬,仿佛奇迹般的,他突然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不要哭,”他抬手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发生了的事,要勇敢去面对。”
像一阵凉风吹来,她突然打了个寒战。
“别说了,别说了……”她抱着双肩,瑟缩着身子,拼命地摇头。
“不要害怕,振作起来,你可以的。”
“我……”她抬头看了看他,还是埋了下去,“不行……”
想起那时发生的事,她就感觉寒到了骨头里,不停地发抖。
“青蓝,你扶我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行,你身子虚着呢,好好休息吧。”她制止了欲从病榻上爬起的他。
“扶我起来!”他纠结着像涂了胭脂般酡红的脸,坚持道。
不然就来不及了……这短暂的回光返照,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结束。
她顺从地扶他起了床,他不假思索地牵住了她的手。
“青蓝,我带你去放风筝。”他微笑着说,这笑容,温润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