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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浮生难得是清欢 ...

  •   晚饭刚过,京城南头小巷里那家小芙蓉酒楼就又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此处原先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都来得起的寻常酒家,但只因近日从南方来了一老一少一对看似父女的卖艺人,老者拉得一手好二胡,少女生得一副好歌喉,竟致招来了不少豪杰公子捧场,就连京城大员也时不时三三两两地来此少坐。

      此刻又是一曲唱罢,那满头灰发的老者照常捧着他讨钱的家伙出现在了观众跟前。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一个尖嘴猴腮,满脸奸诈小人模样的看官情不自禁地哼出了刚才听来的词,从袖管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浮夸地捋了捋嘴边的八字胡,勾起了一抹自我陶醉的轻浮笑容。

      “今日就到这里吧,本官这就打道回府了。”

      说罢,他起身整整袍子,抬脚要走。

      “大官人请留步。咳咳!……”那老者见状急忙上前拦住那看官,又是鞠躬又是作揖道,”多谢这位大官人慷慨解囊,我家小娘子一直念叨着我主仆二人无依无靠一穷二白,能在京城地界落脚全仗大官人您大发慈悲,想见见这位大善人,报答您的恩情。要是今日您不急着走,还求官人行个方便赏小人个面子,让我家小娘子陪大官人您喝上几杯。”

      那看官本已决定离开,听了这话步子却即停在了半空。

      只见他倒八字眉轻浮地挑了挑,略一拱手便道:

      “嘿嘿嘿,在下对周家小娘子慕名已久,如今娘子既然盛情相邀,在下也就却之不恭,劳驾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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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大人,何事求见皇上?”

      子虚拦下了一脸谄媚奴才相的沈思非,看他那跃跃欲试的浮躁情绪,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请先生安!”沈思非客气地主动给子虚行了礼,“最近下官在市井坊间听到了些有关朝廷大事的风闻,想面圣直陈。”

      “哦?”子虚眼皮一跳,装作漠不关心地问,“什么风闻?若是些空穴来风的小道传言,还是莫要让皇上费心的好。”

      “绝对不是!”沈思非来了兴致,凑到子虚耳边兴冲冲地说,“是深宫秘闻,牵扯可大了!先生可曾听说过原来皇上身边最受宠的鹤娘娘?她一年前不明不白惨死在后宫,据传是在康家余孽刺杀皇上时为了保护皇上而死,死时身怀六甲,那个惨啊……皇上看着她死的,好几个月都没缓过劲儿来!一到晚上就做噩梦,每晚都要召四五个妃子同寝才敢歇下!……”

      “……这些便是你从市井坊间听来的风闻么?”

      子虚对这些越传越离谱的传言根本不屑一顾,觉得会去关心这些的人更是无聊。不过这位沈大人的斑斑劣迹他不仅多有耳闻,更是早有领教,所以也不觉奇怪。

      “不不不!”沈思非连连摆手,“这些都是宫里的事儿,谁敢往外传?再说了,这光鹤娘娘之死就有好几个版本,谁敢保证孰真孰假?”

      “那你说这些跟你要面奏皇上的事情有何关系?”

      “当然有了!”沈思非说着就又两眼冒光,“就是这杀害鹤娘娘的康家余孽,乃是鹤太师安排在他门生凉州牧的府里,隐藏了身份给选进宫当了内侍的。事情败露之后,主犯倒是跑了,可鹤太师怕连累自己啊,硬是把凉州牧给……”

      他说到这里,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下。

      “……‘咔’了!”

      子虚震动了下,虽然很快便冷静下来,可还是觉得有些耳晕目眩。

      “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那人的遗孀都找上门来了,下官没凭没据,岂敢胡说八道给自己惹祸?”沈思非神秘兮兮地凑到子虚耳畔道,“下官也就是看先生为人正直,这才告诉了先生。那小娘子生的不错,目下便在城里的小芙蓉落脚,先生有空可以去听听小曲儿!她要是知道先生能给她当家的伸冤,连赏钱都不会要的!划算!哈哈哈……”

      他笑了半晌,拱了拱手道:

      “得嘞!有先生帮忙上奏皇上,下官这就告辞!”

      瞧着沈思非渐渐消失的背影,子虚终于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才稳住了身子。

      ……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他曾那样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崇拜着的鹤太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那么长的征途,他才走了那么一点点,就已经发现所有他想要帮助的人,竟然都是他的敌人么?——

      他不敢再想,他只知道……

      他——一定要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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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日晚些时候,小芙蓉酒楼门前——

      “没钱还想吃霸王餐?快滚!……”

      在这家酒楼伙计的吆喝下,一个球状物体被粗暴地扔了出来。

      子虚定睛一看,原来竟是那天被赌场打手追杀的那个少年,看来他惹祸可算是家常便饭了。

      “操(蟹)你奶奶!小爷不过上次忘记带钱,这次可是揣了赏钱来的!什么破酒楼,对待客官竟然如此无礼!哪天小爷心情好了,带伙计来端了丫的!”

      这少年猴儿般灵活,一咕噜便从地上鲤鱼打挺跳起来破口大骂,惹得二楼上看热闹的人哄然大笑。

      “小兄弟,还记得我么?”子虚微微一笑,上前问道。

      那少年正在掸身上尘土,忽见他便立马作恍然大悟状,挖苦着道:

      “记得!记得!活神仙嘛!能用石头变银子,要多少有多少!害我后来再去那赌场,照样被王二麻子追着打!”

      “你胆子不小,还敢去。”

      “不去不成啊!没钱花了,也没地方找乐子!真无聊!”少年百无聊赖地抱着手,踢着脚下的石子。

      “找乐子来酒楼?”子虚心存疑问地道。

      “嘿!不知道了吧?一看你就不经常出来玩儿……”少年得意地抱手在胸前,笑道,“听说最近这儿新来了个会唱曲儿的小娘子,富贵人家里出来的,咱城里的贵人们都爱来捧场,这种热闹,能少得了小爷么?”

      子虚不以为然地一嗤。

      “那你怎么会被‘请’了出来?”

      说是请,实在是太客气了。

      “那帮混蛋瞧不起人!不相信爷有钱!”那少年满腔怨气地说着,狠狠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准确无误地命中了酒楼里一个正在吃饭的客人。

      “他娘的!谁呀?”店里传出一声愤怒的谩骂。

      “我操!快跑!”

      少年说着也顾不上子虚,自个儿先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

      他一口气跑过了几条街,才在一个冷清的小巷里停下来喘了口气。

      “为何要跑?那人也没看见是你踢的。”

      子虚不知何时竟已追了上来,而且不见一丝疲累。

      “那人是我爹同僚!今儿小爷出门忘记看黄历……忒倒霉了!让他看见我又在外边儿惹祸,回去免不了吃我爹一顿扫帚!呼……幸好我跑得快。”

      “同僚?”子虚惊道,“你爹是朝廷命官?”

      “他呀,不提也罢。”少年直起身来,慢悠悠地朝前走着,“在外软骨头,在家妻管严,就只敢对我横!”

      “你爹叫什么?”子虚也慢慢跟了上去。

      “怎么?”少年眉目一挑,轻浮地道,“你也对当官的那些破事感兴趣?那敢情咱俩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得嘞!就此别过!”

      少年说完,拔腿便又要脚底抹油。

      “你还想不想赢钱?”

      他顿了顿,回了头。

      “怎么?你也好赌?”

      子虚摇头。

      “我不会赌,但我能包你赢。”

      少年笑了。

      “我不信你,不过……我还真想再去碰一把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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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时辰后——

      “哈哈!五百两!比我爹一年俸禄还多!我要回去给他看看,谁说好赌就没出息,我也能给家里赚钱了!”那少年喜不自禁地道,“喂,臭道士,我能不能拜你为师啊?你教我怎么才能在赌场里稳赢不输!”

      子虚不答言,只是淡淡地问:

      “这些钱够了吗?——去小芙蓉听曲儿。”

      “够了够了!”

      那少年抱着沉甸甸的银子包,心里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把这财神爷给哄高兴了,以后赚钱的机会还少得了么?

      “敢情道长你也好这口儿?看来咱俩还真是同道中人,幸会幸会呀!”

      子虚不做声,心思沉重地朝前走着,根本没听进他的话去。

      他今日甚至没有带鹤儿和云扬出来,一心只想着赶紧找到沈思非口中所说的遗孀,问问康岑行刺一案后续发生之事她所知的真相。

      那个案子,他直到现在也只是有个自己心中的猜测,不知该去找谁求证,也不敢再旧事重提。毕竟鹤青蓝的死已经结束了一切,相当于用她的命去换了康岑的命和鹤家的平安,已经太过划算。若他此时再不识时务地去追究,保不齐皇上索性追查到底,那么普天之下,还能有那孩子的容身之地么?

      而如今,简直便如晴天霹雳,那案子举足轻重的知情者竟然幸存下来了,而且还不远万里来到京城打算将那不知到底为何的真相彻底地大白于天下……

      但他不急,他会在那之前把一切的来龙去脉都调查清楚。他绝不会冤枉好人,让枉死之人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他只是想客观地了解所有,然后寻求一个对所有人都公平且能够接受的解决方法。

      他——不想让任何一个善良的人受到伤害。

      “臭小子,你还敢来?不怕爷爷卸了你腿?!”小芙蓉的伙计一见那少年,撸起袖子便要动手。

      “睁大你狗眼瞧瞧这是什么?!”那少年轻狂地将一大包银子抡圆了直接砸到那伙计的身上,伙计一个没稳住后仰着栽了下去。

      ”哎哟!你个小杂种!……”

      那伙计骂骂咧咧还要起来打这少年,却被这酒楼的老板一脚踹出老远。

      “放你娘的狗屁!还不快把银子捡起来给二位大爷安排酒席去?……不长眼的东西!”

      接着,他冲子虚和那少年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连连赔罪。

      “小伙计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什么才是大主顾,怠慢了二位官爷,还请爷们儿多多包涵!”

      那伙计糊糊涂涂地在地上坐直了,不解地摸摸后脑勺,看到那包将自己砸倒的明晃晃的官银后,登时咧开了嘴,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二位大官人!小人这就去后厨打点去,准保官人们满意!”说着他便麻利儿的进店里去了。

      “官爷们里边请!”酒楼老板一脸谄笑。

      “哼,今儿可算领教了什么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了!”那少年似乎并不吃这套,“别叫得那么恶心,告诉你,小爷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当官的!”

      “可这位……”酒楼老板疑惑地看看子虚,子虚知道他认出了自己,悄悄摆手示意他住口。

      “怎么?”那少年斜着眼问。

      “没什么,没什么!”酒楼老板急忙招呼二人进店,“客官请上座!”

      “德性!有钱就是爷!”那少年扬眉吐气地坐到了二楼上最好的雅间里,扳直了身子,跷起了二郎腿,“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今儿我要和我师父好好喝顿拜师酒!”

      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收他为徒,但现在的子虚一心里只有那个来京申冤的遗孀。

      “老板,听说贵店最近来了位会唱曲儿的小娘子?”

      “对对对!还有你们那什么小娘子,统统叫来伺候大爷们!”

      真他妈爽!……那少年心里此刻的感觉大概便是这样。

      谁知那酒楼老板本来还满脸堆笑,闻言却一怔,片刻后方才恢复了笑脸问道:

      “二位爷是说江南来的那位周家小娘子吧?可真不凑巧,昨儿夜里就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子虚格外严肃地质疑道,“去哪儿了?”

      “这个……”酒楼老板闪烁着目光,“他们走得匆忙,小的也没敢问……”

      没等子虚追问,那少年却已经先发作了。他使劲搡了一把酒楼老板,把他逼到了墙角。

      “你他娘的在逗我?怎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小爷来了她就走了?你是不是担心小爷给不起赏钱……啊?!”

      “哎唷哎唷……爷您息怒!是真走了,小的就是个做小买卖的,有几个胆子敢欺骗二位爷呀!不信爷们儿亲自去看看,原来租给他们的那间包厢已经都搬空了呀!”

      “敢骗爷你这小买卖也不用做了!……让开!”

      那少年半截话还在嘴里,人就已横冲直撞地将这所还算高档的酒楼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他娘的,还真没有。”

      瞧见子虚沮丧地瘪着嘴,心事重重的样子,那少年以为他扫了兴致,急忙安慰道:

      “师父,别介呀!我带您换个地儿听曲儿去!那儿的姑娘可比什么官家的小娘子漂亮多了!”

      子虚一言不发地下了楼。

      “师父,等等我!”那少年匆忙追了下去。

      “客官!那这桌菜怎么办?”酒楼老板问道。

      “赏你了!——”那少年豁达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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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真没想到你也经常来这儿呀?嗨!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少年跟着子虚一路埋头步行到了京城夜里最繁华的春深巷,望着面前的心然居,笑得直合不拢嘴。

      子虚茫茫然地抬头望了一眼。

      怎么不知不觉地,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在急于渴望找一个人来商量吗?

      “师父,你要来心然居找乐子也不早说!一路上闷头朝前走,吓死我了!早知道我半路上应该再捎几个朋友来的……对!师父,你先进去玩着,我再去叫几个朋友来!”

      说着,他便屁颠屁颠地跑了。

      子虚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浮生难得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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