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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独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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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瑶见荃儿如此痴迷,便忍不住问:“什么折子戏这么好看?”
荃儿揉了揉带有睡意的眼睛,“阿心说昨日的那出叫‘相忘’,今日这出为‘承欢’。九叔,什么叫做‘承欢’?我看那蓝衣裳拉着粉衣裳的手迟迟不放,粉衣裳的姐姐还笑得很开心,阿心就是整日提着我的衣袖,我怎么不觉得开心?倒是昨日那出‘相忘’,我同粉衣裳的姐姐一样,哭得伤心极了。”
一旁正掉眼泪的水心听小殿下这么一说,怕被怪罪竟教小殿下如此不堪的东西,更是吓得浑身颤抖不止。
月恒这时却淡淡的笑道,“你懂得什么是‘相忘’?”
荃儿打了个哈欠,“我阿娘有一次生阿爹的气,故意装作不认得他了,还不认得我呢。”
“你阿娘要是不认得你,小鬼头你岂不是哇哇的哭鼻子了?”净瑶逗他。
“我当然哭啦,我阿爹也伤心死了呢。但是后来他跟我说,不怕,只要按照从前的方法再追求一次我阿娘,把和她一起做的事情再原封不动的做一遍,阿娘一定会将我们想起来的。” “好办法!”净瑶自言自语,无意中遇上月恒带着笑意,温柔且略带深意的目光,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今儿天太热,嗯,太热。”她故意转过脸去。
“九叔,你还没说什么是‘承欢’?”荃儿勤学好问的精神可真是叫人头疼。
“同我回去,路上就告诉你,如何?”月恒用了缓兵之计。
“好,”他又打了个哈欠,“我也确实困了。”荃儿不自觉的往月恒怀里靠了靠。
“那就睡会儿吧。”
月恒很快念了安魂咒,让荃儿踏踏实实的睡了过去。
“九。。。九。。。”
“我知道,是荃儿要挟你带他下凡的吧。”
水心咬了咬嘴唇,算是默认。
“你这样的身份,照看小殿下,本是该叫二殿下放心的。”
“是。。。。。。”
她本就委屈,以为月恒多少还要怪罪她几句,已是吓得偷偷掉起了眼泪。
“我已千里传音,二殿下一会儿便到,相信他也知道荃儿的性子,不会为难你。”
“谢。。。谢。。。。九。。。”
月恒抱着荃儿找了处静谧的亭子坐着。水心一动不动的低头跪在旁边,净瑶劝她起来,她也不肯,弄的她连连叹气。
赤寅与暮岑和净凝齐到,月恒小心的将怀中的调皮蛋交到二哥手里,示意他孩子正睡着,还是不要吵醒他为妙。
“老九,你说你想要我做什么?二哥一定在所不惜。”
月恒回头瞧了一眼仍然跪着的丫头,“水心这是替二哥带荃儿来凡间听折子戏,于理,实当该罚,于情,还请二哥与母亲不要太为难她了吧。”
赤寅怎会不了解自己孩儿,他也望了一眼在一旁抽泣的水心,微微叹了口气,“嗯。”
暮岑:“好了好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说不定呆会儿母妃把天兵天将都给派下来了。”
“阿姐阿姐,你与阿四哥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啊?”
“臭丫头!”净凝的食指在她眉心一点,“我还没急呢,你着什么急?”
“哎?凝儿,你不急,我可是急了。”暮岑半开玩笑的说道。“我们回去我就去同天尊提这个事情。”
暮岑一番话说得净凝脸红得可以煮鸡蛋。
净瑶本想在回去的路上同姐姐说说话,却被月恒叫住。
“我们先去些地方,晚些再回去。”
净瑶只好让净凝他们先行一步,待他们走远了才慢悠悠的回到月恒身边。
“荃儿刚才问什么是‘承欢’,我想不出该如何作答,不如你来替我想想,免得他下次问,我却答不上来。”
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好像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请求。
“承。。。。。?师傅,你说我们要去些地方,哪里啊?”
月恒淡淡的,却心满意足的一笑,看来她是真的回来了,每次她遇到难以回答的问题时,就会很自然的转移话题。
“集市。”
望江楼下面正是集市的一处入口,月恒温柔的说道:“这条街上好吃的很多,难得有机会来此一次,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尝尝。”
“当真?”
净瑶简直不敢相信,向来严肃的师傅竟然可以纵容她不赶快回乾华山打坐练功,让她在这里畅快的吃一通,真是世间美事啊。
“当真。”
“师傅,你看这个怎么样?”
“师傅,你觉得那个如何?”
“小二,这个给我来两碗。”
“我要这个、这个和那个。。。嗯。。。再来份这个吧。”
净瑶在前面一会儿看好了小摊上的面条,一会儿又想吃酒楼中的鸡鸭鱼肉,一会儿又相中茶楼里特制的点心。这一路下来,她的肚子已经鼓得不能再鼓了。
“不行了不行了,师傅我走不动了。”
她撑得像个孕妇一样,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歇息一会儿,我们去江上钓鱼。”
净瑶这哪里是钓鱼,一会儿从船头窜到船尾,一会儿又从船尾回到船头,不住的用手脚拨弄着水花,还把刚才剩下的干粮弄碎喂鱼,玩得不亦乐乎。
江面被夕阳染成了红色,红艳艳的,像某人燃烧着的心。
净瑶望着江上,好些对男男女女在泛舟谈笑,心里觉得,自己该是同他们一样的甜蜜。可是。。。
“咕咚”一声,一个原本独自立在一叶小舟上的女子投了江,顿时扰了众人的兴致。月恒吩咐船家快点划过去,他不由分说的跳下水将那女子救了起来。
待那女子清醒后,净瑶不禁问道:“姑娘有何苦衷,竟然要落到投江的地步?”
女子凄凄惨惨的哭道,“我乃是那魂牵妙语的花魁,以为那位姓周的公子是真心想要赎了我回去成亲,我怕他积蓄不够,还特意把自己攒得钱交予了他,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昨日竟然来跟我说他指腹为婚的妻子来找他,就带着我那些辛苦攒来的钱跑了。。。”
“这种人真是罪该万死!姑娘不必悲伤,待你告诉我那人姓名,我去替你收拾他!”净瑶说着就要去替她报仇。
谁想那女子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楚楚可怜的望着浑身已湿透的月恒。净瑶见此不禁撅了嘴。
“如今周公子的生死已与我无关。多谢公子舍身相救,我是从魂牵妙语偷跑出来的,现在回去定会被妈妈活活打死,身上又无分文,公子如果不嫌弃。。。。。。”她梨花带雨,削瘦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美人如此这样哀怨,任世间哪个男子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要保护。
“公子不嫌弃的话,就让碧儿从此跟着公子,伺候您一辈子吧。”说完,她哭得更加凶了。
月恒没有看她,反倒看了看愣在一旁的净瑶,好像再问她怎么办。却没想到,她一改刚才那副替她出头的语气,挡在他们俩之间,颇为尴尬的说道:“我与师傅还有要事在身,不方便带着姑娘一起。”
“碧儿不怕路途艰辛,甘愿做牛做马,伺候公子一辈子。”
“你。。。。。。”净瑶被气得一时该说什么好。
月恒在她背后强忍了忍笑后,叫了一声“船家,靠岸。”
上了岸,月恒将碧儿姑娘打横抱起,碧儿不禁心中欢喜,还以为这算是找到了靠山,净瑶也如是想着,不觉得嘴撅得更高。没想,他找了处干爽的地方便将她放下了,随后掏了些银子给她。
“我们要去的地方,姑娘怕是去不成了,还请姑娘自己保重。净瑶,我们走。”
净瑶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月恒身上湿漉漉的,步伐却还是不紧不慢的。其实,依他的脾气,刚才是不会主动跳下水救人的,尤其是救那弱不禁风的女子,但是为了看看某人的反应,英雄救美一回也无妨。
“听你刚才叹气,何气可叹?”他的语气总是那么不愠不燥,听了就叫人舒服。
“啊?哪有?师傅,你都湿透了,不如找个地方换件干衣裳吧。”
瞧吧,她又转移话头了。
天色渐暗,月恒在一处裁缝铺里买了件衣服后,便寻了家客栈住下。净瑶本是同月恒呆在一起说说话,忽见见店小二端了热水进来,便好像被热气熏了脸一般,火速冲了出去。
月恒边沐浴,边回想这一天来那丫头的种种,她吃东西时的兴奋,撑到时的愁苦,玩水时的开心,吃醋时的生气。。。。。。她的种种模样每一样都那样可爱,叫他喜爱无比。如果他们是凡间普通的一对,日子也该过得欢乐吧。
今日正赶上十五,月亮圆得如盛仙桃的银盘,低低的仿佛就挂在这客栈的屋角一般。更完衣的月恒提着坛酒在屋顶找到了躺在那里的净瑶。
“你前一刻还说要替碧儿姑娘报仇,怎的听她说要追随,下一刻就改口说有要事在身了?”
“我们当然是有要是,回去还要吃我阿姐的喜酒呢,难道师父要将她带上九重天吗?”
“嗯。。。”
月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净瑶没想到他会做次答复,不禁气结。本来是躺着的姿势,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看着月恒有滋有味的品酒望月,气得只得又躺下。
“嗯。。。暮岑的喜事,确实该费些心思想一想送些什么贺礼。”
“嗯?师父你刚才不是。。。。。。”
“我刚才如何?”
“哼,想不到你比阿四哥还滑头。”
“敢问这天上、人间,也就你才敢同自己师傅这般说话。”月恒笑着说道。
“师傅,平日你连我睡个懒觉都不许,怎么今日特意陪我在这里游玩?”净瑶翘着二郎腿,一只脚悬空调皮的晃来晃去。
月恒饮了口酒。颇为认真的说道:“我看赤寅说的话倒颇有几分道理。”
“二殿下?他说什么了?”
“荃儿不是说他阿爹曾说,她阿娘忘了他们也不怕,只要按照原来他们一同做的事情,再原封不动的做一次,再追求一次,她定然会将他们统统想起来的吗?”说罢,他忽然将脸凑近了些,吐着微微的酒气,“你可是将我又想起了些?”
“什么什么?师傅,这屋顶上风好大啊,我怎么听不清你说什么啊?哎呀,这酒好香,我也要喝。”
皎洁月光下,屋顶上对影成双,晚风徐徐,吹乱了谁的青丝,谁的心事。
“好酒!”
净瑶喝得起兴,站在屋檐边上,对着当空的月亮频频举杯,一饮而尽后,还要回过头来对月恒傻呵呵的笑个没完。
“啊!”
她醉了,脚下不稳,要不是月恒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拉住,她定会堪堪坠了下去。月牙白的男子收紧了手臂,将那俏皮的人儿狠狠的搂在怀里,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净瑶闭着眼睛,半梦半醒的,仿若听到耳旁有人叹道:“如若再失去你,我当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