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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六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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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她把车停在了河边。
旷野在夜色中苍苍茫茫,一轮昏暗的月色,却把世界照得更阴沉。
她走下车,我跟她下车。
“风好大,还是进车内吧?”
她置若罔闻,却自顾自说着:“有芦苇,喜欢么?”
“嗯?”
“小时候,家里河边也有一片芦苇,每次被爸爸打骂后,都会跑出来,在河边没人的地方哭,芦苇垂在我脖子上、肩上,我会恍惚地以为,妈妈来看我了……”
她的语气里有淡淡的伤感,让人心酸。
“后来好多年过去,我已经渐渐淡忘爸爸的打骂,妈妈的面容也竟变得模糊。就像一根无依的芦苇,独自活在这个世界,没有爱人,没有知己,甚至没有朋友。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这样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轻轻冷笑,又点燃了一支烟。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我想,她只是太孤独,太寂寞。而我,似乎真的很适合当情绪的垃圾桶。想起大学的那几个同窗,也会在不开心的时候来找我聊天、喝咖啡。
可是白若琳的忧伤,我无法慰解。一个童年失去母亲,长大又失去真爱的女人,心里的伤痛,谁又可以抚平?
友情?我刚才说的可笑的友情,在这里毫无价值毫无用处。友情,往往带着交换,想着回报,隔着客套。
是的,唯有如烈火般炽热的爱情能让她冰冷苍凉的心复苏吧!
然而,我能给她的,是爱情吗?
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又怎么去拯救别人?
“也许,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注定着要承受太多的痛苦,直到灵魂安息之日。”我无法安慰她,只是道出了一句慨叹。
“年轻的你,也有如此感悟么?”
“如果,我们因为爱而降生,却又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在这个世界上一次次否定生的意义,那么,这或许本身就是生命悲哀的宿命。”
“可是,为什么我们却都没有死去?”
“因为还有太多不舍。因为不舍,所以不得。得不到永恒的安宁,在孤独里踽踽独行,直到在折磨中油尽灯枯而死去。知道吗?据说人的器官可以正常运作120年,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能活到这个数。”
“死去,就可以安宁了么?”
“不,死去是‘花落人亡两不知’,也就无所谓痛苦或安息。”
“这么说来,还是不能死。”
“是的,必须活着。”
“为了有知觉,哪怕是痛的,也得活着。”
“是的,痛里边,或许也会有快乐。”
“你的快乐,在哪里,也在痛里么?”
我沉默,却也没有否认。但我想她也已然明了。
若非在痛里,我又怎会道出这些摧心折骨的话来?
她喜欢上我——如果那真是爱的话——她岂非太可怜了!这样想来,我和她,乃是一样的人了——如同飞蛾扑火,万劫不复。
只怕像我们这样的人,是要下地狱的!因为即使是死了,灵魂也不会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