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宫游

12、第十二章

　　柯晨带着何一去自己在静安寺附近买的公寓里，一室一厅的房子虽不大，却远比何一之前在深圳住的那个十五平米的小房子要宽敞的多。

　　“这个房子要多少钱？”何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顾四周。
　　“这套二手房现在买的话少说也要一百四十万吧，01年买的时候一平米才8千，真没想到十年后房价涨的那么快。”柯晨替何一先放好行礼，从冰箱里取出两罐百威。
　　何一接过百威，掀开易拉罐，咕咚咕咚地喝去一大半。
　　“不过我想过几天把这套卖了，换套大的，你晚上熬夜画画总要有个书房。”
　　“柯晨……”灌装的百威在何一的手里从左换到右，易拉罐冰凉的表面在碰到外面热空气的瞬间蒙上一层水汽，很快沾满了何一的两个手心。
　　“恩？”
　　“我现在还没有能力负担这么贵的房子，我想我还是先找个地方租房比较好。”
　　“你！”柯晨皱着眉，明显的怒气就要上来，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就要跑上去质问何一究竟把他当什么的话，走到沙发旁坐在了何一的一侧，认真地看着对方道：“房子的钱全部由我来出。”还不等何一反驳，柯晨故意加强了语气和嗓音道：“我没别的意思，你也不要老是那么见外，我们两个人既然决定在一起，就不要总是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身外之物较劲。”
　　“万一我们分手，我不是还要找房子。”何一回到。
　　“张国庆！”柯晨几乎私下里从不叫何一的真名，除非是以前他和何一在公司里当着众人的面时，现在柯晨这么称呼何一是真的有点怒了。
　　“我们这类人说分就分，我不得不为自己将来考虑。”
　　“你！”柯晨扶着额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无法理解何一现在的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你对我生活的世界不了解吧，既然这样，我也把话说开了。”何一看着柯晨慢慢抬起头，继续道：“我从小生活的地方不是你们大城市，大城市接触的东西多，人也多，思想开放，也比其它地方的人接受能力强。当初我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时，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以为自己是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异类，我谁也不敢说，一个人守着自己的秘密，那时我才十三岁。后来遇到一个大我五岁的哥哥，我时常跟着他玩，有一次他跟我说他看见我常常盯着一起玩的那些男生看，他说我瞒不了他，他说我们是同类，我当时心里高兴坏了，知道自己原来不是唯一的。”
　　何一举起手里的百威喝了一口，停顿了下道：“有一天，那个哥哥把我带到他家里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当时不知道他要对我做什么，只觉得又兴奋又害怕。可是那个哥哥突然又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深入下去，他帮我穿好衣服，然后对我说小弟不要轻易相信人，我们这类人都是善变的，不是因为我们本身善变，而是这个社会让我们不得不善变。记住千万不要轻易地承认自己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尤其是在这里，在这个小城市里，你会活不下去。”
　　何一放倒身体靠在沙发背上，手里依旧拿着那罐表面湿淋淋的百威，继续接着道：“几天以后，那个哥哥跳河自杀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哥哥在把我带到他家前，就已经把自己的事告诉了他的一个好友，结果他的好友把他当成异类，没几天就弄的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那时，我脑海里就记着那个哥哥的话，对谁也不提自己的事，父母也不提，朋友也不提，如果我还想在这个镇上活着就必须永远把自己藏起来。”
　　柯晨坐起身走到何一身边坐下，后背靠着沙发继续听着何一的故事。
　　“我从小喜欢画画，后来在学校里接触到了电脑，网络真是个好东西。”何一看向柯晨，笑道：“我从上面知道了原来有同性恋这个词，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自己的同类。而且因为有网络这个东西，我所接触的面也开始广了许多，于是我决定离开自己的家去外面闯一闯，我对自己的画有信心。到了大城市以后，我发现这里的人对待我们这类人都要宽容许多，但是依旧是极少数的部分，所以我依旧隐藏自己。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你……”
　　何一看着柯晨停顿下来，何一的眼睛里露出的是对柯晨信任和某种依赖的信息，“我不相信的是我们这类人的未来，也许我们这类人根本就没有未来。可我还想要画画，我迷茫无助的时候就会想要画画，如果连画画也不能了我会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所以我不想跟你牵扯太多，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会出现问题，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分手的。”
　　“……你太悲观了，你怎么确定我们就会分手？现在不是有很多人跑去国外结婚？我们也可以结婚！”
　　“结婚？柯晨你想的太远了。”何一笑。
　　“是你杞人忧天，想的太远了！”柯晨努力想要说服何一，他知道何一刚才讲的过去的确对他从小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阴影，但是事情是会改变的，以前和现在是不同的。
　　“我只是往最现实的部分想，柯晨你也是个现实的人，不是吗？”
　　“我……”柯晨不知道如何回答何一，何一说中了重点，柯晨以前的确是个现实的人，现实到了冷酷，现实到了连爱情都不愿意去相信，但这都是在遇到何一以前的事。
　　柯晨不知道如何向何一表达自己现在的感情，因为之前的自己选择了逃避，无论这件事是否已经过去，但确实存在过。
　　也许有一天柯晨腻了这样的生活后真的会如何一说的冷血的提出分手，然后像那次一样不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因为柯晨太了解自己这种连他自己都摸不透的个性了。
　　“好了，我们今天就聊到这儿吧，至少在我没找到房子的这几天我会住在你这里。”何一坐起身，笑道：“我可不会给你房租！”
　　“谁要你的房租……”柯晨撇开头，不去与何一对视。
　　此刻他见到何一时兴奋的心情，已经被何一刚才的一番话给浇灭的所剩无几。
　　“你先去洗澡吧，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柯晨站起身，往卧室走去。身后的何一默默地看着柯晨走进卧室中，消失在自己面前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