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鬼树》泷夏川

3、三

　　三
　　老张今天心情不错。早晨采的野生菌拿到城里的饭馆去卖，卖了个好价钱。要不怎么说进入21世纪后国民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了呢，那些个城市人就是有钱没处烧，以前只在战乱时期才拿来充饥的野生菌，如今也摇身一变成了饭桌上的山珍海味。
　　唉，现在的世道真是越变越奇怪哩。
　　老张叹息着，数了数口袋里的钱，犹豫一下，还是去药店买了点退烧药止痛片什么的。
　　徒弟那小子，也不知在鬼屋里看见了什么，回家后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般精神不济，也不吃饭，光迷迷糊糊地昏睡，脑袋烧得跟锅底似的，嘴里还乱七八糟说着糊话。到底是跟了自己好几年的孩子，名义上是徒弟，可老张心里清楚，自己疼这孩子就像疼儿子一样。现在儿子病了，哪有不着急的。
　　老张心急火燎地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屋里没亮灯，想来是徒弟还在昏睡。老张没喊他，自己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摸黑来到徒弟住的西屋，拉开电灯一看，床上竟是空空如也！
　　这小子，病好了么？又乱跑，看回来不打断他的腿！
　　老张气乎乎地把药扔在床上，转身去屋后折了根藤条，准备等徒弟回来后好好给他收收性子。
　　然而左等右等，仍不见徒弟回来。老张心头的怒火就如被雨水扑过一般渐渐熄灭了。
　　别不是在山里出了什么事。老张这么想着，又着急起来，伸长脖子往门外望了望，抓起手电筒挨家挨户地去找。
　　“你徒弟啊，好像往山里去了吧。神志不清的样子，我还真有点担心，可叫了他半天，非但不答理我，反倒跑得飞快，转眼就没影了。”隔壁王二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擦把汗水反手指着远处黝黑的青山，“喏，就是那边。老张，你那徒弟，莫不是去了鬼宅吧？今夜月黑风高，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老张心头格登一下，匆匆道了谢，跌跌撞撞往鬼宅方向跑去。
　　今夜没有月亮，稀疏的星光惨淡，照不明脚下的路。老张把手电筒的光芒调到最大，赶跑了不少蹲在路边的癞蛤蟆，癞蛤蟆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水声哗啦，听在老张耳朵里，像水鬼在吃人。
　　老张一刻不停歇往鬼宅赶。越靠近，小径两旁的乌鸦就叫得越响亮，老张使劲晃着手电筒，不多时，手电筒的光亮也微弱了。
　　转过拐角，鬼宅的轮廓渐渐在手电筒的光芒尽头显现出来。徒弟果然就在那儿，昏倒在院门口，一动不动，一个黑漆漆的怪物伏在他身边，伸出腥红的舌头，粗重的喘息，涎水顺着身上的毛发淌下来，像是早就对徒弟这样的美餐垂涎三尺了。
　　“什么东西！滚！”老张未有多想，重重扔出手电筒。
　　手电筒没有砸中怪物，只是让那怪物受了惊，它扭头向老张这边看看，旋即身形晃晃，悄无声息隐没于黑暗中。
　　老张小心咽了口唾沫，良久没见怪物出来，才敢大着胆子绕到徒弟身边，用手探探鼻息，知道徒弟还活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