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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枯蛊(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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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红豆早早的就在鼎炉里烧红了炭火,端进屋里来。发丝上还沾着屋外的寒气,朦朦胧胧的罩着乌黑的头发,毛茸茸的模样。如嫣从里屋走了出来,见红豆冻得嘴唇有些发紫,不禁揶揄她一声“敢情这蓑衣是编了三伏天里档日头的吧。”
红豆理了理衣袖上的雨水,笑着说“嫣主子,这几天怎么连着下雨啊,这腊月天的雨,还真是冷得往骨子里头钻。”
子木也低低一笑,把朱窗又合了合,给如嫣的手炉里又新换了丝炭。如嫣看了眼门外灰蒙蒙飘着细雨的天空,想着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停,老是这么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呀。轻叹口气,回身拉了子木与红豆偎在鼎炉旁,听着红豆讲李妈请了道长去做了法事,也不知会怎么样。
不经意间又思及自己对着泠千瑾夸下的海口,不禁锁紧了秀眉。
“红豆,独孤月住哪个院落?”看样子只能先和他通上气了,不然无头蝇似得转悠也是浪费时间,
“嫣主子,月公子不住府里。”红豆奇怪嫣主子怎么会问起这个。
不住府里?怎么会?“那他住哪儿?”不住府里,那她一女眷怎么才能与他接上头呢?
“这奴婢就不晓得了,月公子和一般护卫不同······不过月公子一般每天会在辰时进府。”
好!如嫣看看天时,卯时刚过,遂令子木取了件鹅黄浮绣水粉腊梅的缎袄来穿上,把头发轻挽脑后,简单的别上一根玉簪,从来风月难自清,心知艳不比牡丹芍药,便怡然做她的清新木香。
红豆看着眼前的主子,不同于赵主子的美艳脱俗,也不同于刘主子的娇媚清婉,她的恬淡中透着逼人的灵气,还有一种隐隐的率真肆意。
“怎么这么看我?”如嫣笑看着盯着自己看的红豆。
“红豆是觉得小姐好看!”说罢,子木笑着拿起一边准备好的披风与伞,低着头立在如嫣的身后。
如嫣摇头笑了笑,看着红豆点头如捣蒜地娇俏模样,直觉好笑,好看?还是头次听人这么说呢!
“走,会会月公子。”
路过子雅阁时,刘子雅的婢女香雪行色匆匆的从南面的小路上跑过来,撞见如嫣时,僵着脸微微一笑,屈膝行了礼,便又往子雅阁跑去。
“好没个规矩,主子说让她退下了吗?”红豆在身后冷冷的说道。是见着嫣主子不得宠就这么没规矩吗?不由得心生暗火。
如嫣笑了笑,不作回应,虽说入府也有一段时日了,但鲜少出得自己的院落,对奴婢门人的礼数倒还真不十分在意。
对两眼窜着火苗的红豆一笑,“快些走吧,别晚了。”便加快了脚下的行程,绣鞋几乎不沾地面,步伐似行云般畅然轻灵,子木与红豆举着伞一路小跑紧跟其后,穿过回廊、拐过主厅,刚要踏入泠千瑾的院落,就见独孤月背着手一脸冷然的跟在泠千瑾的身后信步走来。
如嫣刚刚来的仓促,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泠千瑾,喉头一紧,立马躬身行礼“王爷吉祥!”
泠千瑾眉眼一挑,冷哼一声,见到如嫣似乎是有些意外,以至于刚刚与独孤月说话时那懒洋洋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散去。看如嫣行礼也不出言让她平身,而如嫣也就只能安静的垂首屈膝。是谁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的?
半晌,身后的独孤月不见情绪的声音响起:“王爷,那微臣先行告退。”
泠千瑾锦袖一扬,示意独孤月可以退下,然后自己迈开仙鹤般优雅的长腿越过如嫣主仆,出了院落。如此的冷漠让如嫣在独孤月的面前着实有些挂不住脸面,心里宽慰自己要慢慢习惯,双颊微微泛红,待泠千瑾走后,子木慌忙上前一步扶起主子,对于子木满眼的担忧与不平,如嫣敛了敛眼色,耸耸肩膀,拍拍子木的肩头。接着扬起嘴角,抬头迎上欲走的独孤月。
“月公子,且慢。”
“嫣主子唤我独孤月就好。”如嫣的挽留似乎并不让独孤月惊讶,她他不着痕迹地后一步,与如嫣拉开距离,然后不急不慌的说着听似十足谦卑的话语。
如嫣莞尔一笑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独孤月墨海般的眸光闪了闪,而后微一颔首,抿着薄唇,衬得身后的阴霾天气一派冷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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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如嫣进王府后第一次出府,王府附近磅礴森然,并不见什么人烟,宽阔的石板路映着腊月的冷雨幽幽得泛着冷意,空气也连带着寒得稠郁。出了钰王府的宽巷,街道两旁的商肆渐渐多了起来,阴湿天气的缘由并不见多少行人,有些冷清,但仍让如嫣看得新奇,心情一扫连日的沉郁,笑逐颜开,声音也跟着轻快起来。
“子木,你看!”如嫣指着祥云茶馆门外的老伯,只见一小团晶莹的糖面,经他的搓揉吹捏,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头小牛,真是新鲜。
“呵呵,嫣主子,那是做糖人,奴婢给您买个来?”子木见她本就灵气的双眼此时迸出兴奋的光来,愈加活现,不禁一乐,这才像她的小姐嘛,这些日子看她一直闷闷不乐的,心里也跟着揪着。
如嫣笑吟吟的点着头,也随着子木的步子跑了过去“我们买两只小兔子吧… …”子木正欲付钱,如嫣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身边的独孤月,见他一脸复杂的立在那儿盯着自己,如嫣有些尴尬的嘿嘿一笑,而后问说:“独孤月,你要吗?”
独孤月微皱着眉头,依旧沉沉的说“不必!嫣主子,我们还有事要办······”说着别过脸去不看如嫣,呼吸出的白气都显得那般生冷。
如嫣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得转过头,这主仆二人真是一个德性,没一个讨喜的。见子木递过来
的兔子模样的糖人,笑嘻嘻的伸手接过,伸出舌头在小兔耳朵上一舔,嗯… …甜!
独孤月看着如嫣喜滋滋的舔着小糖人,好看的眉峰拧作一团,待遇上如嫣的笑脸地时,有些无奈低下头。
“独孤月,还要走多久呀?”看着集市已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此时走在绿意森森的山间,前方是个残垣破壁的古庙,庙门前吊着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旗幌,在冷雨里被寒风刮得噗啦噗啦地响。
刚刚在府内从独孤月口中得知,泠千瑾已与他知会过了,下面自己会和他一起调查枯蛊这件事。独孤月这些日子一直在这一带勘察,但是询问了远近几户人家,竟毫无线索,于是如嫣让他带自己来此地来查看一下。
“嫣主子,事发当时,王爷与我正骑马路过这破庙后面的小道,忽然从庙里窜出一黑影,嘴里发出怪异的声响,猛地向王爷掷出一把粉末,但很快就消失了。接着王爷的体内就开始不断的往外溢血。”
就这么简单?以泠千瑾和你独孤月的武功造诣,怎么察觉不出四周有人埋伏?更不谈让来人偷袭。
“那黑影...是男是女?”
“不知。”
“掷得是什么粉末?”
“不知。”
… …
如嫣锁着眉,什么线索都探听不到。对于枯蛊的认知,如嫣仅限于从师父那儿听来的一星半点,三界之中能使枯蛊的,不出两个。是为地魔宫的历代宫主与阴界掌管阴阳路的罗蝎王,且均是百年一蛊。
会是谁?阴界的罗蝎王想必不会冒着犯天条的风险来取泠千瑾的命,那么,最有嫌疑的应该就是地魔宫的宫主了。
可不论是谁,这泠千瑾怎么会和这两大魔王扯上关系?
甩甩头,眼下得先找出枯蛊的引子来,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在这附近。如嫣用食指的骨节轻叩了下斑驳的庙门,继而让子木从包袱里取出香炉,放置在门当口,然后焚起三炷香,面南跪着,双手合十,叩拜三下。
“此处先人,秦氏灵媒今到此处,如有叨扰,还请见谅!”然后示意红豆和独孤月退后,自袖中取出三瓶先前收集的花露,两前一后的摆在香炉前面,然后打开桃木塞,退后三步凝神默念心中所想。
“所求之事还望先人提点,小女感激不尽!”
不一会儿,只见那香变得两长一短,并烧得急速的下降,如嫣一喜,赶忙叩首再退后。忽而一阵阴风袭来,裹着地上黄烂的枯叶来来回回的撩拨着离如嫣两步之遥的地方,发出一阵似哭号的声响。那声音尖锐凄厉,钻得人耳刺痒,脊背发寒。好一阵子才恢复平静,走近一看,地上的枯叶竟被那阵阴风圈出了一个圆。
如嫣赶忙跪到香炉前,跪地叩首“秦氏灵媒多谢先人相助,先人既不便显身,那三瓶花露,望笑纳!”说完再叩一首。
半晌,才见如嫣站起身来。收起早已空空如也的小瓶,塞回桃木塞放入袖中,并招呼子木来端起香炉,然后慢慢的走近那个圈。独孤月也踱过来,皱着眉看着那个意义不明的圆圈问道“嫣主子,这是何意?”
如嫣扯唇一笑,“稍安勿躁.......”明亮的双眼紧盯着这圆圈,伸出右手,子木立马把香炉奉上。如嫣把炉里的灰烬慢慢地洒在这一尺左右的圆圈边际。然后把香炉递给身后的子木,自己蹲在圆圈旁,缓缓的从腰间抽出青灵剑,随着银光乍闪,如嫣双眼凌厉得冷冷一笑,倒要看看这枯蛊之引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