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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情到浓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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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珠呆了许久,突然跳下床:“我去找师父问明白!她不会骗我。”
冷如月一把从背后抱住她,“别去,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抢回身边,我不许你过去,若她再拿你作威胁,你要我怎么办?”
“师父不会伤我!”灵珠奋力想要扳开她的手,却越扳越紧。
“她能对你父亲下毒手,怎么会对你留情?”冷如月将她抱回床上。
灵珠挣不出她的怀抱,急得又是踢又是打,疯了似的尖声怒叫,冷如月不敢太用劲,怕不慎伤到她,但她双手挥舞两脚乱蹬,像一头撒泼的小野兽,眼看就要制不住了,善缘见状揪起她的衣领,扬手啪的一巴掌甩过去。
这一掌不仅把灵珠打愣住了,连冷如月也被吓了一跳,当即停住动作看向她。
善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感到掌心发麻,又见她脸上渐渐浮出红印,不禁有些后悔,灵珠捂着半边脸吸了吸鼻子,委屈的声音都变了调:“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我?”
善缘把手背在身后,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认识的灵珠不是像现在这么不讲理、没良心的小鬼,道主是你的师父,你相信她没错,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妈的感受!姨娘怕你受伤错了吗?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要我考虑她的感受?怎么没人考虑我的感受!突然冒出来一对爹妈指东道西,姐,要是你,你受得了吗?”
“我?我可巴不得有人对我指东道西、嘘寒问暖,不是出于关心,谁管你死活?”善缘轻笑了一声:“别不知足了,突然冒出一对爹妈,总比缺爹少妈的好,你别自己心里不舒服就把气撒到你妈身上,除了她,谁会任你又抓又打?”
冷如月脸上被灵珠抓出两道伤痕,头发披散在脸前,上衣也因方才一番闹腾被揪得襟开布皱。灵珠并不是有意要踢打她,只是反应过激,手脚没轻没重,也忘了要收爪子,被善缘一个耳刮子打静下来之后,再看向冷如月,见她虽然狼狈不堪,却仍紧紧拥着自己,眼中充满温情,灵珠不禁心头发热,渐感愧疚,低头嗫嚅着道歉。
冷如月笑着摇了摇头,捧起她的脸,一遍又一遍轻抚,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善缘见这一幕心上仿佛被坠了铅,为她们欢喜,却又有些失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静悄悄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门,留给她们独处的时光。
其时日落月升,善缘拖着脚步走到薛支房前,不假思索便推门而入,进去后看见床帐被放下来了,善缘心觉奇怪,走到床前,正想掀开帐子,突然一只手从里面电般探出,扣住她的手腕。
善缘低呼一声,便整个人被拽进帐里,她支起身,发现自己正趴在薛支腿上,抬头看去,只见他竖指在唇边,眼睛向上瞟了瞟,登时明白屋顶上有人监视。
善缘想了想,索性脱了鞋子钻进床里,抱着薛支的脖子在他耳边轻问:“床帐里应该没人看到了吧。”
薛支点头:“瓦上有人窥视,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察觉。”
善缘暗自心惊,她在楼廊里来来回回走动,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察觉,又往帐顶看了看,把声音压得更低:“大哥,你睡觉挂帐也就罢了,我一来就被你拉进帐里,他们若是真能看到屋里,不是更加生疑?”
薛支脱下袈裟僧袍扔出帐外,对善缘轻道:“照做。”
善缘见他光裸着上身,不禁愕然,等恍悟过来后,脸上充血,结巴道:“大……大大大哥,你是要他以为我们……”
薛支捂住她的嘴:“我有话对你说。”
他眼神正直坦荡,表情严肃,似有要事相告,善缘也不是忸怩的人,当下脱去外裳扔出帐外,还捏着鼻子怪腔怪调地叫唤:“啊哟,好哥哥,轻点啦,轻点啦~哎呀,不能碰那里呀~”
薛支啼笑皆非地瞅着她:“你跟谁学的?”
“戏里小娘子都这么叫来着。”善缘拉开被子把上身裹紧,倒在枕头上,对他眨眨眼:“大哥,你也该喊两声才应景啊。”
薛支有那么一瞬间的僵滞,但很快就又笑出声来,自喉间发出的笑声低沉沙哑,倒是比她随口叫唤更蛊惑人心。善缘被他笑的心惶惶,伸手摸着床帐转移注意力。
薛支侧卧在床里,支肘撑头,倾身附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话,就见善缘微睁双眼:“怎么可能?”
薛支伸指轻点她的眼皮:“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若非你提醒,我也不会特别留意。”
善缘“啊”了一声,连忙捂住嘴,小声道:“我说咋看着那么不协调,越看越觉得古怪,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为什么?”
薛支道:“凭你的脑瓜,猜起来并不困难,只是现在我们各方受制,最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善缘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看着帐顶:“就这样放任不管好吗?”
薛支笑道:“你不是说过越乱越好吗?”
“也是,就算咱想管也管不了,还是自求多福为妙,幸好现在明面上,曹堡主跟我们站在一条线上。”说着又想起不久前在大院里的变故,“方才我去姨娘房里,那个监院奉节先生过来,将道主说的万般不是,但听起来也不全是胡编乱造,你说呢,道主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薛支不答反问:“那你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善缘听他这么一问,也觉得自己想的简单了,人岂能单用好坏来分,于是笑道:“不管别人怎么看,大哥在我眼里就是好人、完人、圣人。”将嘴凑近他耳边低语:“天连决,我希望道主胜。”
薛支摸摸她的头:“看得出,你对她很是钦佩。”
“女人的骄傲,难怪灵珠会对她那么仰慕。”
薛支笑笑:“与男女无关,若是有机会,我倒也想与她比试比试。”
“不行。”善缘抬手搂出他的劲项:“看你今天的样子,若是你二人交起手来,那可难收场了。”
她只着一层薄薄的内衫,举手时被子滑落,随着仰头倾身的动作,领口微敞,露出浅绿色的碎花裹肚,薛支上身未着寸缕,被她兜颈抱住,很是不自在,这床本就仅容一人安睡,二人并头更显拥挤,本还有些话要提醒她,但眼下这情形,不知为什么,他竟不想再出声。
床帐里满是药味,夹杂着丝丝清冽的花香,薛支微仰头望着帐顶,善缘仍是抱着他,额头抵在他肩骨上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喘息声也压制得似有若无。
薛支把手掌压在床上,闭上双眼,默念静心诀,待心潮平定,拉开善缘的双手,抓起被子盖在她头上,掀开帐子翻身下床,拾起善缘的裳裙丢进帐里。
善缘捂在被中挠枕,直到听见开门关门的声响才探出头来,长出一口气,双手捂脸,只觉得面颊滚烫,安心之余竟有些遗憾,虽然薛支比她年长不少,但毕竟持戒多年,这男女之事吧,戏里面演的多了,也无外乎亲亲抱抱宽衣解袍,接下来该干什么她多少知道些,但知道的不具体,照常说,细节方面交给男人来就成了。
但她大哥,呵!看今儿这状况,还是别指望他了吧,善缘心想:要她去向有经验的人“取经”,她也做不出来,毕竟女儿家想这些已经算不知羞了,她脸皮还没厚到那种地步,哪天乔妆改扮去书铺里转转吧,什么素女心经、采真机要、龙虎斗、龙阳十八式……这些书名她都记着呢。
想着想着不由噗嗤一声笑起来,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捏着鼻子娇声道:“大哥,你去了哪儿呀,快回来,还没够呢!”说完对帐顶吐了吐舌头,起身穿好衣裳,理理头发,下床出账,又骂了句:“没心肝的。”才急匆匆走出门去,在外面没碰到薛支,便自行回房梳洗,躺在床上将这整天所见所闻逐一在脑中过了遍,回想各人的神态、表现以及说过的每句话,就在一团纷乱中渐渐入睡。
往后几日观中无事,戮天行一直都没露面,灵珠认了爹妈,也不再吵着闹着要找师父,张宣公每日开讲大道,督导门人修习,闲时邀客赏景,每件事都做的得心应手。天连决的邀请函一经发出,登时在江东掀起阵阵热浪,戮天行差人传到宫中的奏表迟迟没有回音,也无人再提起这件事。
冷如月决定待天连决过后就离开道清观,带着灵珠去北境,回到当年她与张宣公隐居的渔村过平淡的生活,曹雷也表示年关将至,待忙完药庄的事后就回残人堡,并邀请薛支与善缘同去做客。杜家兄妹的身份无人道破,那日在殿上会谈的事情,就好似没发生过一般。
越是平静,善缘越是不安,想问,但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从背后紧紧盯住她的一举一动,让她在做任何事,说每一句话之前都会再三思索,似乎又回到了与薛支初见面时的情况。
近来她总觉得每个人脸上都似乎戴着一张假面,把自己武装的滴水不漏,不管是笑是忧,都宛如镜里看花,唯独薛支没变,实则他始终如一,在不在意的人面前已经将伪装变成了习惯,也或许除了求生,他真的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但善缘已经逐渐的,能从他的眼神中摸出情绪,掌握他喜怒的前兆,也唯独面对他的时候,才会觉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