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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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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当日,由于禁宫早早就开始做寿宴准备所以显得井然有序,但是也仍然热火朝天,特别是宴场御花园。各王公大臣来朝使节上殿进贡后就都陆续跑去那座世间最大的人工花园,大家知道今天的花园是比任何时候的花园都好看的。看看那边那个青罗衫的妩媚宫女,身段那叫婀娜啊,后面的那名粉裙仕女亦是顾盼生姿我见犹怜,芍药后面,芍药后面那位是嫔妃吧,粉黛薄施国色天香啊!
众君子有三五成群品头论足的也有独自信步暗地闷骚的,总之都是心神荡漾。其中连日车马回京家都没回的颜勇更是满面红光,精神奕奕地拖着颜忠四处转悠,旁边的颜忠却在眼皮打架。困啊,此时大殿龙椅上的皇帝也是同样心情。
礼官用独具韵律的音调唱念:“……东信里国使节朝贡——紫石珊瑚——两株;西定安王使者朝贡——夜明珠——两颗……”从辰时到未时,礼官都换了两个,皇帝几乎是躺的靠在龙椅上打瞌睡。曹丞相不在,去布置宴会了;颜宝不在,去布置禁卫军了;余吉天不在,面对着他的大戏班。
那一群戏子进京后倒没让余大人操什么心,有祁伯呢。只是现在这烈日当头的,看着一群花花绿绿的厚重行头,他觉得热,非常热,冰水灌了好几壶,扇子也快扇出洞了。“小生,给大人端盆冰来放着,这还不知要烤到什么时候。”余吉天不停地差使着程小生,他还没有那心情去考虑那些更为痛苦的戏子。小生也惟命是从乖乖去了。
这时余吉天看见了巡视路过的颜宝,有小周撑伞扇风,还有人端了冰镇蜜瓜跟着,余吉天乐了。他快步走过去躲进小周的伞下,让人很是措手不及,拱手道:“颜大人恪尽职守冒暑巡视,辛苦辛苦。”
颜宝不满地看他一眼,自然地后退半步:“余大人忧心国宴才是辛苦。”余吉天又凑到伞下,还顺手捞了块蜜瓜。看着眼前人微红了的脸紧抿着的嘴,他说不出的心情愉悦:“本官其实有事请教颜大人,颜大人可否告知今晚禁宫的规矩?本官不要冲撞了才好。”
颜宝夺过小周手里的扇子呼啦呼啦地扇着,真想把这只苍蝇给扇飞了。虽然他满脸诚恳但颜宝心知他在没事找事,却又不能踢开他,只好无奈奉陪。头顶烈日狠毒,小周一把可怜的伞还要照顾着两个人头,他自己就那样赤裸裸地晒着竟连一个不满的眼神都没有。余吉天慢慢悠悠礼数周全废话一堆,颜宝却是眼睛都快要喷火了。余吉天问颜宝答,哪头是哪宫,哪条道通哪阁,哪里是禁区何处是出口,连公共厕所的位置分布都讲得一清二楚。一直被缠到汗水从额头直落进脖子颜宝才成功寻了由头走掉。再无心巡视,颜宝直冲进统领房间一直呆到晚霞退了才姗姗出门。
酉时刚半钟鼓鸣响寿庆开始,一连串规格极高的沉闷仪式足够御花园里的人通通变成化石,也难怪歌舞酒菜上场时众人奔放一点了。不过这些都没保安什么事儿,颜宝正悠哉地在禁军值班室外的凉亭里吃着小菜喝着小酒。
余吉天把戏班领去站位经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颜大人官容整齐地在凉亭里独酌。嘴角一勾,吩咐了一下,他又踱了过去。自来熟地坐到石凳上,满脸堆笑拱手道:“颜大人雅兴啊!”
颜宝看着他,差点儿怒吼“你又跑来干什么”,勉力压下不忿,没停下斟酒的手,懒懒道:“哪里哪里。”
颜宝放下酒壶,正准备伸手取酒,余吉天却先他一步拿走了,并且动作流畅毫无愧色,道:“多谢颜大人了。嗯,新酿杏花酒,好酒,清爽宜人,满上满上。……不知大人有没有喝过一种叫‘争春雪’的佳酿?”
颜宝皱了皱眉吩咐亭外的小周“去拿食具来。”然后提壶给他斟满,“本官曾耳闻那是江湖中人的秘酿,始终无缘得见,余大人倒是喝过?”
“没有。”余吉天就爱喝陈年女儿红,对其他的都没兴趣,也忘记了在哪儿听过“争春雪”这名字。得了颜宝一个白眼,他含笑继续道,“只是听说这酿酒的材料里有一样也是杏花,还是沾着雪的杏花,见大人好杏花酒,就说了。”
“哦,这倒是初次听说,还望本官有朝能有幸一品。”颜宝其实也不是好杏花酒,他只是喜欢各种好酒罢了。“据传那酒是江湖上某位绝世高手……”食具到桌,余吉天便自愿自觉地斟酒请菜然后打开话篓子。
那日“偶遇”后,两位大人都很默契地选择性遗忘,见面时也仍然不表不里一派和乐。但是余吉天不知怎么就发展出了老是朝着颜宝凑的爱好,看人家的脸也多了份状似有意。余吉天没有自觉,颜宝也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同,一样的烦人照旧地找茬儿。眼前颜宝见他似乎不像来跟自己过不去的,也就宽了心和他对饮畅聊起来。两人第一次同桌吃饭,虽不是相逢恨晚也是相谈甚欢的。当然和余吉天丢了自己皮里阳秋的毛病有很大的关系。
闲聊对饮和乐融融时间偷溜,半个黄月挂在了夜幕里,凉亭中的两人脱了官帽各斜靠在一根柱子上。余吉天看着颜宝,颜宝看着月亮。他抬起酒杯让月影印在杯子里,轻晃,浅笑:“明月无边。”余吉天吞下杯中酒接道:“素心有限。”相视一笑,各自觉得喝多了。
突然间,站岗巡逻的禁军骚动起来,周围气氛变得异常。赵队长大步走来对两位大人行礼,然后凑到颜宝耳边说了句话。颜宝点头,站起来戴好官帽向余吉天拱手道:“本官公职在身,先行一步,余大人请便。”余吉天也站起来戴好帽子:“本官也不便久留,同行同行。”禁宫出现事端,他还能呆着?
几句话后,赵队长身影一晃不见了踪影,余吉天和颜宝就一同朝御花园走,确定皇帝的位置与安全是首要的。感觉颜宝压抑,余吉天也没有找话说,只是看着月亮就想起刚才颜宝的浅笑,微醺的脸庞笼着月光的样子,画上都没有,真好看。
神游之际,颜宝猛一伸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推到墙边抽出腰间的匕首。脑子闪过好几个解释,余吉天还是配合地点点头往旁边挪了挪。这只是极短的时间,前面拐角走出一个人影,颜宝立刻收起了匕首,因为来人是开溜的皇帝。安云颢见了两人也没有不自在,免了他俩的礼继续溜达。两人见皇帝还穿着龙袍,心知他也走不了多远就跟着溜达。
“你们俩吃过饭没有?宴上也没见到你们。哦,颜爱卿,我看见你家的两个兄弟了,怎么会越来越瘦了?”这个皇帝有点八,问话多半也不是想听回答的。但是却必须回答:“回皇上,臣等用过了。”“你们一起?呵,想不到。真想看看。”皇帝笑着打趣。两位大人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朝堂上清浊两派的青年代表同桌吃饭,想看的人还不止一两个,于是笑得勉强。
晃晃悠悠,三人来到了禁宫的较外围,原来皇帝是朝着礼部后勤处走。这里是个庭院,视野较宽阔,月光洒在整洁大理石地砖上反光,衬得周围有如白昼。一根针都看得清楚,更别说一个大活人了。于是当墙上突然落下一个蒙面夜行人的时候,四人好一阵大眼瞪小眼。
蒙面人人注意到面前人的龙袍,忙将手伸到腰间抽匕首。两位大人慌忙护着安云颢,余吉天劝着他后退,颜宝掏出一支指长的短笛。两声音调不同但同样刺耳的笛声划过天际后,很快就冒出了两路人马。这种情况下,半句话嫌多,见面就冷兵器招呼。双方又都是高手,一时僵持不下。
夜行人大概都走得比较近,赶来的要多几个。一人挥刀跃到三人面前,一刀劈掉颜宝的青铜匕首就要再落一刀。余吉天大骇,跨一步扯得颜宝后撞,刺客的刀“锵”声落地,竟是皇帝趁机一脚踢中刺客手腕。安云颢拾起落刀挥得虎虎生风,余颜两位大人在一边看着干着急。
“你不是会武的吗?赶快上去帮忙啊!”余吉天紧张焦急地说着,手却将颜宝的胳膊抓得死紧。
“我那两下三脚猫的连功夫都不算!强身健体嫌勉强,上去被打呀!”颜宝拍着抓得胳膊疼的爪子也是火急火燎。他现在有点后悔当初不好好习武,看看现在这情况!哪有皇帝在前兵刃相见,做臣下的躲在后头的!
安云颢倒是没想那头,反而兴趣盎然,学了什么东西如果没处使的话,和不学有什么两样?但还没多尽兴,就有大内高手截走了和他过招的刺客,两位大人忙又拉了他后退。余颜两位大人均是暗暗呼出口气擦擦额头冷汗,心想,爷您还是等我们各被砍掉一只胳膊再动手吧。
禁军人数多起来后,刺客们也不敢多纠缠就开始撤退了。按照计划,刺客们得以全身而退,当然,尾随了众多大内高手。
曹丞相匆匆赶到,见安云颢笑得得意,知道他毫发无伤一定还过了手瘾,才放下心,恭敬地正了正他的君容。但是,禁宫行刺,胆大包天,罪不容诛,掘地三尺地给我查!命令一下,一队禁卫军就小跑步径直冲向尚书府。
次日,皇帝一封奏折甩到堂上,满朝震动。户部尚书柳远包藏祸心勾结贼人行刺禁宫罪大恶极!一旁还有昨夜在尚书府众目睽睽之下搜出的行凶装备为证,容不得抵赖!不理那人的呼天抢地死去活来,皇帝寒着脸令“律法处置”。皇上当然圣明,律法自不容情,柳远收押,秋后问斩,抄家连坐。
早朝早退,皇帝和丞相行至上书房议事。安云颢望着曹子平满脸笑容道:“太傅觉得让谁当这钦差比较好啊?”
曹子平看不出表情地说:“余太守刚直不阿,当能胜任。皇上以为如何?”
“余吉天自然好,但户部尚书家业庞大,他一个人太辛苦了,我还想再多派一个。”安云颢呵呵笑。
“也好,不知皇上可有人选?”曹子平依然看不出表情。
“颜宝。”
“皇上圣明。”
“太傅,跟我说话可不可以别假正经啊?”
“皇上……”曹子平一脸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