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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五章 ...
当天晚上,卫青蓝一口恶气堵在喉间,甩手出门的时候几乎把自己憋到暗伤,加上春寒料峭,淋了点小雨,一宿烙锅贴无数,第二天早上起来,嘴角周围密密麻麻的一圈燎泡,连张嘴都觉得困难。索性一语不发,埋头干活。下地的途中听闻秦家小五又回来了,冒雨走夜路掉河里去了,高烧,都说胡话了。八卦的人余光乜斜着卫青蓝,卫青蓝就当自己没听见,挺胸抬头过去了。
一夜过去又是第二天,卫青蓝的一圈燎泡仍旧密密匝匝,秦家小五的病情又重了三分。谈及八卦的多是村里一些上了年纪的鳏夫闲汉,不管怎样年纪和辈分在那摆着呢,说不得,打不得,卫青蓝并不在乎他们唧唧歪歪,赶着鸡鸭一言不发。
又第二天,卫青蓝照习惯去给白书霏挑水。白书霏两只眼睛沤得通红,说话的鼻音比假意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接过扁担水桶的秦舞还重。卫青蓝打眼一瞧,就知道白书霏这几日是睡在外间门后边,这老宅总共一间半,他不睡在门口,还能睡在哪里?如果卫青蓝不怕恶心自己,完全可以建议白书霏到自己家住,自己来和秦舞两看生厌,但是,她不乐意。
再第二天,卫青蓝在河边放鸭子的时候,白书霏端了木盆洗衣服,三分尴尬三分纠结的给了卫青蓝一双鞋。密实的千层底纳的结结实实,帮上绣了吉祥云纹,鞋尖上还绣了牡丹纹,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简直就是艺术品,拿在手里是又精致又舒适,就是卫青蓝这么不爱花哨的人都觉得喜欢的不得了——虽说卫青蓝的衣服鞋袜多是白书霏在做,但是做得这么精巧的鞋子还是第一次。这大约算是,求和?
仍旧是第二天,卫青蓝肉疼的发现秦家院里那几只已经初见毛团摸样的小公鸡少了一只,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尸骨无存的去了哪里。卫青蓝冷笑,翻身上山逮了两只野鸡回来——她现在身手见长,陷阱绳套玩的都挺溜,猎物药草也认识了不少,可能的话还想学学弓箭——给白书霏和李七郎加餐。
再下地的第二天,就听说秦家小五上吐下泻,半夜里秦家扫把星火急火燎的拍开村里大夫的门,被上了年纪的老大夫教训的无地自容,她说要吃肉你就给他肉吃,不知道风寒的人忌荤腥吗?忌口,这可是伤了根本,至少一个月不能见油花,忌辣忌甜忌烹忌炒,连盐醋最好都要省去,白水煮汤给她!卫青蓝站在河边对着自己的财产,摸着嘴上已经熟透的燎泡,得意了一整天。她当然知道秦舞曾经调戏的,可不就是大夫的小孙子,相信自己用的那点小伎俩,人家老大夫不屑于用,但是肯定也不会拆穿就是了。
又过了几个第二天,据说清汤寡水只能吃到五分饱的秦家小五脚都是软的,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面是菜色,身如纸飘,眼似铜铃,指若尖刀,冷不丁看到,吓人一跳。卫青蓝暗暗称奇,吃素少食居然能把人吃到这个效果,出乎意料。没几天就又听说秦小五复又上吐下泻,瘦得脱形只余一把骨头。反反复复,病情实难好转。已经有人恶毒的揣测是不是白书霏又显神威,秦舞命不久矣。卫青蓝听的心里泛起几丝抑郁,那因为恶整到败家子的得意沉淀下去,做手脚让他人致病的罪恶感又翻滚上来。卫青蓝深刻地反思自己,从法治社会成长起来的自己,虽然生活的比较艰难,偶尔也会在市场上顺人家几个鸡蛋,也曾经捡到钱包把里边的钱占为己有,但是像这样主动地,恶意的去伤害他人却是第一次,虽然那是一个渣,但是除了法律和道德,自己也没有立场去做什么。滥用私刑,总是为人所不齿的。仗势凌人什么的,真的不该她能做出来的事情。难道换了人治的社会,自己的法律意识和道德底线都松散了吗?被自己身为现代社会文明人的自律意识腻歪到的卫青蓝难受的直撮牙花子,转天又是一嘴的燎泡。
不管卫青蓝是怎样在自我厌恶和对秦舞的厌恶中纠结反复,日子还是得过。这一天卫青蓝照旧去挑水送柴,白书霏却是不在,脸色青白的如同鬼魅一样的秦舞趴在床上哼哼唧唧,说大概白书霏是去挖野菜了。卫青蓝冷着脸,自顾自的倒水入缸,心里却泛起浓浓的怀疑,自己不过是采了山上的一点野生夹竹桃混在野鸡一起,白书霏肯定是不吃的,他体质奇怪的对野鸡肉过敏——就算秦舞全吃了该吐该泻也该早折腾过去了,后遗症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现在还让她一副僵尸像吧。
心中怀疑,但是手下的动作不停。倒是秦舞,病怏怏的爬起来,倚着门框,两只眼睛骨碌碌地盯着卫青蓝不放。卫青蓝疑心她是不是又在琢磨什么,暗暗提起戒备。
“卫妹妹,你现在……我……听说,你现在打柴换钱?”
“嗯。”
“打柴的话,能得多少?”秦舞的脸掩在乱糟糟的发影下,难辨是嘲讽还是感慨。
难道秦舞真的迷途知返想要养家糊口了?
“不会很多,养两个人够了。”卫青蓝回答得非常谨慎,事实上当然是不够的。
“天天山上山下,累死累活一身臭汗,得那么三瓜俩枣的,算什么?”秦舞的脸突然露在明处,两只眼睛因背光灼灼发亮。她本就青瘦,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挂在眼框中,暴之欲出。
卫青蓝心下冷笑,狗改不了那啥,自己真是天真。
“卫妹子不知道吧?”秦舞眼神扑朔,忽悠悠俯身过来,“我家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做的可是无本买卖。绿林好汉,一方豪杰,据说也是前呼后拥,拥趸上百……”
卫青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做无本买卖,等听到秦舞越说越眉飞色舞,大脑中才逐渐把事情明朗起来,一时之间,心跳如鼓。
大齐建国不过五十年,第一个女皇升天的时候南方甚至还未归于大齐,甚至京都往南还时常有匪患作祟。疆土一统还有赖于先帝骁勇,南北征战,破诸侯,除旧阀,铁蹄踏处,流血漂杵,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可谓一代明君。可惜,死得早了点。现在大概相当于前世江南还有四五省在异姓藩王手里,西北那边也不太平。今上是先皇第九女,好像还有皇四女皇五女皇七女就是那个什么安阳王爷的一串的王爷,个个手里有兵。如果这个皇帝不像康熙大帝那么英明神武,这天下还真不好说会怎样。卫青蓝一个后世闲人,对这些个天下大事并无兴趣,只是猫冬无事,恶补了一下常识而已。现在猛一听秦舞道来,立刻反应过来秦家老太太大概就是那乱世中的匪患一伙了。如此说来,这难道是个天下无贼式的悲剧人物?
卫青蓝犹在脑补一个女版的土匪洗心革面浪子回头散尽家财行善积德意欲留下子嗣传承香火不料天意弄人四女夭折夫郎爬墙自身横死一根独苗烂泥不上墙的苦逼故事,那厢秦舞口沫横飞的告一段落:“……所以说,卫妹子,老太太的私房银子一定还在白叔叔,呸,他也配?一定还在那个贱人手里!”秦舞眼睛一转,嘿嘿涎笑道,“我本来还以为会到了卫妹子手里,其实哪能啊,卫妹妹哪是那样的人啊!你看,要是能把这钱弄到手,咱们五五分成,怎么样?”
卫青蓝死死的盯着秦舞,越发的觉得秦家老太太在自家孩子出生的时候肯定是把孩子扔了,把胎盘养大了!!京都匪患,虽说最后招安了不少,但是实际上死的更多!那位先皇励精图治,对敢在自己帝都闹腾的那些刁民是往死里整,多少山民提起来都要颤三颤,谈匪色变,若是真有匪患后人报官缉拿都是可以的。秦舞这么明目张胆的对自己这个外人说这个,是脑袋被门挤了吧。虽然知道这个人不精明,但是要不要这么没下限呐!
秦舞被盯得实在难受,咽了一口吐沫,缩缩脖子道:“要不,□□?”
“……”
“……七三总可以啦吧?”
“……”
“八二我就太亏了!!”秦舞要跳脚了!!
“……”
“不可能九一的!!”斩钉截铁了!
卫青蓝默,还真的是没有下限哪!自己为这么个二货天天着急上火为哪般!但凡白书霏手里能够养活自己的钱财,何必还天天苦哈哈的织布卖钱!他现在既无妻主,又无子女,年纪不算小但是也不老,虽说卖了给自家,但肯定是自由身,就算无处可去,随便走一步,不比秦家这仅余一间半的破屋潇洒!
实在听不下去,卫青蓝转身要走。秦舞有心拉她手臂,却又不敢,只跟在她身后起腻:“卫妹妹,哎,卫妹妹,别走啊……”
拉拉扯扯到了院间,卫青蓝亲手做的那木皮门吱呀一声开了,白书霏挎了个篮子,挤挤挨挨的一篮子野菜,眼下两个眼圈青黑,比之秦舞脸色也好不了多少。卫青蓝心里一酸,忙低头掩了。
白书霏倒是惊诧:“舞儿,你能下地了!!”
秦五立刻捂住额角:“哎哟,我头晕!”
卫青蓝手起掌落,在喋喋不休的人脖颈上重重一击。秦舞眼白一翻,哼唧一声,软软的颓在地上。抬眼看白书霏,见他也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白书霏,我当真觉得,”卫青蓝痛苦的揉眉心,“你指望秦舞,还不如指望我呢!”
白书霏的身体一颤,目光露出些微的光芒,可惜卫青蓝没有看到。她弯腰,单手拖着秦舞的手臂,一路滑过院子拖进屋里去。白书霏眼里的光芒散去,又往臂上提了提手里的篮子,尾随进屋。
把手里重的要死的人扔回床上,卫青蓝叹气,就见白书霏低低开口道:“卫小姐……”
“还是叫我青蓝吧!”
“要留下吃饭吗?”
“……好。”
难言的沉默。屋子就这么大,白书霏在灶下忙活,卫青蓝突然开口道:“书霏,你到底有没有打算?”
“我想给舞儿娶一房夫侍。”良久,白书霏答道。
“……”
“是卖身的也好,鳏居的也好,哪怕是残疾也好,只要他能给秦舞生一个孩子……”白书霏咬牙道,“我就把他迎进秦家门!!”
“……”卫青蓝觉得也许白书霏和秦舞都是脑筋不清楚的人。
“秦家的香火不能断。”这点白书霏很坚持。
先不说有没有人肯嫁,那么个大活人会老老实实留在你这传宗接代?要不是因为那传说中的金银,这败家子怕是早不知去向了。
“我要一个孩子。”白书霏忽然幽幽的叹气,养儿防老,本以为秦舞终于有了悔改之心,谁知这段时间话里话外打听妻主到底有没有额外的银钱留下,话中对逝去的妻主没有丝毫孺慕之情,竟真的冷血如斯,不孝至此——要不是病的歪歪的,怕是连这房子都要掘地三尺了。继女儿指望不上,卫青蓝指望不着,自己还能怎么样。
孩子!卫青蓝在心底呻吟,话题走向真诡异,可是,孩子,自己也可以生孩子啊!额,不行,自己现在没那功能了。
“你放心,舞儿会留下来,替秦家留下香火的。”
卫青蓝眼睛一眯,不知道白书霏何以如此笃定,鼻子抽动一下,似乎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再抽动一下,确实闻见了什么。白书霏抬了一下眼皮,自动从自己那篮子里边拿出一小捆叶子来,卫青蓝认得,是自己用过的夹竹桃。
能让圣父属性的白书霏都要下毒把她留下来当种/马——怕是如果真有了孩子,秦舞就是死,白书霏也不会再多看她一眼,不过,夹竹桃的话——
“这个毒性太大。”卫青蓝觉得自己心里翻滚的叫嚣的现代人的罪恶感像刚出洞的地鼠一样被敲了回去,“对孩子不好。下次进城,我带点决明子吧!”
那个毒性小些,也不容易查。
夹竹桃有毒,决明子有毒。来自于度娘!!
我觉得吧,如果真的穿回古代,法治社会长大的我们肯定不会给人下毒,尤其是女主这儿 还没到性命攸关,所以她自责,自我厌弃。可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要保护的弱者都有了这种觉悟,还有什么下不了手的?女主要变强,要建功立业,总得有点魄力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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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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