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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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两手的白色油彩，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听着那些脚步声临近，只得傻傻地抓了一根眉笔，装模作样地要往那白脸上画。
刚巧这时候，门就被人推开了。
“你们是谁？这后台怎么能随便闯？”翠芝佯装动怒。两位巡捕模样的人，一身戎装，公式化的语气道：“有重要嫌犯逃脱，任何角落都不可放过。请各位理解。”话毕，就开始翻箱倒柜。翠芝不说话，立在原地。穿着武将戏服的男子则暗中握紧了那柄枪。
“长官，没有。”
“……恩，我们撤。”
翠芝紧紧拽着的眉笔杆被慢慢搁下。
“且慢！”这一声断喝，让眉笔顺着台沿滚下去，翠芝低头去捡，戏服摆下，一双大手紧紧地握在漆黑的手枪上。翠芝微微一怔，不好，这要真枪战起来，自己还不被打得满身窟窿，怎么都得瞒过去。她缓缓起身，口气不满：“这位官爷，你搜也搜了，怎么还纠缠不清的，我们还赶着上妆上台呢。”
“这地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官爷指着地上的一滩红迹。
“你说这个？”翠芝屈身用手摸了一把，指腹顺着那一路打翻的朱砂，将血迹一并抹去，指头上全是殷红的朱砂：“我打翻了朱砂，这就是血迹了？唔，倒也有点像，怪不得舞台装缺不得这个东西。”
十指芊芊，在那军官眼前一动，便被握住，一张脸也顿时变得猥琐：“小娘子，懂得如此之多，不如去府上给爷也唱个曲儿，总比在梨园混得好。”
翠芝大惊：“……你，你放手！”
“小娘子如此就不温柔了……”
该死，该死，怎么碰到这种酒囊饭袋，她石翠芝好歹也是堂堂南京政府里的议员石谓之的女儿，这种货色也配碰她一根手指头。种种训斥的话就要喷薄而出，忽然死死地压下去，此刻身份一漏，刚才的谎就圆不过去，还不被那人一枪给毙了。她的手被那肥腻的掌心前前后后的摸，真恨不得砍了那双手。
“官爷，还有人呢。”她低头，一时娇羞无限。
“那今晚，廊坊街十号，不见不散。”来人一个恋恋不舍的回头，真想把刚才吃的乱七八糟的糕点茶水全喷到那张脸上，待到人已经走远，翠芝才合上门，松口气：“你可以走了。咦，人呢？”
又是不打招呼就跑了，翠芝气闷不已，好歹这次是她有难啊有难，真是典型的周扒皮，也不谢一声。低声咒骂之际，已经有人寻来了，是童嘉文，他一间一间屋子的寻来，真不嫌烦，不会叫一声么？她微微叹口气，感觉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了。童嘉文看到她，赶紧地跑过来：“怎么就不见了，戏都演完了还不见你出来，伯母都着急了。”
正午的暑气有些重，刚刚那生死之悬让她绷紧了弦，此刻徒剩下疲惫。翠芝话都不想说，但抬头能清楚地看见那墨色的瞳仁里全是她的影，很清晰很明亮，带着些许焦急，脸上是温和的神情，总归让人安心。她有些瘫软地靠着门根坐下去：“迷路了，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童嘉文扑哧一笑：“你就这样转悠了这么久。听听你刚刚的口气，好像理由还充分得很呢。”
“我不想动了，头晕，热。”
童嘉文一愣，手轻轻搁在她头上：“不会中暑了吧。”
“……有可能。”翠芝故意说道，她的确是不想走了。
“但是让伯母他们那样等不好吧。”童嘉文犹豫地看了她两眼：“要不，我，我背你吧。”明明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他说起来倒有些忸怩，耳根也有些发红，翠芝点头点的特干脆，他也只有乖乖让她欺到头上。
果真是青梅竹马么？翠芝俯在那宽阔的背上，还想到了四个字：两小无猜。运气不错，遇上了一个好人，看起来心眼不坏，对翠芝更是没得说，更重要的，他对翠芝的情感完全是基于她穿越过来的举动，想想觉得很暖心也欢喜。
石家的态度她看得出来，身处这个社会怕是逃不出那一堆禁锢，不嫁人？这言论一出石家还不翻天了，自己那些结交朋友，开创演艺事业的梦想只怕全全实现不了。眼前这人不错，还算开明，或许是个直接放心的人选，喜欢上他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翠芝只觉得微醺，迷迷瞪瞪地在后面睡着，隐隐约约听到些声音。
“她，她这是怎么了？”
“这丫头太放肆了！”
“伯父伯母，翠芝好像迷路了，找路的时候估计中了点暑气，没事，我们这就回去了，翠芝也不沉……”
声音也是这样，不疾不徐，关切得恰到好处，总归让人放心。但翠芝心里总是浮着旧日的影，总归不好受。既然已经决定开始与翠芝过往挥别，叔惠那里怎么都要来个了断吧，这样也让翠芝死心了。袁芝芝这样想着，内心的疲惫似乎轻松了不少。
次日本打算去沈家还戒指的翠芝被石太太拦住。
“本来还想劝劝嘉文多留几天，他硬是说假休完了非要走，这孩子倒也实诚。上次老爷回来不是耽误了你们一天的行程么？他来南京竟是为着我家东奔西走的，怪过意不去的，你就代我们去吧。”
絮絮叨叨一番，翠芝只得连连答应着，倒是童嘉文一脸古怪地站在门边，也不应个声，连翠芝问去哪儿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翠芝索性定了去五洲公园。公园里有个玄武湖，淡淡的湖水掩映这苍翠的草坪。坐在船上的两人吃着船家摆的现成的果碟，说说笑笑，倒也自在热闹。
待到夕阳西下，远处白色的石桥倒影在水面，湖畔的错落有致的垂柳也随着微风轻轻拂动，万物仿佛都静寂下来，分外美丽。
“两位倒不如就将就着用点船家的饭菜可好。”撑船的老伯掀开走到船头来问，翠芝想也不想，连连称好。船家做的是最正宗的南京名小吃——鸭血粉丝煲，料用的新鲜，分量也大，汤头味道很足，粉丝也入了味，翠芝吸溜吸溜地吃着粉丝，大口大口喝光汤，只觉得人间美味，非此莫属。
“翠芝。”童嘉文慢慢搁下筷子。
“有事就说，闷了一天，不累么？”
童嘉文一愣：“有这么明显。”
“太明显了，今天整一个闷葫芦。”翠芝舀了一口汤。
“伯母她，伯母她今天要了我的生辰八字，说是要……要……要测测我俩的生辰八字。”
翠芝一口汤刚含进嘴里，一口没浪费，全全喷了出去，咳个不停，童嘉文赶忙上来拍她背，足足咳到面红耳赤才停。翠芝止了止童嘉文的手：“妈，她，她这是干什么？什么都没有问过我。”
“……这是老一辈的作风了，我能理解。不过，我想你是个新派人……”童嘉文有些尴尬：“……我是给了伯母。不过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面对那样清澈的眼神，原本已经出离愤怒的翠芝慢慢将握紧的拳头，一根一根分开。此刻，对面的人并不是自己要苛责的对象啊。
翠芝叹了口气：“嘉文哥的想法是什么呢？”
“我？！”童嘉文略略沉吟，认真地看着翠芝道：“其实我完全理解，父母的阅历见识都要比我们多，所以他们其实也有他们的道理。”
“你自己就没有什么想法在里面么？父母包办……”
“当然不是，自然也是要你情我愿才行。”童嘉文侧过头去，声线微低：“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得好。”翠芝点头：“我也不赞同父母包办，你看看我前两场订婚，还都是这样闹的，这个父母之命真是害死人了。”
“不能这么说，翠芝你那是遇人不淑——”
“也不能说跟父母之命毫无关联吧。”翠芝打断他。船一阵摇晃，终于还是靠岸了，翠芝这才舒了一口气，好在打岔分过去了。黄包车一人一辆，童嘉文神色略微黯然，翠芝则是满心怒火。
回到家里，翠芝还是忍不住一股怒气，急冲冲地找石太太理论。
“妈，有你这样的么？我的订婚戒指还没还给人家，你怎么就去对我和嘉文哥的生辰八字。我石翠芝有这么难嫁么？”翠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石太太倒是喜气洋洋：“哼，晚，晚就来不及了，你那些同学一个二个都嫁了，身边除了世钧都是些不像话的败家子，好不容易遇上个这生辰八字都合的人。老爷，就是身世忒惨了点，父母早亡。”石太太犹豫地说道。
“童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石谓之拿起烟斗敲了敲：“……你可想好了？”
“老爷，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童家的人不也好好在当差么？他舅舅好歹也是一方局长，现在虽是差了点，往后有老爷和他舅舅帮衬着，翠芝也不会吃苦。”
“妈，你就知道不让我吃苦，可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的心里苦不苦。和方一鹏的订婚，和沈世钧的订婚，现在还想再多一个前未婚夫么？够了，真的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争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