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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文华殿筝声(下) ...
靖钰走回了内室,对着荆冰宸,郑重地道:“冰小姐,此事是洛湘湘洛大家,强烈要求比试一番,两国音律各方面的不同。现在雅乐师又不在,皇上只能请冰小姐帮忙了。这一次,关系到未来北耀对南水的政治态度(偶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有没有“政治态度”这种词儿什么的,就凑合着用吧!),不能丢脸,必须赢了这场比赛,折了他们的傲气,这样,在未来的谈判方面,就很好的有利于南水国占据主动地位。”
“这么严重?”荆冰宸微一蹙眉,清冷如冰雪似的黑色眸子中,掠过辉煌的光芒,瞬间的沉默,“一定要我去吗?”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乱出风头,更不想对着这么多人的面,弹我的琴,唱我的歌。这样真的,让人很不自在啊!
如果只是为了比赛而奏乐,那就失去了奏乐的意义,更抹杀了它们的灵气。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为了表演而表演,掺杂了功利的心,曲子就变得不那么纯净。对于一个纯粹的乐师来说,这是一种悲哀和亵渎。
“对不起,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重要,需要冰小姐的帮忙,所以……”靖钰叹了一口气,指了指那边正在摆设的屏风,道,“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屏风,冰小姐实在不愿意暴露身份的话,可以到屏风后面。”
“靖钰哥哥……”她美眸眨了眨,可怜兮兮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靖钰连忙别开眼去,怕自己一对上那一双眸子,就会心软的答应了。这事情他实在是做不了主,事关重大,只能委屈一下她了。
“好吧!”荆冰宸只能点头,见那边已经等得有些急了,不由得眉头蹙紧,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手中青翠的竹笛,交到了他手中,“替我保管一下。”也不管他的回答,便往那边的屏风那边走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一下。
侧首,抬腕将束发的雪色纱带解下,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顿时毫无束缚的披散,落在肩头,使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飘逸和慵懒。她又将披在肩后的长发揽右垂到胸前,随意的绾好,用那条雪色纱带松松的束了,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此时的她,看起来竟与刚刚的形象,有了三分的不相似。特别是那周身慵懒的气质,与刚刚已是大相径庭。如果说,刚刚她的气质,是柔美恬静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慵懒妩媚。
款款移步落座,面前已摆了一架二十五弦的古筝,与这世界的七弦瑶琴大不相同。她苦笑着摇头,皇帝叔叔是不是吃定她了,居然准备的这么周全,难道是早有计划?双手搭上琴弦,荆冰宸敛神屏气,开始调音。
屏风那边的人,只见人影闪现之间,精致华丽的屏风后面,已多了一道看似柔弱纤细的人影。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这便是南水皇帝所言的音律高手了!
于是一个个都安静下来,静观后续。那屏风挡着,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模样,又兼她蒙了面纱,更是好奇。这位音律高手,似乎是一名女子?南水国除了雅乐师之外,居然还有这么一位,音律上能与他媲美的人在么?真的还是假的?
“曲名《高山流水》。”清冷如珠玉落地的声音,众人不由得眼中一亮,还没反应过来,便闻听,如水的筝声泠泠响起,化作片片悦耳的音符,在空气中飘荡蔓延。
随着筝声的持续,众人只觉得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山林,蜿蜒的小溪,潺潺的流水,淡淡的白云,舒适的清风,精致的木屋,自然的清香,欢快的鸟语,一切都是这么的宁静美好,让人如临其境,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天籁……
突地,筝声在低扬到一个极致的时候,转而变为磁性的中音,巍峨的高山,青翠的松柏,恢弘的古寺,飒爽的山风……一切景物,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虽然那轻快大气的基调没有变,可是,那种风格的变化,却是更加让人难以置信!
整个文华殿中,除了这悠扬而悦耳的筝声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每个人都很沉醉,沉浸其中,陶然忘返。上官唯攸脸上有了享受的神色,半眯着眼,手下悄然扣着节拍。
那位一开始挺不服气的箜篌大家,洛湘湘,此时也似乎忘了自己手中还拿着箜篌,呆呆的听着,一动不动。
那位,年轻俊美的北耀使臣齐渊洛,双目一直盯着屏风后面的那道身影,若有所思的思考中。
另一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就是那个十四岁的皇四子上官靖寒。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屏风后面,只是眼中耀眼莫名的光芒,却是让人不敢直视。
那眼神似惊喜、似熟悉、似赞叹、似恍然,最后转为决心,似乎对某样东西,势在必得。一种浓浓的占有欲,一闪,即逝。那种成熟与犀利,实在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表面上,他的确依旧是那样冷如寒冰的样子,漂亮的小脸上,依旧是寒霜笼罩,看不出任何异常。
筝声逐渐停止,最后的颤音逝去,那种让人放松沉醉、安神宁和的感觉依然存在。而刚刚的箜篌与之相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毕竟,行可到,意难达。技巧再好,技术再好,如是少了那一份让人身心皆醉的意境,便差得很远了。对于以曲表意,洛湘湘的箜篌,只能算刚刚入门,而荆冰宸的古筝,却已经到了成熟的境界。
毕竟她研究乐理音律,加起来可不止二十年,而且现代教育的发散性与互通性,可不是这发展落后的古代能比的。虽然单单研究一项,可能不如古代人,但是乐理相通,一理通,百理通,这个道理,音律这一部分,也是适用的。
“皇上,可否告知,这位大家的身份?民女想向她讨教一番。”好半晌,洛湘湘突然问,她看起来很坚决,似乎很像那种追求音律的更高境界的人,至于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大家”一称,是在肯定了人在某一方面的能力,的确非常杰出之后,才会赋予的。而且,那些名气越高的人,所确认的“大家”,含金量就越高,也越有说服力,地位也越高。
“洛大家,并非朕不愿意相告,实乃乐师本人一向避世而居,不愿卷入红尘是非。此次若非情况特殊,朕也不愿违背其心意,只好请洛大家见谅了!”上官唯攸的话,半真半假,却吊足了人的胃口,给她的身份,再次笼上一份深深的神秘感。他自是深知荆冰宸的性格,才会这般说辞,但也有意无意的找了个借口,堵死了对方还要继续打探的心思,不愧是皇帝,语言艺术方面,够厉害的!
北耀使臣齐渊洛,若有所思的看了屏风后的身影一眼,依旧低沉的声音:“看来南水国果然人才济济,不愧是三国中,音律传承最为完整的国家。臣等领教了!”
三国中音律传承最为完整的国家?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在音律方面,他们并没有输,只是输给了南水在音律方面传承的底蕴么?看来在语言艺术方面,这位北耀使臣,似乎也并不差呀!
既是承认了屏风之后的人的确非凡,却又否认了自己输在了南水之手,而且还有意无意的,似乎在暗示着:这是南水,在靠底蕴欺压人啊!说这屏风后的人,也不过是凭借奇异与独特的,以前从未听过的曲子,获胜罢了!——以奇取胜,而不是凭自己本身的实力来服众!说到底,就是一个词儿——不服输!不认输!
上官唯攸微微一蹙眉,正待开口,却听,那如珠玉落地、环佩相扣的声音,清冷地响起:“对乐技音律不够虔诚的人,没资格说这样的话!我不管你们政治上你来我往,勾心斗角,但是,音律之上,你们没有辱人的资格!吟风弄月,弹琴作曲,本为风雅之事,若是被你们作为政治上的筹码,真是,肮脏的心理!如此下去,北耀音律,必将没落!”
一番话斩钉截铁,如金石之声,重重的敲击着众人的耳膜,她犀利的下了这样的断言,然后起身,不顾齐齐愣住的众人,转身离开。
不错,她就是看不惯,这些被政治污染、让乐声也不再纯粹美好的人!刚刚靖钰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就有些不满意了,如今听到他们就这么你来我往、暗藏机锋的话,更是让她没来由的火大!如此行事,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她并不后悔说这样的话,也并非一时冲动,更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她也相信,事情会被圆满解决,皇帝叔叔不会怪她——因为,这一番话,给了他利用的权柄!天下三国,风月之士实在不少。虽然,这种事情早有惯例,但是,却并未堂而皇之的,被人这么赤/裸/裸的揭开来!而且……
“也许,我错了……”洛湘湘喃喃低语,眼中晦涩难辨,复杂不定,看向那离去的背影时,神色不断变换,逐渐凝结成了一股坚定的情绪,娇美的脸上,满是认真之色。又看了看脸色未变,但眼中却已是暗影重重的齐渊洛,她手一紧,下唇轻咬,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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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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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文华殿筝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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