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尘随马，对影成双。》夏之桐

7、恩宠。

　　有一日庆安突然说，桐，我想娶你，照顾你。
　　我很诧异，不敢看他的眼睛，心在颤抖，自己眼里已是盈满热泪。
　　你知道我的，庆安。我所有的事情，我只和你说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你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戒备，也没有负担。可是我不知道一旦我们的关系发生了改变，结果将会是怎样。
　　桐，你要相信我。如果你觉得不适，可以随时离开。
　　他拥抱我，亲吻我的嘴唇。不由得我反抗。
　　我扑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脆弱。没有说任何话，答应或者拒绝。也不知道这份感情是否可以持续很久，然后是自己得到一个爱人，还是失去一个知己？

　　关于爱人和知己往往是不能兼得，我们拥有的只能是生活中的一点恩惠。如果强行全揽，必然会被生活所累。我从不奢求完美，可是骨子里却不肯妥协，不愿屈服。

　　那日与庆安分别，第二天独自去了海边，我渴望冬日的大海，希望可以理顺凌乱的思绪，一点点梳理清楚生活的琐碎，得到安稳答案。冬日的大海与其他季节都不同，这样凛冽的海风可以使人清醒，并且看清生活的意义。即便远远观望潮起，静听潮声，内心安定，充满安全感。
　　走的时候没有告诉庆安，后来听朋友说他像疯了似找我，以为我生了他的气，永远消失不再回来了，还差点报了警。后来我给他发了短信，说我在海边。归来时他去车站接我。他一下子就抱住了我，眼泪都想掉下来。他说，桐，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他心里恐慌，仿佛抓住了自己的命运般，我是知道的，他真的爱上我。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嘿，傻孩子，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他握着我冰冷的手指，听到这样的话格外心酸。他说，你就是这样一只桀骜不驯的小兽，从来不按规矩出牌，给人一种动荡的不安全感。我要抓住你，再也不让你离开。
　　听他这样暧昧的说话自己觉得心酸，仿佛自己生生了断了自己的退路。亦如幼时父母的一句夸奖就能使我感恩戴德，若自己不能使之满意便是辜负了他们。我总是深陷这样的泥淖，不能全身而退。

　　我笑笑，给他看照片。一对情侣在夕阳照耀的海滩上面忘情的亲吻。我拍了特写，逆光拍摄。仿佛世界就是要幻灭，情人即将分离，一切都要回到荒芜颓败。我还拍了很多，绝大部分是海水，平静如镜的，波涛汹涌的，热烈奔放的，温柔美好的。还录下大海的声音，那些声音使人平静开阔。
　　我说，我喜爱各种各样的蓝色。有一些时候，我很想沉到海底去，看看是怎样的魔力使海水变得这样迷人。我希望自己变成美人鱼，不过我不会想美人鱼那样傻，我才不要为了王子上岸来，最后变成泡沫。我要在大海里徜徉，自由自在。
　　他笑着说我傻，只是听我说话。等我沉默时他轻轻地轻吻我的脸颊或者手指，我心中充溢着暖流。没有任何抵抗能力，我大概有一次陷入爱情的陷阱。只不过这次可能不同。

　　此后我便成了庆安的女友，我努力使自己爱他，做一个称职的女友，过两个人的生活。我开始珍惜这样的安宁。有时候我会在电话里吵闹，哭得很凶。可是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分手二字，我知道自己也是珍惜这份感情的。他无条件的包容我，给他温暖和怀抱，我像个小女孩一样任性，肆无忌惮。
　　有一次我们骑单车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在马路上面吹风，骑累了就一直走。我们看到了盛开的野花，茂盛的树木，一望无际的田野，呼啸而过的火车，无尽头延伸的灰色铁轨，高架桥上面来来往往的车辆，造型漂亮的路灯……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我们开始吵架，互不相让。我丢下车子开始往后走，倔强的一直没有回头。我以为他会追上来。
　　我哭着哭着就累了，我知道没有人追上来，路上的行人都在看我。我坐在路边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里睡着了，梦中我还是一直走一直走，在大沙漠里，我害怕极了，可是我看不到任何人，没有任何生物。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站在我面前，一下子就扑到他的怀里。
　　他紧紧抱着我，叫我乖，跟我说对不起。我心中充满了委屈，可是也异常踏实。

　　一个朋友曾对我说，桐，他是让人流连忘返的男子。
　　我惊异于他会用这个词语，流连忘返。然后我一下子惊醒了。自己是这样自以为是，可是已经无法在离开他了。庆安是我生命中的根，将我的漂泊因子一点一点消磨，不论飞多远，他永远是系着风筝的那根线。他说，他只是把我当成了血肉相连的亲人，不仅仅是世俗的恋人。如果有命中注定，我们必是如此。
　　阳光流转的氤氲岁月里，我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自己的命运，或者漂泊不安定的爱情。颠沛流离的内心终究要寻找一个港湾靠岸，我只是相信却从来不曾遇着，这将是一个久远漫长的过程。可是命运还是使我遇见了他，使我残缺的羽翼得以保全。

　　我们在虚拟的时空里发生了联系，有种相见恨晚的遗憾。没有现实生活的冲突利益，各自生活在悲伤或喜悦中，也分享彼此的心绪。此刻我们很亲近，好像要紧紧拥抱在一起；有时候又很疏离，好像世界里从来没有彼此。我沉迷于一种暧昧，又开始强迫自己逐渐逃离。自己始终相信没有什么是恒久持续的，我不想做被背叛的人，就必须先做一个背叛者。我恨这种结局。你该知道，我还是有一颗乳少年般童稚的心。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我无法预知自己的故事，也无法确定自己的未来，只要他是抓住不放的，自己定会不离不弃。我是那只没有脚的鸟，如果有一天降落了，必是我的内心荒芜，寸草不生了。
　　有多少自由就有多少忠诚，他是极聪明的男子。我并不想过问他的过去，只要有一天，我便会珍惜这样纯净安稳的爱情。我寂寞的灵魂如同荼靡的彼岸花一样狂野绽放，不再孤独。
　　时光终如同野马蹄下的尘埃一路滚滚而逝，彼时所有的动荡终究是为了最美的平凡，如果终能二人成影，平安于尘世间，心不再动荡，那便是上天最大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