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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羽林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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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时觉得有光照在她脸上,不是很强烈却觉得很刺眼。觉得自己腰酸背痛,头也迷迷糊糊的,喉咙很痛。她不知在哪个帐子里,四周没有人。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匈奴人的衣服,头发也编成辫子,用麻绳束在头顶,额上还有一块宝石。
活着?还是死了?
此时恰有人掀开了门帘,她见是王爷,立即屈身行礼。王爷摆了摆手,坐在榻上开始打量她。
她心里疑问很多,想开口问王爷事情的始末,张口却忽然觉得喉咙里一阵干涩,猛的咳了起来。王爷伸手递给她一个银罐子,她咽了好几口水。
“你以后不能开口讲话了,”王爷面无表情的望着她说:“你以后变成哑巴了。”
咣当一声,手里的罐子摔在了地上。水汩汩地流出来,打湿了她的靴子,才忽的反应过来,弯下腰收拾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为什么没死,为什么又哑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抬头望着王爷,死死地咬着嘴唇。帐子里寂静了片刻,王爷才缓缓地开口说:“我把你写的方子改了,所以你没死。我把罂粟换成了半夏,所以你哑了。”她低了头,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突然有了希望,又像是突然变成了死灰。
王爷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单于以为你死了,把你交回来任我们安葬。现在你可以回到汉朝去了。”说着,扔给她一个包裹,说:“这里装着你需要的衣物,干粮,还有你的盘缠和通关的文书。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回匈奴这里。”
她蹙着眉,紧闭着眼睛。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睛,冲着王爷磕了一个头。王爷并未拦着,大方地受了她一摆,然后说着:“你不能向任何人告别,包括依维拉和你的姐姐。”她忽的抬了头死死地望着王爷,心里疑惑又难过着。姐姐和依维拉她们一定以为她已经死了,现在不知该有多伤心。
王爷起身走到她身边,低着头说:“只要你继续留在这里,只要她们知道你还没死,你姐姐就永远不会死心,永远想着怎么去害单于,怎么逃回汉朝去。我是为了你姐姐才救了你一命,不会让你回过头来再害了你姐姐的。”
害了姐姐?是吗?她问着自己,可自己也没有答案。低了头,最后行了一个礼出了门。
外面的风好大,秋天了。骑在一匹白色的大宛马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现在正是马肥的时候,伊稚斜才会选在这时候发兵。姐姐他们到底会怎么样?她一点也不清楚。也许难过的欲生欲死,也许过了之后便忘得一干二净。
勒缰下马,转身看去,一片草地还是绿的,只是不再有春天那般嫩绿而清脆,抑抑地随着风掀起一层层浪。大大小小的帐篷已经远得快看不见了,只剩一个个小点,甚至都看不清颜色了。
她放下包裹跪了下来,深深地向着这片草原磕了一个头,久久地伏在地上不肯起来,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大阏氏,对不起,她依旧不会放弃的。姐姐,依维拉,日磾,还有你们可爱的的小库兹,你们要保重了。
抹了眼泪起身,打马离开了。
日头快要落下时已经翻了几座山,再走不久就会到汉朝边郡了。她忽觉得心里有些没底。她是汉人,却又在那里无依无靠,今后该怎么活下去?她自己也不知道。
出了一片林子时忽然看到前面好些红色的旗子,上面写着黑色的子,被风吹的歪歪扭扭,她一时看不清。愣了一下,再仔细看时发现是军队,看样子正在休息,好多人正指着她,彼此说些什么,有人打马冲她这边跑过来。她吓得想都没想,忽的倒转了马头开始跑。
她骑的是大宛良驹,按理说应该比一般马快了许多的,可没跑多远便被人追上了。两人帽盔上插着红羽,手持长剑横在她马前。她无奈下了马,一边埋怨自己骑术不精,一边又后悔方才为何要逃跑。
二人将她带到刚才的树林边上松了手,她说不出话,吓得跪了下来。此时才明白为何王爷要把她毒哑了,平日里伶牙俐齿颠倒黑白的功夫全在一张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哑了也省的她再到处蛊惑人心,也是绝了后患。
“你是何人?”忽听见一个声音问着,听声音年纪不大,可却透着一种威严。
没敢抬头,瞥见来人一身戎装铠甲,腰间系着长剑和马鞭,身后的红色斗篷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她没敢回应,依旧低着头没动。
“抬起头来。”
她忙的抬头望去,声音的主人是个应该还不满弱冠之年的少年,剑眉星目,双眼如炬,眉宇间透着一种桀骜之气。她看的有些愣,倒也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人,匈奴人终日里散着头发掣马在草原奔骋,怎么看都是一副野蛮人的样子,可面前的人虽年纪不大,却英姿勃发,满眼的孤傲之气。心里忽然走了神想着:难道汉朝的男子都是这般英姿吗?
“你是何人?”来人又问了一遍,语气不改,却也听出了三分怒气:“匈奴人?”
她忙拼命地摇着头,使劲的挥着双手也急的说不出一句话,心下暗想着:王爷这次把她毒哑,算是真的把她害惨了,没准还要搭上性命呢。
面前的人皱了下眉头,复仔细的望了她一下说:“模样倒还像个汉人。怎么穿着匈奴人的衣服?”
她不知怎么回答,更何况也说不出话,只能低着头不做声。
旁边的人忽然说了一句:“将军,我看她好像是个哑巴,不如给她笔,让她把话写下来。”她听了抬起头,见说话的人正看着她。便轻轻地笑了下,点着头。
那个将军挥手叫人取了毛笔和竹简。此时她抬着头才看清,将旗上写的是个“霍”字。她心里使劲的想着,可怎么想都实在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只听过姐姐说过卫青,李广这些人,实在想不出汉朝还有霍姓的将军,还是如此年轻。
她拿了笔,思忖了片刻,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该如何下笔。看样子自己要说实话,可也不能全说实话,若是讲了她来历不明,还和阏氏单于相熟,难保不惹人怀疑。想了想,下笔在竹简上写着:“小女本系代郡人,少父母双亡为孤。胡虏袭我大汉,遂俘为婢,而来六年,不忍异乡之苦,而今逃归,得遇大将军,望怜我思乡之苦,助我归汉,恩情必当永记。”
写完了把笔和竹简都交给了旁边的人,呈上给了将军。她在一旁站着静静地观察着。那人脸色没变,看过之后收了起来说:“我不是大将军,是大汉的嫖姚校尉霍去病。我可以助你归汉,可如今双方战期,边关已封锁,要等到战胜之后才能回去。我看你也不是寻常的弱质女流,也会骑射,便先行留在军中与我们同行,待我们凯旋而归时再将你送回到汉朝。”
她点了点头,先前说话的那人向她笑了下,伸手示意她跟着,她小心的行了一个礼跟着走了。那人在前面说着:“我叫赵破奴,原是太元人,早先也在匈奴流亡过,后来有幸归入汉军。姑娘在这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我会帮你的。”她在后面点着头,虽然自己也知道这个赵破奴看不见,但还是重重的点了头。她是没想到这些人会对她这么和善的。心里觉得有些感动。
引她到了众人面前,她有些尴尬,向众人做了一个揖,大家都笑着回了她。赵破奴转回身跟她说:“我们现在正在寻找战机,也没有帐篷,大家全都风餐露宿,还望姑娘不要见怪。你的包袱,我们核查过后会还与你。”她笑着摇了摇头,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有人递给她一些干粮,她便笑着点了点头示谢,接过来便吃了起来。天色已暗了下来,周围有人睡着了,鼾声如雷。她这时才看清,这个部队人并不多,只有千人左右。顿时心里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少的人也敢孤军置敌?
四下望了许久,才发现霍去病正一个人在远处借着烛火看着什么,她心里有些好奇,便大着胆子走过去想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