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9 各人反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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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宫。元帝萧洛一身玄色绘龙纹常服端坐御案之前，神情凝重地翻看着一份奏折。
随侍在侧的郑谦小心翼翼地上了茶又躬身站到他身后，卧龙宫中燃着地暖，近身伺候的魏晓、魏初缓缓地摇着扇子，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打搅元帝，虽是冬日却已出了一身大汗。
蓦地，萧洛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摔在御案上，恨恨骂道：“蠢货！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双手攥拳，他眼中闪过狠戾，倏然起身，冷声道，“看来林相位高权重日久，也开始脑子不清醒了！卫一，去查查来龙去脉，把贪污赈灾粮款、结党营私的证据拿回来，最好还有他们的受贿名册。”
“喏。”随着一声冰冷无波的声音凭空响起，卧龙宫中一道黑影一闪即逝。
“郑谦，昭阳殿的情况如何？”沉默片刻，萧洛忽然想起什么，冷声问。
“回圣上，淑夫人如今正想把御花园的梅花名品玉台照水摘些下来，做金粉梅花糕。”
郑谦此时方把老神在在的模样收起，恭敬地回答，待见萧洛眉目间戾气更重，他忙继续道，“大皇子如今已过了五岁生辰，淑夫人拿了《三字经》准备给大皇子开蒙，二公主这阵子情绪不太好，有点闹性子。”
听闻淑夫人打算采集玉台照水做糕点，萧洛原本冷酷的神情更多了几分暴戾与厌烦，不过在郑谦禀报大皇子与二公主的消息时缓和了些许，讽刺地扬了扬嘴角：
“看来淑夫人还是那般喜欢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也不知林相是怎么养出这么个女儿的……”顿了顿，他话题一转，若有所思，“大皇子翻了年就六岁了，也该进上书房了。”
蓦地，他抬手挥了挥，吩咐道，“郑谦，传令司天监，选些寓意好的字上来，朕要重修皇族玉谱，把朕的儿女全都按序齿赐名、录入玉谱。”
“喏。”郑谦不假思索地应下，随即退出卧龙宫吩咐内侍去司天监传旨。
虽然不太明白萧洛怎么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不过细细思忖又在情理之中，因为宫中本来远远不止五个皇子皇女——
自萧洛迎娶皇后到如今已有十三年，这期间后/宫妃嫔诞下的皇嗣有十三个，然而存活的却仅仅只有五个。初初诞下的婴儿虽然脆弱，却也不至于十不存一，其中人为致死的因素可想而知。
萧洛当时幼年登基不免势弱，对于皇子皇女一个个夭折的情况见得多了，根本无力阻止，相反，帝王的宠爱有时更像是催命符，因此也不敢过多疼爱，就怕关心多了孩子又很快没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怎么见那些存活下来皇子皇女，甚至连赐名都不敢，就怕阎王爷知道了名字直接生死簿上一勾……
于是宫内存活下来的皇子皇女一直不曾赐名，只“大皇子”、“二公主”地唤着，连序齿都重新排了一遍。
——若是那十三个皇嗣都存活下来了，按照正常的序齿，如今的“大皇子”其实应该是“皇五子”才对，“大公主”也该是“皇三女”。
如今大皇子翻了年便是六岁，也该要进上书房学习了，若是依然“大皇子”、“大皇子”地唤着，却没个正式的名儿，未免太过尴尬。
而如今存活的皇嗣中，就连金芳仪所生的三公主也马上要过两岁生辰了，翻了年便是虚岁三岁，看这样子也不像体弱多病到容易早夭的，因此这个时候一起赐名也算意料之中。
只不过公主的名字也要录入皇族玉谱的话，字辈上应该不会随皇子，而封号……
萧洛是大元朝第二任帝王，《太/祖成法》中所定的规矩只有少部分是完善的，因太/祖不愿遵循前朝旧例，觉得新朝要有新朝的风貌，于是很多地方都显得比较“残缺”，就是那种修了一半没全部修完的感觉。
大元的许多规矩法律都是靠礼部官员以及氏族出身的太/祖继后文昭皇后赵慧璇制定下来的，可惜还没完善好，太/祖驾崩，文昭皇后很快也驾返瑶池。
幼年登基的萧洛虽是先帝亲自指认的继承人，当时却并未亲政，没有做主的能力，无法抗衡先帝任命的三大辅政大臣，于是《太/祖成法》的修补也暂停下来，这就造成了很多事情并无前例可依。
礼部那边依照先帝的意思准备了这许多年，都没有真正得到萧洛的探问与认可。
而重修皇族玉谱，或许是萧洛在这方面的第一步试探。
毕竟，当年的三大辅政大臣中，武宁候千叶珩如今缠绵病榻、神志不清；
于丞相前年再三乞骸骨被恩准，如今只有一个“太师”的虚衔，在家含饴弄孙，只偶尔在朝中露面；
淑夫人林彤之父林志恒被提拔到丞相之位，如今却……
郑谦重新回到卧龙宫时，面上带了几分喜色，恭敬地行礼道：“启禀圣上，千叶芳仪身边的白露求见。”
“何事？”萧洛微一蹙眉，眼中闪过不耐，却还是按下性子，问。
郑谦微笑着回话：“回圣上，白露是来报喜的。刚刚在栖凤宫请安时千叶芳仪晕倒了，李御医看过脉后，发现芳仪怀了龙胎。只是……”
萧洛对于他的迟疑皱起眉头，原本焦躁暴戾的心情听闻千叶若云有喜时已经缓和了许多，此时见他一脸为难，忍不住开口：“只是什么？”莫非出了什么意外，让他空欢喜一场？
“李御医说千叶芳仪遭了冲撞有些受惊，胎相不稳。”郑谦下意识躬身垂首，以力求不添加任何私人感情/色/彩的口吻回禀。
“什么？”萧洛愣了一下，只听他说了“胎相不稳”，并没有预料中“不慎小产”的消息，一时心情复杂，转头回到御案之后坐下，挥挥手吩咐道，“宣白露觐见。”
郑谦垂头不敢注意萧洛的神色变换，应了一声：“喏。”便躬身倒退着出殿，向殿外之人传召。
白露还是第一次单独觐见圣上，这卧龙宫中气氛如此肃穆，就连刚刚在殿外都还喜气盈人的心情也被压制住了，身躯微颤，她连头都不敢抬，跪地行礼：“婢子白露见过圣上，愿圣上万安！”
“平身吧。”萧洛的语气很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待她谢恩起身后方淡淡地问，“你来报喜？”
“启禀圣上，婢子确实是前来报喜的。芳仪在栖凤宫请安时晕倒，李御医诊出了喜脉。”白露低垂眼眸，福了福身，恭敬地回答。
“是吗？有喜是好事儿。”萧洛神色微动，却并没有被低垂着头的白露看到，只听他语气平静地问，“不过，怎么会晕倒？”
总不至于是皇后薄待了她，以致于请个安都能晕倒吧？又或者是受了谁的暗害？
若是前者，那么她的晕倒会不会有上眼药的嫌疑；若是后者，在后/宫生存了那么久还是那么不小心，他真该考虑一下自己之后的大动作这人受不受得住……
这听不出情绪的话显然让人无从揣测，白露身体愈发僵直，不敢放松下来，只将今日千叶若云被冲撞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不过在萧洛面前她并不敢添油加醋，只口风上略有偏向自家主子，而后重点说明了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宫女据说与何荣华小产有关，皇后已将其关押，以待日后深入审查，其余并不多言。
萧洛沉默良久，方才不经意般挥挥手，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顿了顿，他又吩咐了一句，“郑谦，厚赏！”
或许是因为他的反应不如想象中那么欣喜，白露低垂的眼眸中有几分挫败与失望，即便接了厚赏，她的心情也不曾平复过来，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圣上这样的表现，莫非并不高兴自家主子怀上龙胎？
可是按理说没这可能啊，圣上正值盛年，后/宫却只有寥寥五位皇嗣，还都未长成，后事难断。之前罗才人爆出喜讯时，圣上可是欢喜得很，还直接给罗才人进了位……
广陵宫上下都喜气洋洋，给朱青寰贺喜。
朱青寰刚刚回来不久，便接到了卧龙宫与栖凤宫的双重赏赐。
因为刚刚受了冲撞动了胎气，圣上和皇后都特许朱青寰不用下床谢恩，于是在郑谦与纤云传达帝后特旨时，朱青寰只欠了欠身，便又面色虚弱地躺了回去。
作为病人，朱青寰并没有强撑面子充大头的意思，既然帝后都已经特许她躺着接旨了，她又何必非要客气，强忍着不适装出一副死要面子不肯失仪的姿态呢？
等待宣旨送赏的人离开之后，朱青寰原本惨白如纸的面色逐渐恢复过来，见白露有些魂不守舍，不由蹙眉，唤了一声：“白露？”
“主子。”白露下意识地跪倒在地，想起自己刚刚注意到的异样，不由迟疑了下，“主子……有件事，白露不知道该不该说。”
“何事？尽管道来。”朱青寰微一挑眉，示意她直言。
“主子，婢子刚刚去卧龙宫报喜时，圣上表现得十分平淡……并无喜色。”白露迟疑了一下，终于将话说了出来。
“十分平淡……并无喜色……”朱青寰怔了怔，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两个词一遍，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恍惚了一阵，半晌才道，“本宫知道了。”
顿了顿，她抬眸扫了白露一眼，吩咐道，“天威难测——白露你且谨记，不可妄自揣摩圣意。若有下次，本宫也保不住你。”
“婢子谨记！”白露愣了一下，想到萧洛无波无澜、却没来由令人心头一寒的神情，蓦地打了个寒颤，忙伏地叩头，恭敬地应下。
朱青寰缓缓撑着身体坐起，见她起身上前来扶，心头暗自颔首，看来白露还是值得调/教的。
在白露的搀扶下走出寝房内帏，朱青寰四下一扫，便见寝房内尚有涟漪、白霜、采菲诸人。
另有圣上赏赐的两宫女两内侍，其中两宫女分别名侍云、侍月者，被提拔做了一等宫女，前者管钱银账册，后者管针线绸缎，如今正将圣上并皇后的赏赐收到库房登记造册，暂时不在。
在白露的服侍下坐到正座上，朱青寰此时虽依旧面色苍白，眼神却熠熠生光，完全不似前番晕倒时那么精神涣散，反而精神饱满得不似一个病人。
她挥挥手将在寝房伺候的人召来，道：
“你们都是随本宫从环佩轩迁到广陵宫主殿的，应该知道本宫的脾气。如今本宫怀了龙胎，虽然比往日金贵几分，却也并不想恃宠而骄，到处和人对上。
不过，本宫既然是广陵宫主位，虽不愿仗势欺人，却也不愿为人所欺，因此你们也记住：广陵宫中之人，不主动得罪别人，却也任人欺负。
若是你们有理，便是告到圣上面前，本宫也能为你们说上几句。”顿了顿，她冷眼一扫，“但是你们都别忘了，本宫庇佑你们的前提，是你们对本宫的忠心，吃里扒外之人，本宫决不饶恕。”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019 各人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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