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莲莲记事》苏阿锦

11、我没有家

　　我几乎要尖叫起来，我摸着喉咙上的突起，下巴也扎人，这这这这这••••，

　　我拉开裤袋，一阵吸气，看着下身那一团，这是什么东西，咦，好恶心

　　急急忙忙奔向修林的房间，修林看见我猛的一怔“你•••”

　　我苦着脸指着下身“这个•••这个是什么•••”

　　我愣住，怎么我声音也变了！

　　修林拧着眉毛，“你成了男人？”

　　心里一慌，被莫名的恐惧攥住

　　“难道不对么？不是男人和男人才可以成亲么？像萍萍他们一样？”

　　横空穿进个女声打断了我

　　“我的儿啊，娘亲想死你拉”

　　回过头，一个富态的女人，满头的珠宝，怔怔的看着我们，立刻尖着嗓子指着我叫道

　　“你是谁！大白天的竟然如此和我儿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扯着还未系紧的裤带，面色通红，隐隐觉得什么不对，却又参不透，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恐惧。

　　修林拉着我，眉宇间淡淡的忧愁，看向那妇人道

　　“娘。”

　　修林的爹娘高坐在大堂，修老爷止不住的怒气，一拍桌子骂道

　　“竖子！我听李先生说你带回来个不懂事的男子回家，如今还和他拉拉扯扯，你还有没有把修家放在心里！修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修林紧紧的拉着我，跪在地上却不反驳。

　　我急了，挣开他的手道“伯父伯母，你们不要这样说他，他没有给家里丢脸的”

　　“莲莲••你••”修林想制止我

　　修老爷却更怒了，道“你是什么东西！参和我们家的家事！”

　　“我我我••••”我紧紧的拉着自己的衣角，深吸一口气“我要和修林成亲•••”

　　“什么！！”修老爷和修妇人瞪着我，不可置信的看向修林，“修林！他说的可是真的？”

　　修林皱着眉，停顿几秒，看向他们，目光坚定，

　　“爹娘，我要娶他”

　　“混账东西！”修老爷一掌将茶打在地上，气的发抖

　　“他是个男人！修家就你一个！祖宗的基业还要不要了！我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决不允许！”

　　修夫人大哭起来，帕子擦着眼泪

　　“我的儿啊，修参要是还在今天也不会逼你了，只是修家现在就你一个了，你怎么能喜欢男人呢！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哥哥啊，怎么对得起修家啊，你怎么给修家传宗接代啊！我我我••我不活了”

　　就势就要撞向柱子，被管家死死的拖住，

　　修林面色瞬间煞白，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我，

　　我清楚看见了动摇和犹豫，只觉得呼吸都是一滞，害怕起来，有几分恳求

　　“修林•••你不是要和我成亲么？”

　　修林别过头没有看我，我腿一软几乎要坐到地上，我走到他面前，死死的盯着他，声音已经有几分颤抖

　　“你•••你不说要给我一个家么？”

　　修林猛的看向我，痛苦，歉意，他伸出手像是想要抚摸我的脸，却在前一刻堪堪停住，声音飘渺

　　“对•••不起•••”

　　仅仅这一句，就将我推向万丈深渊，我眼前一黑，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我又没人要了么，猛的我想到了什么，转向修老爷

　　“你只是说我不是女人，才不肯我们成亲么，那你等着，你们等着”

　　我胡乱抹着把脸上的泪，跌跌撞撞的走向门口，回头看向他，眼泪又下来了，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努力支撑着自己

　　“修林，你等我，我去找萍萍，你喜欢女人，我就变回来，要等我”

　　我一个人跑出去好远好远，回头，没有人追过来。

　　我瘫倒在墙边，修林，你看到了么，我这第三次流泪，还是因为你，却是最苦涩的一次，

　　第一次你告诉我泪为何物

　　第二次你教我七情六欲许我承诺

　　这第三次你却将我打入阿鼻地狱毫不留情，断了之前给我的所有念想

　　既然给了我承诺，便是喜欢我，那是男是女又如何，本就是皮囊而已，而你可知，这皮囊本也不是我的，你若在意这皮囊，那我又算什么呢？

　　萍萍，姬汝，我真的好想你们，我向东海跑去，用尽了全身力气，跑了了好久好久，总算看到了熟悉的竹门，鼻子猛的一酸，我扶在篱笆上大口的喘气，推开门的手却那么颤抖，

　　我这么跑回来，他们•••他们会愿意见到我么？他们会不会也•••

　　犹豫半响，吱的一声，我打开了门。

　　房内却空无一人，桌子上蒙上了一层薄灰，我的房间没有被打扫过的痕迹，凌乱的堆在一起，

　　我心里突然就空空荡荡的，怔怔地看着那层薄灰，身体的某个角度却冰冷似刀，割的我生疼。

　　原来•••他们也不在了，我自嘲的笑了，我早该有自知之明，所谓家，不过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既打扰了别人，又委屈了自己。

　　从后门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院子，每一步都分外的沉重，

　　正门口，萍萍欢快的声音响起来

　　“姬，你说修林怎么好好的就要成亲了呢，啧啧啧我以为他和我家莲莲呢，也不知道莲莲怎么样了，好想他啊，后天他大婚，我们一起去吧，顺便看看莲莲，我真的好想他呢”

　　本来就颤巍巍的世界终于在这么片刻的翻腾中，迎来一场华丽的倾覆，一如死寂，

　　我停住了脚步，听着萍萍的声音不敢回头，他，终究连等我都不肯么？

　　他不是喜欢我么，他不是想要和我一辈子么？
　　即便是这皮囊，也留不住他么？

　　姬汝突然冷声道：

　　“嗯？有人进来了？这味道是莲莲的，莲莲！莲莲”

　　我想要逃离，很想逃开这一切，心中的酸楚难以言喻，我慌乱的跑走，姬汝在后面叫着我的名字追上来

　　前方却没有路了，我瞎跑来到了悬崖边上，下面是熟悉的带着腥味的东海，我转过身看向萍萍和姬汝，

　　萍萍说最爱看我笑了，我试着咧了咧嘴角，但是我真的笑不出来了

　　我看出了萍萍的害怕和着急，试图靠近，他说

　　“莲莲你怎么了，我是萍萍呀，你别吓我”

　　我压抑着胸口的翻腾开口“萍萍，姬汝”

　　姬汝猛的一愣“你成了男人！”

　　萍萍闻声吃惊的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是啊，我是男人，修林不要的男人，缓缓闭上眼，向后倒去，

　　“萍萍，我想要回家”

　　身子迅速下落的砸向海面的前一秒，

　　我听见他们绝望的叫喊

　　“不要啊”

　　我总算笑出来了，原来我还是有人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