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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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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褪去了天真模样的赫露,肃杀之气尽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山本武,忙跑过去拉开月,挡在两人之间。
“恶魔已经蠢蠢欲动。要小心哦,安酱。”女孩的声音是稚嫩的软糯,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
月抿紧唇,轻轻地点头。
“是,师傅大人。”
女人永远是善变的动物,无论是大还是小。
——上一秒还是冷然的肃杀,下一秒就再次扑进月的怀里,笑容灿烂:“安酱,我饿了!”
Dew倚着房门,微笑:“萝莉酱,你徒弟去打大家提提馆子安守本分就好,让她进厨房也不怕把厨房连同我们一起炸了。”
月咬牙微赧,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对方不以为然,扭头看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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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贝阿朵莉切用魔法弄出了一顿饭。金发的御姐很哈皮地拿出两瓶红酒在月面前晃啊晃的,然后很反常的给所有人倒酒,就连赫露也没有放过。
月:“………给未成年人喝酒你找抽么。”
贝阿朵莉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对魔女来说,可没有什么未成年之说。”
——结果,除了三个千杯不倒外其他人全都醉得不醒人事。
被灌了大半瓶酒的月依然清醒,端着盛有暗红色液体的高脚杯,坐姿优雅如初,屹立不倒。轻抿了口红酒,无奈道:“喂喂,刚才是谁自称千杯不倒的……”头疼地看着两个醉了的明艳女人神色正常的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
Dew凑至她面前:“除了发色以外,你真的跟温妮安大人没有一处相同啊。”
月特别想一杯红酒扣到她头上。“……你准备纠结我的厨艺纠结到什么时候。”
Dew摆着一副嫌弃的表情,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被活蹦乱跳的贝阿朵莉切一把按倒在地。月微愕地看着贝阿朵莉切抄起桌上的酒瓶子,拔掉酒塞将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
女、女中豪杰。
一口气干完红酒的贝阿朵莉切走到月身边坐下,原本流光溢彩的眸子在接触到某个身影的瞬间,黯淡了下去。嘴角的弧度不知何时将成了苦涩的水平。她问:“……安月倪卿,妾身……是不是很失败……”
心蓦地一痛,月侧眸:“难过的事,就不要闷在心里。”
“安月倪卿可没有资格这么说。”贝阿朵莉切露出一个一点也不好看的笑,“他,是个很有趣的人类。比起其他腐朽堕落的人类要,有趣得多。妾身最初也是因为这份有趣,才会答应和他「重复棋盘」的,但是后来,这却变成了坚持……”
右代宫战人。
对于他,无关感情。
只是单纯地、单纯地想要得到承认,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但是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改变——完全地否定魔法,否定魔女,否定妾身所做的一切一切或是说……憎恶。”贝阿朵莉切用手背盖住双眼,“也对呢,对于折磨并杀死自己的亲族的妾身来说,憎恶是一定的吧……还谈什么承认妾身是魔女,真是愚蠢的想法啊。”
贝阿朵莉切自嘲的轻笑几乎是微不可闻。
“为什么不告诉他,”月的语气和神情平静得如同静止的雕塑,“如果他赢了,你就会死,这件事。”
“他很善良。就算是敌人也会施舍以同情,战人他是这种人。不可以告诉他,在‘抓住杀害亲族的凶手后就会迎来妾身的死亡’中痛苦挣扎的战人,妾身不想看见,一点也不。”
“……笨蛋。”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笨得无可救药。
——却又是,那么美好。
想要得到承认,追逐那遥不可及的美好。单纯地、固执地去觅寻,即使是倾尽一切,也是义无反顾;明知是飞蛾扑火,也毫不退却。
那么美好,却又那么残忍。
“笨蛋,大概吧……安月倪卿也是一样啊。我们,是同类啊。”
“不。以前也许可能,但现在的安月倪·V·范·欧德诺不会这么做。”
她也曾如此,想要触及那几近幻想的光芒。
那漫长到折磨的时间,磨去了所有;千年的诅咒轮回,摧毁了一切。
没有那愚蠢的善良的她,终究选择了毫无意义地“活着”,也仅是“活着”。
——你是选择波澜壮阔地死去,还是死水微澜地活着?
——贝阿朵莉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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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微的鼾声在身旁响起,月侧过脑袋,贝阿朵莉切已经睡去。
【我们,是同类啊。】
在某一方面,她们的确是同类。
同样的不受认可,同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同样的一无所有。同样的最终下场。
——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月阖目,握着高脚杯的手用力得指关节有些发白。将目光投向从刚才就把头埋在双臂间,一言不发的Dew。“呐,Dew。我突然,有些害怕……”
她只相信自己,从母亲死后她一直只相信自己,也只能相信自己。每走一步,身后的路就消失一步,无法回头。她只相信自己,才活到了今天。但是……
“灵魂被吞噬,现在来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连自己也无法相信。”她笑,“这条路还有多久,就会断掉了呢……Dew,你猜。我还拥有意识的时间,还剩多久。一个月,一个星期,一天,还是仅仅这一秒?”
“我会尽力去找解决的方法,在我找到方法之前给我好好撑着!那些牙酸到死的话给我吞回肚子里等发霉!”Dew丢下这句话,便甩门而去。
撑着……吗。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样做的啊。
失去了灵魂,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啊。她约好了的,她跟母亲大人约好了的。要活下去,就算世界毁灭,她也要活下去。
——她唯一不想让其对自己失望的,就只有母亲大人。
月放下酒杯,起身转过头,正对上一双干净的眼睛。
“……是你?”又是一个千杯不倒么。
对方手忙脚乱地正欲解释,月则是不予理睬地越过他径直走向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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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坐在湖边的草坪上,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松软的青草。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是少年的声音:“诶,没想到并盛山上还有这么漂亮的湖啊……月你是怎么找到的啊?”
身形一僵,月回头:“你……叫我什么?”
“月啊。”少年答得理所当然,“因为月的名字实在太长了,叫安月倪同学又觉得很别扭,而且小鬼不也叫你‘月’嘛,这样比较容易记。”
月低下头,轻声笑了起来:“现在除了Reborn,已经没有人会这样叫我了。”
如果他们还在的话……
“为什么?”
月侧目望着他,血红色的大眼在黑暗中格外慑人。“一半是因为我是范·欧德诺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冒犯范·欧德诺。”她抚上自己的右眼,神情看不清楚,“另一半是因为这双眼睛——‘宛如鲜血,可怖至极的诅咒之瞳’。除了我,再也没有第二人拥有这双‘诅咒之瞳’。”
这双眼睛。连自己见到也觉得心悸的这双眼睛。
她自己都不能接受,怎么可能会有别人能接受。
「毁掉它!毁掉这双眼睛,毁掉这个世界,毁掉所有人!」
又来了。
月捂着脑袋,精神上的痛苦让她咬牙。
在只有些微亮光的黑暗中,山本武并没有察觉到月隐忍的不对劲。
“嗯……是吗。不过月的眼睛的确很特别。比血还要深沉的颜色,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隐形眼镜呢。但是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习惯了……开什么玩笑……”
“我说的是真的。”
月的视力比一般人要好,即使在黑暗中也可以清楚地看见周围的任何事物。
——少年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真实。
莫名的,内心蠢动着的「暗物质」渐渐平静下来。
心中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宁静。
章节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