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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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季节，空气中还有微微有着夏的炙热粘度。田间来来去去的农人，将一棵棵麦苗插入翻好的田地中，远远望去，淡淡的青色点缀其间，让人看了便觉得可爱。间或从旁边的林中吹来阵阵的秋风，舒舒爽爽地淋了一身，分外舒服。
忽的从后方跑出一匹棕色的马来，矫健的四肢在地上踏出一阵烟尘。周围的农人听到声响抬头望时也只见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就见一人一马跃进林间，转瞬便连马蹄声都听不见了。
“哎，你看到是谁了吗？”一个约莫五十上下的农人拄着锄头，问身旁的另一个人。
“哪看得见，就那么快的速度，根本就没见着。幸好是野地，要是人多，这还不得出事？”另一人抬头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话中明显的有着不满，“肯定是哪家的官家少爷，出来狩猎玩儿。就这么横冲直撞的，压根不把老百姓看在眼里。”
“也对。”一开始说话的农人点了点头，“季节到了啊，又是一年秋狩的时候了。
那农人抬头看了看天，难得的好天气，趁着秋雨还没下，先把麦子种下，来年也许能有个好收成。
说话间，又是一匹黑色的骏马奔来，远远的可以望见上面坐着一个男子。一声轻喝，那马竟是在两个农人前停了下来。
“二位老丈，借问一下。”那人开口道，语气甚是和蔼，“刚刚可有一人一骑从这里过去？”
“是有一人骑着一匹褐色的马往树林那边去了，但是骑得太快，根本没看清。”先前的那农人抬头回答道。这一抬头，便让他惊了一下。马上的男子不过三十些许的年纪，俊眉星目，刚毅轮廓，带着浅浅温和的笑容。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按在腰间悬挂的铜剑上。背上还背着一把弓，一边还挂着一只箭囊。马上的身姿笔直挺拔，面容虽是谈不上如何俊美，但是偏偏却又着大气的风度。让人一见之下，便觉得一种属于军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难以忘怀。
“你，你……”那农人乍见之下便觉熟悉，似在哪里看见过对方一样。
“多谢老丈了。”又是温和一笑，那人道了声谢便一拎缰绳，绝尘而去。
“哎，我说人都已经走了，你还看什么？”另一农人见同伴还是呆滞地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不禁开口道。
“那人…..好像是，卫大将军。”那农人喃喃道，但他声音过低，身边的朋友并没有听见。
“这边的地已经插好了，那边还有哪，今天快些儿做，回家老婆子还在等我们呢。”说着便拎起锄头，推了推同伴。
“嗳..好。”农人动了动身子骨，缓回了神。
但是，那人真的好像是——卫青，卫大将军。我们大汉的，大将军。
林间的树叶密密麻麻砸下一片斑驳的树影，风过便如碎金一般的晃动。一只野兔晃动着大耳躲在草丛后头，红眼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动静，窸窸窣窣地啃食着青草。
殊不知它这般的警觉依旧没有看到离它数丈之外，一支上了弦的羽箭正对准了它，拉满了的弓箭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白皙明显。如鹰见猎物一般的眼光下，羽箭倏地一声便窜了出去，没入那只野兔的腹部。野兔只来得及呜呜的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一匹棕色的马迎风向前而去，马上那人在经过那野兔时，灵活的一侧身双腿一勾马肚，俯身便攥着野兔的双耳将他提将了起来。
“去病！”身后传来呼声，马上的人回头看去。
但见那人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目疏俊，五官精致，两眼间满是属于年轻人的活力，这让他显得幼齿了一些。身材颀长，四肢矫健，略显麦色的皮肤在黑色深衣的映衬下反而透出股秀气来。若非是身上背着弓箭，腰上也悬着把铜剑，倒端的是一个翩翩书生的模样。
“舅舅！”那名唤作是“去病”的年轻人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扬了扬手中抓着的野兔，道，“我抓到了一只兔子。”
来人驱马上前，在年轻人面前停步，分明便是刚刚问路的那青年人。虽有欣喜，但随即被严肃的表情掩盖过去，“如你这般在田地林间乱闯，若是有百姓在其中，岂不是会疏于防范？”
“哎呀，舅舅。”年轻人一听便没了兴致，垂头丧气地将兔子身上的箭头取下，把兔子扔进了马头前挂着的竹筐中。“这边是贵族专门狩猎的场地，普通百姓都是知晓的，谁会来啊。”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那人正色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卫大将军可是把你的军令给带了来。”年轻人赌气道。
“霍去病！你现在已经不是建章营的侍卫，你是冠军侯，勇冠三军的人，就是这样的么？”青年人，应该说是卫青，厉声道。
“舅舅，我错了，下次不会犯了。”年轻人----便是新进的冠军侯霍去病一见自家舅舅真是动了气，忙道歉道。要知道他这个舅舅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事事都管着他，教他活泼不得。
“知错便好。”卫青颔了颔首，面上放松了不少。不是他事事都要去管着霍去病，他何尝不知霍去病正是少年爱玩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做出来也是符合他的个性。但是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他从小就宠着的小外甥了，封官加爵后的他，已经不再能是他随性行事的时候。一举一动，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多少人对于他的晋级之快看在眼中却是恨在心中，就等着给他找出刺来，让卫皇后难堪，让整个卫氏如海中之孤舟，孤立无援。这也是他自当上大将军便处处严于律己，不敢行为偏差一丝一毫的缘故。若他卫青，他霍去病是一人也就罢了，偏偏身后还有那么多的人，一招错，便是满盘输。
四处环视了一番，这边的确是属于贵族狩猎之所，一般不会有百姓进出，想必是不会有什么人。卫青微微侧脸，笑道，“便容你一回，待日落我们便回去。”
“好！”霍去病一听便笑了，“舅舅，我可要和你比比，看谁是今天猎场上的将军！”一扬手中的弓，霍去病脸上斗志昂扬。
“好，我便同你赛一回！”难得放松，卫青也恢复了他本性之中的傲气。
相视一笑，甥舅二人脸上相似的表情，策马便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卫青策马在林中徐徐而行，看似浑不在意却是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多年的军旅生活，让他早就能够在处变不惊中洞悉周围的一切。
耳一动，一星点窸窣地声音传了来，卫青立刻警觉地勒马探听。不似是从周围传来，反倒像是从天上传来的。
天上？卫青疑惑地抬头，却还来不及思考，就见一个黑色的物体冲他扑了过来，下意识地伸手，将它抱了个满怀。
待落进一个温暖的场所，陆卿才幽幽地转醒过来。刚才……她是怎么了？
本来她是在毕业最后的舞蹈展示上展示她们导师的最新作品《汉殁》，讲述的是一对汉朝的恋人在战争面前的生死别离。她一直都是她们舞蹈系的最佳女主角，此次毕业巡礼的舞蹈展示，又是导师的得意之作，她自然是不遗余力。
开始的一切都很正常，她与舞伴搭配的也十分默契，不枉在一起没日没夜的排练了一个多月。但正当他们排演到男主角要去战场，与女主角在灞桥依依惜别，执柳相握的双手已经无法再紧握，只能去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时，舞台上的光突然灭了。
一片漆黑之中的她惊慌地看向周边，想要找到离她本就不远的男主角，却似被人从脑后击了一下，便不省人事。然后再一片黑暗中，她似乎一直在下坠，想要清醒过来，几番努力都无用。
此时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不舒爽的地方，只是，她靠着的是什么？
睁眼看去，两眼对望，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却又是清晰的。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邃的黑眸如深潭一般，差点便将陆卿溺毙在其中。黑的幽深，却又能看得出此人内心的那一种压抑，并非不得志的压抑，而是，失去自我的忧愁。
而卫青眼中的陆卿，只余下那一对剪水双眸，狭长的丹凤眼中似有泪光点点般，闪烁着阳光的色泽。瞳仁中映出了这个女孩的疑问，也映出了她尚未散去的恐惧。很是美丽的一双眼睛，让他移不开眼去。
只这一眼，已经万年。无法湮灭地刻在了眼中，刻在了心中。
很多年以后，陆卿拿着那块重新合在一起的玉佩，站在窗前想起当初他们之间的第一眼，竟是如此的契合。他的眼中只有她，她的眼中也只有他。就像他们的一生似的，唯一，便是他们想表达的所有。
溺水三千，他们的那一瓢，早就已经注定。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