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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远处的希腊神祗 ...

  •    爱情,就这么降临了!

      姜黄被爱情巨大的冲击波掀到了半空,整日晕乎乎,飘悠悠,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心心念念里,除了那个名字就是那张笑脸。每天刚挂上电话就又想拿起来打,刚发出一条信息,还没传到,第二条第三条又紧追着去了。他恨不能变成薄荷身上一段皮肤、一部分血肉,或除阑尾外的一个器官,时时刻刻和她粘在一起,永不分开。

      相比姜黄的狂热,薄荷则迟缓、慢热得多。她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他打来电话就接,发来信息就回,说什么就听,其余的,就挥挥衣袖了。

      当然,这种状态并没延续多久。

      陷进爱情漩涡的姜黄绝不会无视和放任薄荷的淡漠。他摇身一变,成为一名育人不倦的优秀教师--还是一个心眼比针眼小百倍的优秀教师,随时随地感人肺腑、发人深省地指出薄荷同学的总总不足之处,让薄荷同学如醍醐灌顶,心生愧疚。

      举例来说,薄荷同学刚有风轻的嫌疑,还没来得及云淡一下,姜黄老师就伤心欲绝地指出她从没主动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个信息!都是他拼命纠缠着她!

      薄荷同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知错就改,时时提醒自己,确保每天抢在他打来电话前,先行慰问。再比如,有一次在会议室开会,姜黄坐在中间第三排。同事们陆陆续续进来后,有两个穿着黄、白T恤的年轻女同事,一左一右坐在了姜黄身边,笑着和他说话。坐在后面的薄荷突然想起一首宋词,玩心大发,掏出手机,给姜黄发了一条短信:“少年聊发老夫狂,左牵黄右擎苍啊……”

      她笑眯眯的,等着看他脸上露出的会意微笑。但事情的发展远不像她的预想。他不但没有笑,还迅速地回了一条极严肃的信息:“苍天在上,厚土在下!苍天知道我的心!”

      然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接了杯水,踱到男同事中坐了下来。

      薄荷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心里想:玩笑……也不能开了啊!

      再比如,姜黄买了一对漂亮的情侣表,自己戴上男款,女款送给薄荷。薄荷推辞,嗫嚅着说:“我不能要。这个……你不是应该送给你老婆吗?”话没说完,抬眼看见姜黄老师满脸哀伤,泫然欲泣,吓得一把就接了过去,动作激烈得象抢劫一样。

      姜黄老师亲眼监视薄荷同学态度端正地戴上手表,并且指天发誓以后每天都戴,绝不会扔进旮旯里后,才心满意足地露出了一丝甜蜜的微笑。

      笑容在姜黄脸上太珍稀了,象水对于沙漠、熊猫对于世界一样,都是国宝级的!

      薄荷每每想起他小小年纪遭受过的痛苦和失去的亲人,心里就象被人狠砸了几锤。她觉得只要他能一直这样快乐的欢笑,她宁愿天天吃食堂!吃一辈子食堂!

      何况只是戴一块漂亮的手表呢!

      薄荷就这样被动的、被姜黄牵扯着,一步步坠入了爱情里。且为了保护他脸上那珍稀的、国宝级的微笑,她如百年前的满清政府一样,一步步退让,一次次签下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不到半年,薄荷全面沦陷,无论是精神还是□□,都变成了敌占区。

      好在他俩都是低调内敛的人,加上姜黄早已结婚,薄荷又行情极好--不但有一表人才、技术精湛的医生追求,还有众多排着队、渴望与她相个亲的人。所以,厅里的人即使偶尔发现有什么异常,也没人深究,更没人发挥超常规的想象力进行联想。

      举例来说,有同事就发现了薄荷带着的华丽钢表,和姜黄的十分相像,惊呼说:“前几天我看见姜黄带着的表,真的和你的一模一样呢。”不等薄荷改变脸色,她又马上自我否定说:“也不是一模一样的。至少,他的那块比你的要大很多!”

      薄荷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极力装出一副平静的神情说:“真的吗?好巧啊。”背上却“嗖嗖”地狂冒冷汗。万幸她纯真的同事们不往情侣表上联想!人啊,真是单纯些好,大家都轻松!

      薄荷和盛洁思,年龄差不多,一前一后,相继坠入情网。但是,薄荷的爱情,比盛洁思的艰难多了。

      盛洁思和她相中的男人,光明正大地恋爱。在宿舍里,她常常肆无忌惮的当着薄荷的面,大说情话,肉麻得让薄荷感觉自己好象坐进了电疗室,身上一阵阵地过电。而每次姜黄来电话时,薄荷都不得不一闪身,躲到阳台的角落里,捂着话筒,悄悄地说,象战争时期的地下工作者一样。

      因为光明正大,盛洁思倾诉的欲望也十分强烈。不管薄荷爱不爱听,她都要追在后面,絮絮叨叨地说完自己想说的。尽管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仍然有很多信息留在了薄荷的脑海里,比如,她男朋友是财政厅的副处长,离婚无孩,高大英俊,潇洒帅气,所以,她给他起了个昵称,叫做“小帅帅”。

      每次念叨完,盛洁思都会用“薄荷你也不小了,赶快找一个象‘小帅帅’一样优秀的男人”这句话收尾。因而,周末的早上,当盛洁思说完这句话后,薄荷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进了卫生间--她要赶快收拾打扮一番,和姜黄去看电影。没想到盛洁思不屈不挠地追了进来。薄荷最不喜欢刷牙洗脸时,有人在旁边虎视眈眈,不由抓着牙刷愣愣地看着她,疑惑地问:“不是说完了吗?”

      盛洁思甜甜一笑,说:“还有一句最重要的话:‘小帅帅’等会就过来。你仔细看看,以后好照着这个标准找。”

      薄荷坐在客厅里,满腹无奈的和盛洁思一起,恭候“小帅帅”的大驾光临。期间,姜黄打来两次电话,薄荷都躲到洗手间,压低嗓门接了。

      “小帅帅”迟迟不来。

      太阳慢慢升到了头顶。

      晴日暖风。宿舍楼外藤萝缠绕,浓荫蔽空。“知了”躲在密叶中,一声长一声短的聒噪。
      薄荷正等得焦躁,忽然,门口人影一闪,没等她看清楚,眼前又是黑影一晃……薄荷一阵恍惚:难道自己已经坐在电影院里了?

      总算定下神来,薄荷发现面前立着个古怪的“双头人”—一个头是盛洁思,另一个头—当然是“小帅帅”!薄荷仔细打量,发现“小帅帅”仅仅比盛洁思高出两片豆腐,绝对没到第三片豆腐!而且,体型偏瘦,肚子却胖乎乎的,象个篮球。头上的头发和姜黄脸上的微笑一样,属于国宝级别。

      “小帅帅”松开手,把严严密密攀附在他身上的那个多余的头放到一边,礼貌的和薄荷打招呼。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普通话也十分标准,听起来就像是收音机里的播音员在说话一样。
      盛洁思又攀附过去。薄荷眼前再次出现栩栩如生的双头人。
      这个多出来的头一脸骄傲地对着薄荷夸耀说:“‘小帅帅’的声音很帅吧?!”

      薄荷赶到时,姜黄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

      薄荷仰头看了看他,问:“你有多高?”

      “一米七六。怎么啦?”姜黄好奇地问。

      薄荷笑靥如花,说:“什么时候一米六七就堪称高大了?那个能算高大的话,你岂不已是巨无霸了!”

      电影是德国片子《石刑》。讲述一个名叫凯瑟.琳根的美国妇女,为了追求伟大的爱情,跟随丈夫哈米德到伊朗德黑兰生活,却因为“非信徒”,被丈夫的家庭排斥,最后悲惨死去的故事。

      大概是因为太过凄惨,看这个电影的人很少。豪华舒适的剧场里,一大半座位都空着。

      薄荷从小就泪腺发达,看正剧时都会掬上两滴热泪,更别说悲剧了。从第一个镜头开始,她的眼泪就像滑了丝的自来水龙头,哗啦啦的往下淌,到剧终时,两个眼皮已经肿得象扣上了刚发好的小馒头。哭得最伤心时,薄荷发现心脏又明显地痉挛起来,心律也象乱了节奏的鼓点。虽然这种状况只有几秒钟,但是,现在连薄荷自己都开始怀疑她的心脏出问题了。

      剧场里灯光大亮。柔暖的橘色灯光照在鲜艳的沙发椅座上,红彤彤的,喜庆洋洋,冲淡了电影的悲伤。

      姜黄牵着薄荷的手,笑着逗她说:“宝贝,你这个样子,让盛洁思看到,会产生歧念啊。她一定会认为你见了她的‘小帅帅’后,触景生情,顾影自怜了。”

      “别提那个‘小帅帅’了。”薄荷“扑哧”一笑,说:“我原来一直以为,至少要你这样的,还有……”

      她翘着食指,环顾四周,没发现几个养眼的。远处一个男人,虽然只看得见侧脸,却是线条凛冽,鼻子高挺,精致得好象雕像,完美得犹如希腊神祗,让人一见即怦然心动。

      “喏,那样的,”薄荷艰难的把眼睛从那男人脸上挪开,神往地指了指,笑着说:“才能称得上‘帅’吧?!什么时候凸肚秃头也叫帅了?我们国家‘帅’的标准,居然降到这么低的程度了,怎么没人通知我?”

      他们说笑着,手牵着手随人流走出剧场。

      黄昏的街道透着一种凝重而华贵的美。夕阳悬在两栋高楼之间,璀璨艳丽。漫天的晚霞,绚烂得好象是谁不小心泼洒了满满一盆七彩颜料。

      天空,被大自然一挥而就,画成了一幅美丽的油画。

      一辆铮亮的银灰色轿车停在剧场门口。车身豪华长大,透着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高贵和霸气,吸引了很多路人的眼光。

      薄荷和姜黄也不由多打量了两眼。却见车上的司机急急忙忙地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车的另一边,打开了车门。

      剧场里那个俊美得犹如希腊神祗的男人,一脸冷漠的从他们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径直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薄荷听见司机低声地请示道:“刘董,是回集团还是去养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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