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慧娴》李文羽

1、第1章

　　急刹车，人影晃动，血迹，刺眼的阳光。
　　剧烈的破碎声！
　　“不，不。”苏慧娴大声尖叫，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
　　客厅亮起了灯，响起了慧娴爸爸的敲门声。
　　“慧娴，慧娴，又做噩梦了？” 慧娴爸爸问。
　　“嗯，”慧娴答应着，拿起书桌旁边椅子上的毛巾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哎！”慧娴爸爸叹息一声，“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
　　慧娴爸爸躺回床上，慧娴妈妈问，“又做噩梦了？”
　　慧娴爸爸点点头，叹息一声，“这孩子啊！真怕她这辈子都要背着这个包袱过日子了。”
　　“哎，”慧娴妈妈也叹息，“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劝了那么多次都没用。碰上这种事，谁都不好过。还是希望她能早点想通。”
　　慧娴从床边书桌抽屉里的一个小药瓶中拿出一片安眠药，拿起那杯照惯例准备好的凉白开冲下去。
　　十年了。慧娴寻思着，侧了侧身子，重新渐入梦中。
　　换了个梦。
　　“怎么？又没睡好？要不要给你几天假，休息休息。”林一童坐在办公椅上问慧娴。
　　“没事，习惯了。”
　　慧娴明显在说谎，她倦怠的神色出卖了她。
　　她惧怕那个梦，可是十年了，噩梦总是如期而至，尤其是每年临近那个日子的时候。
　　“来，喝杯咖啡，提提神。”林一童关切地亲自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谢谢林主编。”
　　“瞧你，又跟我客气！”
　　“不客气了，”慧娴呷一口咖啡，笑笑，“今天有什么任务没？”
　　“任务倒是有，只是……”林一童看她的神态，分外担忧。
　　“咳，我这是老毛病了。”
　　“又说笑，你才多大？”顿了顿，“对了，晚上有空吗？”
　　“今天？没空，我爸晚上过生日。”
　　“这么巧？你看，我都没有准备，你也不早点说。”
　　“准备什么？”
　　“礼物啊？要不晚上我……”
　　慧娴打断他，“不用，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
　　“了解，了解。”
　　“好了，别闲扯了，有任务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做事了。”慧娴举了举咖啡，“这个，谢了！”
　　“有倒是有，只是……明天再说吧。”
　　“干嘛等明天？这不像你一向雷厉风行的性格。”
　　“因为还没确定，不过是个很大的选题，我看你准有兴趣。”一童把手放在嘴唇上，看着慧娴微笑。
　　“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你知道我这人。”
　　“别着急，别着急，下午我会和钱副主编策划好后，再找你。我看咱们这个杂志社，也就你和小赵有能力搞好这件事。”
　　慧娴来了兴致，看来是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虽然慧娴爸妈都不爱铺张，慧娴还是选了一家格调清雅的餐厅。她的心里一向除了爸妈就是事业。
　　慧娴妈妈问起昨晚的事。
　　“有几天没做那个噩梦了吧，怎么昨晚上……”
　　“不知道，可能是最近太爱瞎想了。放心吧，妈，没事的。”
　　慧娴给她爸倒一杯红酒。
　　“这顿饭，花了不少钱吧！”慧娴爸爸问。
　　“爸，你又说这个，你们把我养这么大，我给你们花钱不是应该的嘛！再说了，这不是过生日吗？等你老以后六十大寿，我给你过得风风光光的。这要是在以前，我还可以给你们请堂会呢。”
　　“我们倒没什么，就是你。”慧娴爸爸抿一口酒，很为女儿发愁。
　　“就是，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妈，一跟你吃饭，你就说这个，你们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们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了。”
　　“快吃吧，菜都凉了。”慧娴催促爸妈。
　　吃饭后下楼，怔怔地呆住，是一童，西装笔挺，满面春风。
　　“你怎么来了？莫不是……”她怀疑他在跟踪她，不过不能确信，再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她了解他。
　　“碰巧路过。”一童向慧娴父母微笑。
　　“这位是？”慧娴妈妈眼睛看着一童问。
　　慧娴给他们相互介绍。
　　“原来你就是林主编！”
　　一童惊讶，难道慧娴在他们面前提起过自己？
　　“慧娴在你们那杂志社没惹麻烦吧？”
　　“阿姨，瞧您说的，她可是我们杂志社的这个，”一童竖起大拇哥，又看看慧娴，无限柔情。
　　慧娴爸妈相互使个眼色，这闺女瞒得可真紧，亏得我们老两口还为她着急呢。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啊，还能去哪儿？”慧娴开玩笑似的口气。
　　“慧娴，怎么能跟你们领导这么说话。”慧娴妈妈压着声音，假装呵斥。
　　“阿姨，没事的，我们这都习惯了。”一童又微笑，“其实我们年轻人没有那么多等级观念，尤其这又是在外面，不像在公司里。”
　　“倒也是。不过当领导的很少有像你这样平易近人的。”慧娴妈妈赞许。
　　“妈，你可别夸他，他这人，容易得意忘形。”
　　“对对对，阿姨，慧娴这句话说的对。像我们这年轻人，还是应该向老年人学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嘛！”
　　“谦虚，风趣，怪不得连我们慧娴都……”慧娴妈妈笑着说。
　　“妈，”慧娴打断她，“走不走了，再不走，连公交车都没了。”
　　“都十点了，恐怕是没有车了。”慧娴爸爸似乎很发愁，怕女儿再打车回去。这餐厅离家有一段距离呢，得几十，他比较心疼钱。
　　“等我一下，我送你们回去。”一童说完就上了餐厅。
　　“你们这……多长时间了？”慧娴妈妈问。
　　“妈，我都说了，我跟他真的没什么，有的话还能不告诉你们吗？”
　　“我就说慧娴她都这么大了，自己有自己的打算，咱们还是别跟着瞎操心了。”慧娴爸爸埋怨老伴管得太多。
　　“不可能，”慧娴妈妈不相信，“没什么的话，怎么会这么巧在外面等着。不过要真有什么的话，慧娴，这小伙子不错，年纪轻轻的就当了杂志社的主编，有前途。”
　　“妈，人家可是剑桥回来的海归，读博士的，杂志社主编都屈才。”
　　“怪不得呢！”慧娴爸爸赞叹。
　　“好了，我跟朋友说好了，叫他们不用等我了。咱们……走吧。”
　　慧娴本来不想坐他的车，不过要是打车走的话，这个时候也不一定能等到。再说，没准又得跟以前一样，跟爸爸争执一番。她知道他对她好，可她就是对他没感觉，虽然他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简直可以说是完美。
　　然而爱情这回事很难说，好的不一定适合自己。
　　送爸妈回家后，照例寒暄几句。
　　慧娴妈妈嘱咐一童开车回家小心点，慧娴埋怨妈妈太多事，什么都要操心，一童说老人都这样，他们也是一片好心。慧娴妈妈又夸一童理解老人的苦心，是难得的有为青年，简直把一童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慧娴送一童下楼，有种想谈恋爱的感觉。二十五了，也不小了，有几个朋友都怀孕抱小孩了。她寻思着，不免望着他的后背凝神，还是没感觉。不，有一点儿，但不强烈。没有达到那种足以让她忘我地投入这场感情的冲动，也许女人都需要这么一种冲动。
　　“慧娴。”一童突然回头站住脚步，慧娴低头走着，两人几乎撞上。
　　“怎么了？”慧娴看着他的神情很严肃。
　　“慧娴，我……”
　　“你看你，这可不像你。”
　　“我……其实，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
　　“我就说嘛，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慧娴又纳闷，蹙额，“那你刚才去楼上？”
　　“小把戏，小把戏，这不是为了……”一童憨笑着。
　　“呵，我可看出你来了。”
　　“看出什么来了？”
　　“聪明的人鬼心眼都多。”
　　“是吗？那你是在怪我了？”
　　“厄，倒也不是！”
　　“那就好。其实心眼多不一定是坏事。”
　　“那当然，看你把心眼用在什么地方。”慧娴看看前面就是一童的车了，停下脚步，“那我回去了。”
　　“不再走走？”
　　“不了，我得回去睡觉了，”慧娴按按太阳穴，“我这头有点儿不舒服。”
　　“啊？”一童像是很惊讶，“要不要去医院？”
　　“瞧你，还是博士呢？这么大惊小怪的？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事，我回家吃点药就好了。”
　　“博士怎么了？博士不也是人吗？”凝眸注视慧娴，“你……真的没事？要不就去医院看看，我有朋友在医院做事。”说着，拿出手机就要打。
　　“真没事，”慧娴按住他拨号的手，“你再这样，我……我……”
　　她害怕他对她好，简直接受不了，他对她越好，她越有一种愧疚感。但她不想接受这种因为感动或是感恩——毕竟当初是他大力提携她的，要不然她也不能在短短三年的时间内成为社里的首席财经记者，从而产生的所谓爱情。
　　爱情是纯粹的。
　　一童握住她的手，瞬间，她缩回，脸色飞红，“一童，别这样。”
　　他努力压抑住对她的感情，定了定神，“那……我回去了。”
　　“明天见。”
　　“明天见！”
　　她转身，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蓦地，几滴眼泪滑落。是爱得太深？还是压抑得太久？他相信，她是他的，即使不恋爱，依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