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娘子(男生子)》青兰与蜜獾

37、第 37 章

　　苦艾上殿接旨的这一天很快就到了，一大早，她就待在崇政殿的偏殿内随时听候传召。而在前一天，礼部的“核桃脸”范侍中又来到了菡萏院，将如何上朝和如何接旨的礼仪啰啰嗦嗦、完完整整地教了苦艾一遍又一遍，并且还让她演练了一整日。
　　另一边在朝堂上，大臣们依旧如平日那样为各种国事争论不休，然后等着皇帝做出最后的决断；留着一大把胡子的忠亲王延陵耿头戴着通天冠，手持象牙笏板，身着紫色大团花官服和挂着金鱼袋的金玉腰带，一脸严肃地站在位于左侧大臣们的头一位，身后站着努力忍着哈欠的福王，延陵时本就不习惯早起，原本为了花蕊宫的小娘子们这才勉强上了几次早朝，前天他的目的已经到达了，本想不用再来的，却被他那个不明就里，以为儿子终于有所长进的父王又硬拖了过来，此时的他目光呆滞，面无表情，想必是人在朝堂上，心思却不知飞到哪个美人身边去了。
　　延陵昱隔着冕冠前垂下的十二条珠旒看着满朝文武，今天虽与往常无异，但心里却觉得此次早朝格外地漫长，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将要发生的事情了。
　　“诸位爱卿，退朝前，朕有旨要宣。”好不容易挨到快退朝的时候，延陵昱开口道，“几日前，朕狩猎意外坠马，幸得他人相助，故要下旨对其进行赏赐。”说完，皇座旁的於菟上前几步，用浑厚的男声传召道：“宣钟离苦艾上朝。”随着殿内的其他侍卫挨个将旨意传到偏殿，在那里已等候多时的苦艾走进了崇政殿，毕竟是第一次，她看上去多少有些拘谨。
　　“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苦艾觉得既然要离宫了，还是穿自己带来的衣裳为好，所以身上依然是一副圆领窄袖的男装打扮，她按那个‘烦不烦’所教，小心地行了稽首，心里却在犯着嘀咕，难道圣旨都要到大殿上才能领的吗？
　　延陵昱见苦艾依然是如此难看的打扮，心中不悦，但他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让於菟宣读圣旨：
　　奉天敕命，皇帝诏曰：钟离苦艾护驾有功，医术精湛，特接入宫中，破例可自由出入太医局，封为尚药局随驾御医，随传随到，钦此。
　　圣旨刚念完，百官就面面相觑，这道圣旨不是太儿戏了就是太值得人玩味了。‘随驾御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官职？为什么皇帝要虚构这样一个官职？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个古怪的女人又是什么来路？无数疑问在百官的脑海中浮现，朝堂上很快就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连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的延陵时也似乎清醒了过来，拉了拉忠亲王的袖子，小声问道：“父王，谁嫁御医？陛下到底要将哪家的娘子嫁给御医了？” 延陵耿面部抽搐着，算是明白了，他的这个宝贝独子真是无药可救了。他扭头瞪了福王一眼，恨不得用指节狠狠地敲在他的脑门上，非要把他给敲醒了才好，可又苦于在朝堂之上，只好作罢。而延陵时见他父王的脸色那么难看，知道自己又出岔子了，便缩了下脖子，乖乖地不再做声了。
　　延陵昱早料到圣旨一出，群臣必然议论纷纷，索性暂时不说话，只等百官安静下来。底下的群臣反应各不相同，蓝路一言不发，眉头紧锁；欧阳狻迷惑地瞪着牛眼；李知贤和孙楔在窃窃私语；钱忠和黄扬则眯起眼睛好像在想些什么。而其他官员的反应也不外乎前面的四种。
　　“钟离苦艾接旨吧。”於菟的语调中没有任何感情。
　　跪在地上的苦艾涨红了脸，明白自己又被皇帝给耍了，按理说她不论是否接受，此时都应该磕头并说“臣接旨，谢主隆恩”之类的话的，然后将圣旨用双手接下，但她实在无法忍受被那个坐在那里的男人再次作弄，于是抬起头看着延陵昱，说：“多谢陛下的恩典。但对于臣的赏赐，臣不能接受。”此言一出，因为她的大胆又引起朝堂内大臣们的一阵议论。
　　待议论平息后，延陵昱气定神闲地问：“为什么不能接受？”
　　“臣不想做御医，只想出宫。”
　　“你现在是御医，想出宫？当然可以，只要经过朕的同意，出宫时让宫女陪着你就行了。”延陵昱摆出一副很大方的样子。
　　“臣想要的‘出宫’和陛下所说的‘出宫’是不一样的。”
　　“有何不同？”
　　“陛下是知道的。”苦艾真是有苦难言。
　　“可是皇帝的圣旨一旦下了，就不能收回了。你若不接旨，那朕可就苦恼了，你是否能明白朕的这个‘大苦恼’？作为朕的子民，既然已经知道了朕的‘苦恼’，而且又能力解决这个‘苦恼’，就应该为朕分担这个‘苦恼’，难道朕说得还不清楚吗？”延陵昱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然后看着苦艾，此时他就像是一个赌徒，赌注就是他肚子里的东西，他知道那是她的“死穴”，为了它，这个女人会接旨的。
　　苦艾当然明白此时皇帝口中的“苦恼”是什么，为对方利用那个孩子将她留在宫中而感到愤怒，但同时心的确因此又软了下来，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她做出了决定，对延陵昱认真地说：“臣留在宫里，仅仅是为了陛下的‘大苦恼’。”
　　就像苦艾明白延陵昱话中真正的意思一样，对方也同样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而她的这种在无可奈何中依然倔强的态度再次激怒了皇帝。
　　延陵昱从皇位上站起来，拿过於菟手中的圣旨，冷冷地说：“钟离苦艾，接旨吧。”说罢，他将圣旨扔在她的面前，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留下还跪在底下的苦艾，退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