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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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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七、八岁,中等个头的女孩走进屋子,她面容清秀,目光温和,梳着螺髻,簪着银质的蝉纹发簪,上身穿着印有天蓝色碎花的杏黄色对襟窄袖短襦,下配一条棕绿色长裙。女孩见延陵昱已经醒了,急忙来到床边,跪在地上,感激地说:“公的大恩大德,儿和弟弟永世不忘。”说罢,就磕起头来。
“快快请起,我何时帮过你们了?”延陵昱急忙伸手阻止,他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有恩于眼前这个女孩的事情。
“对不起,儿一时激动,没有说清楚。” 看着床上那人俊挺的脸庞,跪在地上的女孩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起身行了个万福,缓缓地说,“儿叫冯小怜,和弟弟冯小田原籍金锁镇,也算是个书香门第,家父在世时家境虽不富裕,但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可是五年前家父染病去世,当时为家父治病和下葬,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母亲只好就带着儿和年幼的弟弟到叶城投靠一个多年未见的远房亲戚,谁知那个亲戚不知搬到哪里去了,盘缠又花光了,于是一家三口便留在叶城谋生。三年前,家母也去世了,而儿又身染恶疾,为了葬母和治病,结果欠了承欢阁的老鸨不少银子,为了还债,儿只能被迫当艺伎,和弟弟一起在承欢阁里讨生活,整天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说到此处,冯小怜眼圈微微发红,低下头,抹了下眼角,过了一会,她才继续说道:“去年,儿的顽疾复发,所幸得到钟离娘子的相助,不仅帮儿看病,甚至在老鸨逼债的时候,还替儿去承欢阁当艺伎。”
“原来当日你说‘缺钱’是为了这件事。”延陵昱被苦艾的侠义心肠感动了。
“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苦艾绞着手指,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后来听弟弟说,那日多亏恩人让随从出手相助,否则钟离娘子和弟弟还不知该如何脱身。”
“原来如此。”延陵昱恍然大悟,没想到自己当时的意气之举,竟然能帮上这对苦命的姐弟,心里很高兴,于是急切地问道:“那后来呢?”
“钟离姑娘将项链换了银两,还了老鸨的债后,还剩了不少,而儿的身体也有所好转,于是三人就离开叶城,回到了金锁镇,家父在世时和这家客栈的老掌柜素有些交情,姐弟俩就在此客栈里帮忙,而钟离娘子则在镇内行医维生。五个月前老掌柜告老返乡去了,儿就以很便宜的价格将这店盘下,今后生活也算是有了个着落。”
“你们姐弟俩真是否极泰来了。”延陵昱点头道。
“这全是托恩人的福。”冯小怜忽然话题一转,眼睛亮亮地看着延陵昱,问道,“不知可否告诉儿,恩人的尊姓大名,好让儿和弟弟有机会可以报答恩人。”
“愧不敢当,其实也没有帮上什么忙,报恩之类的事情就免了吧。”延陵昱急忙道。
“这怎么行呢?”冯小怜用眼神向苦艾求助。
“小怜,公不想告诉我们,自然有公的顾虑,就不要勉强了”。
冯小怜见苦艾不想帮忙,索性又跪在地上,认真地说:“家父在世时,教导儿一定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果恩人不能相告,儿就不起来了。”
延陵昱见冯小怜如此坚持,寻思了一会,说:“我姓严,单名一个碧玉的‘玉’字,对,我叫严玉,在家排行老一,在国都做贩盐的买卖,你们可以叫我严一郎。”
“那么,公为何会昏倒在荒郊野地里?”冯小怜这才从地上站起来。
“嗯,我在林中骑马赶路,没想遇到猛兽,结果踏飞燕受惊狂奔起来,结果我从马背上摔下来,就昏了过去。”说到这里,延陵昱担心地问:“踏飞燕呢?我记得它的鼻子好像受伤了。”
“踏飞燕?是不是那匹枣红色的马?如果是的话,已经牵到客栈的马厩里了。”苦艾回答道。
冯小怜接过苦艾的话,又说:“笼头、马鞍和箭囊也已取下,收藏起来了,免得有歹人看见了起坏心,鼻子上的伤口也敷了药,应该很快就会好的。”
“那就好了。”延陵昱松了一口气。
苦艾看了一眼搭在衣架上,那件价格不菲,自称为严玉的男人的五彩金线云纹棕黑色圆领窄袖开衩长衫,忽然拍了下手,笑着对冯小怜说:“真是太疏忽了,公昏迷了那么久,肚子一定饿坏了。小怜,你快去煮点清淡的粥来。”
“钟离娘子说得极是。”冯小怜点着头,行过万福后,端起延陵昱洗过脸的木盆就离开了房间,随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苦艾将房门小心关上,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不定,她考虑了一下,对床上的延陵昱提议道:“公还是先躺下休息吧,小怜很快就会把粥做好了。”
“叫一郎就行了,叫‘公’未免太生分了。”
“公出生豪门,我等只是平民百姓,不敢称呼得如此随便。”
“你和冯氏姐弟可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私下里不用忌讳这些。”
“不,这其实是公那日与冯氏姐弟结下的善缘,所以这次才会收到善果。”
“娘子还真是个不容易亲近的人呐。”延陵昱叹了一口气。
“冯氏姐弟年幼,有些事情还不是很明白。儿见公的穿着打扮,想来公的来历必是不同凡响。”苦艾没有再说下去。
“娘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延陵昱是个聪明人,他听出苦艾话中有话。
苦艾走到衣架旁的柜子前,打开柜门,将放在里面的刺鹅锥取出。又回到床边,问道:“这应该是公的吧?”
“正是。”
“刺鹅锥是专门在打猎时用来刺破野禽脑壳,取其脑喂养猎鹰之用的,公在林中骑马赶路,带弓箭护身并不奇怪,可为何要带这种东西?”
“这个?”延陵昱硬着头皮说,“其实这个东西也不是我的,是一个朋友送的。”
“那公的那位朋友定是位不得了的人物,”苦艾的指甲轻轻划过錾刻在银管上的鸾鸟图案,“金锁镇就位于皇家猎场——鹿鸣苑的附近。儿第一次见到此物时,银管上沾了血污和泥巴,等擦拭干净后,发现这上面刻的是有三条尾羽的鸾鸟图案。儿虽是个草民,但也知道官宦和寻常百姓所用的鸾鸟图案只能有两尾,在青鸾国内,能使用三尾鸾鸟图案的只有……”
延陵昱打断了苦艾的话:“娘子好见识,不过,人有时还是糊涂一点的好。”
“儿绝对没有冒犯公的意思。”苦艾急忙说,“儿是个四海为家的人,凡事都小心惯了。儿只是担心冯氏姐弟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不想让他们再出什么事。”
“若是我想让他们出点什么事呢?”延陵昱想起苦艾刚才与他开的玩笑,忽然想捉弄她一下。
“求公千万不要这样做,若儿刚才得罪了公,儿愿意受罚。”苦艾倒是一脸认真地说。
延陵昱见她这样说,心立刻软了,轻声安慰道:“我这是在说笑呐,先前已说过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重谢还来不及,怎会为难你们?”说着,他觉得腹中疼痛加剧,不由皱起了眉头。
苦艾见延陵昱神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肚子有些不舒服。”延陵昱捂着肚子,难受地说。
苦艾上前为延陵昱把脉,脉象依然细弱,但没有显现其他问题,只好先让他躺下。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杂乱的响声,接着就听见木制楼梯被许多人用力踩踏的声音,冯小田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一见到苦艾就大叫道:“苦艾姐,不好了,店里来了许多带刀的人,除了我和我姐,客人们和厨子都被他们给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