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0年的猫耳陛下》浅籽桃

29、Chapter4

　　※Chapter4

　　试验体顺利生产后，夏尔开始频繁地出席各类会议。好在弗伦瑟照料得细心，纪小萌很快便恢复了健全时的体质，只是疤痕仍未完全消去，从手腕到胸膛前，蔓延出一道已不那么刺眼的淡红。
　　“今日您需要和陛下一同出席媒体见面会，这里是弗伦瑟阁下特地为您调配了养生密乳——”
　　侍童机械化地陈述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装着粘稠白液的玻璃瓶：“宴席上的食物请不要随意摄取，只需要喝下瓶子里的东西，便能保证您全天干劲十足。”
　　……尼玛，老子已经大半年没吃到正经饭了啊！
　　纪小萌腹诽着伸手接过，随口问了句：“这几天大家都到哪去了？”
　　不光是夏尔，弗伦瑟……那众元老们来看望过他之后，也神神秘秘地消失了。
　　侍童的面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魔法师日前观测星象，察觉到有人在策划政变，宫中的上层们都在紧急商讨应对措施。……嗯，因为陛下吩咐我不要跟您说太多，所以，请您谅解。”
　　“……”
　　“还有，最近东大陆很不安生。五百年前肃清黑魔法的战斗中，有一些余孽逃去了东大陆，并在那里成立了亡灵之境。因数量不多成不了气候，当年也没有将他们剿灭。……可最近他们似乎掌握了用黑泥土做成腐尸军团的魔法力，动荡不安。”侍童边说边替纪小萌拉上长靴：“陛下日夜忙于这两件事，为了索拉达国度的安定。”
　　“好吧。”纪小萌理解地点头。
　　反正他天生对政治不感兴趣……至于黑魔法余孽，他也相信夏尔有能力将之平复。

　　两名侍童把他领到会议厅外的等候室内，这里似乎不常有人前来，马戏团般五颜六色的沙发上竟积了层薄灰。侍童们抢先将脏污的沙发垫抽离，打了个响指，空荡荡的沙发上自动又爬出了崭新的垫子。
　　不管看多少次都一样新鲜，纪小萌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他们还要多久？”
　　“大约四十分钟，我的殿下。”
　　“……这么久？”
　　“因伊恩阁下有要事见您，会在等等先行赶来。”
　　……好吧。纪小萌叹了口气，撑着下巴打起盹来。
　　诞下子嗣后，他反而比受孕那阵子更嗜睡了。只是晚上总是睡不好的——噩梦连连，醒来又全然记不得。于是不得不在白天一切可能的时间内补足睡眠。
　　有亮光的地方能使他安心，比起黑夜，他还是更喜欢白天。
　　从腹中生出那个孩子，在他和夏尔的身边呆了一瞬，便被一队骑士抱走了。经国家众议会讨论决定，【神曲】将安置于不老泉眼处新建起的宫殿中，由索拉达最权威营养调节师轮流抚养，欲探望【神曲】必须经过层层上批，并在对媒体与公众完全透明的情况下，才可完成接见——当然，“任何人”的意义就是……一国之主的夏尔也不例外。
　　这个消息传到纪小萌耳中时，竟让他有了一丝惧怕。
　　自从他完成了所谓的繁衍使命，整个国度便仿佛将他遗忘了。之前对于他太过集中的关注，现在已通通转移到【神曲】身上。而他，从受孕期间就对这孩子产生了强烈排斥的他……不知为何，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与他骨血相连的【神曲】，也许终有一日，会将他彻底毁灭。

　　“再等等吧。”梦境中，他又一次见到了季亚。黑猫优雅而懒散地坐在王座之上，语焉不详地对他说道：“你一定也不想让我弟弟为难。所以，到我的身边来吧。”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在想自己的存在，为什么会让夏尔为难呢？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而已……”季亚露出他一如往常的莫测微笑：“这期间如果你遇到任何危险，欢迎呼唤……季亚这个从属于恶魔的名字。”他顿了顿，轻轻地叹了口气：“我随时恭候着你，亲爱的‘魔法容器’。”
　　听到最后四个字，纪小萌情不自禁警戒地后退。
　　……魔法容器？
　　所以第一次见面，季亚才管他叫“糖果盒子”么？他竟是季亚盛放魔力的盒子么？
　　可是，他明明是个真实的活体——
　　纪小萌下意识地掉头逃走，擦肩而过的梦境里，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无边际的夜色，几乎要把他吞噬。
　　其实每一夜的噩梦都与季亚有关，苦于醒来后记不清内容，他一直不想和夏尔提起。
　　可白天打盹也会遇到这个男人，却是长久以来的头一次。
　　“……殿下。”
　　冥冥中，忽闻远处飘来一声呼唤。
　　他的身子仿若被谁摇动着，力道不大，但频率渐渐密集。
　　“殿下，殿下……请醒一醒。”
　　“！”纪小萌猛地睁开眼睛，伊恩焦虑而清俊的脸孔近在咫尺，见他无事，稍微松了口气。
　　“殿下，您做梦了吗？”
　　“……嗯……”他皱着眉低吟出口，耳朵和尾巴无精打采地耷拉在沙发垫子上：“我……”
　　“在这里说出那种奇怪的梦话，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伊恩碧绿的眼中流光转瞬：“对不起，请允许我……”
　　他轻俯下身，替纪小萌拨开额前汗湿的头发，拇指按在那茫然的两眼之间，轻诵一句安神的咒语。
　　淡白的光晕从指下慢慢升起，纪小萌听到男人低低的声音——
　　“对于您持续不断的噩梦，我……非常抱歉。”
　　“……哦，没事。和你没关系嘛……”稍微醒过神来，纪小萌苦笑着摇摇头。
　　“不。我向您保证，这些噩梦会尽快结束的……”
　　骑士领主匆匆直起身，象征性地理正自己的衣襟，然后后退一步，礼仪周致地冲他弯下腰。
　　“我的殿下，伊恩·希维在此，诚恳地向您请命。”
　　“啊……”纪小萌眨了眨眼，方才反应过来刚刚侍童说过的话。
　　……嗯，貌似伊恩确实有事要面见自己来着。
　　清了清嗓子，他也赶忙站了起来：“你已得到我的许可，请说。”
　　看看，多是那么回事儿。
　　在皇宫里活了些日子，他的应变能力已越来越完美了。
　　没等他得意完，便听伊恩淡淡地道：“请殿下允许我带兵亲征东大陆亡灵之境。”
　　“……”纪小萌睁大眼睛又坐倒回去。
　　见面前的白猫反应不大，伊恩又重复了一遍。好久，才听对方唇角抽搐地说了句：“这事不归我管，你该去问夏尔吧？”
　　“陛下执意要我留守国度。”骑士领主轻叹道。
　　“那就听他的啊=_=，我又做不了主。”纪小萌继续抽搐。
　　伊恩深深吸了口气：“当时与我的骑士团订下契约的并不只陛下一人，只要您——我的另一个契约主下达旨意，我便可以为国出军。”
　　他翡翠般的双眸仿似灼灼升起一团不知名的火焰，照得纪小萌心中疑惑。
　　“夏尔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吧……你是他的左右手，何必那么执着于出兵？”
　　伊恩却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嗯？”
　　“作为一名骑士，不能在前线执剑，等同于无法为索拉达献出自己的命和血。”
　　“是吗……为了国度？”纪小萌半信半疑地瞅着他，总觉得这样的热情哪里出现了偏差。
　　“是的。我只想带兵到东大陆去扫平动荡，索拉达没有比我能力更强的骑士。”
　　伊恩说罢，屈膝半跪在地，并低头奉上自己的长剑——
　　“请您应允属下这个小小的请求。”
　　“呃……”纪小萌被他吓了一跳：“我又不是一定不同意，你……你先起来。”他本就不习惯消受这种当面跪下的礼仪，更何况行礼的是伊恩一般的大人物。
　　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折寿了十年。
　　“那什么，我总要先和夏尔商量一下吧？”他从不参政，又对目前索拉达军事一无所知……突然来了这么大的决定……他还是先去死一死好了。
　　“请您应允。陛下是一定不会同意的。”骑士领主不肯起身，只一言不发地举着自己的剑：“出兵的决策早就被通过，只是人选迟迟未定……您身为陛下的配偶，索拉达上层定有您的一席之地……眼下支持属下出兵的大有人在，光凭这一点，您便有权作出自己的判断。”
　　纪小萌皱眉站在原地，一方面觉得伊恩一向对自己不错，帮个忙情有可原；另一方面又隐约觉得哪里违和，感性上不想答允。
　　“……我要怎么做？”迟疑了半天，他还是慢慢问出口来。
　　“请您将口头的允诺，以光粒子魔法写在我的剑身上。”伊恩垂下双眸，一字一句地教授：“用手指就可以。”
　　纪小萌歪头看了看食指，有些迟疑。
　　可伊恩碧绿的眼中有不容置疑的坚定逼对过来，他被这样的目光压得转开视线，手指仿若不受自己的控制，终是按上了冰凉的剑身。
　　他行云流水地写了起来。
　　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字迹浮于空气，又一点点隐入剑身。结束后，伊恩如释重负地舒出口气。

　　“谢谢您的理解。”
　　猫耳在阳光下呈现出细绒的质感，伊恩动了动头顶上的两只，总算站起身来——
　　“不久之后，您便将知道今日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他深深地鞠躬，补充了一句：“而且，迫不容缓。”
　　“……但愿吧。”纪小萌很疲累地挥了挥手。
　　直觉上是很复杂的事态，而他现在又这样懒散。
　　一个人一生总有那么一段时间，只想在自己的世界里得过且过，而不想花心思去揣摩任何其他的事物。
　　通常来说，我们人类会管这样的时期叫做【低谷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