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客少年行-血墨之莲》行草

67、第 67 章

　　这水室绵长蜿蜒，虽潮湿冰冷，倒并没有什么异常，仇无艳依旧未曾出现，我们却不敢放松，时时防备着机关暗器，所幸，摸索片刻，便出了水室，从另一门出来。却是依旧同方才的石道一般，并无任何变化。
　　石道漫长，且无岔路，一路顺着走，却见前方依旧黑漆漆一片，此刻，也无半点声响，只有我们几人的脚步声。
　　八卦阵内外八门，道道相通，门门相连，却因走道不同，生死不过一念之间，此时这一条甬道，竟然全无分岔，我却有些心内惴惴，若是回头，却无退路了，若是向前，却又怎知前路为何，是生？抑或死？
　　一念之错，今日这么多人不过使这九碧山又多了几个冤魂而已。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往时，那些豪言壮语，竟不过是我酒后狂言，原来我也不过是贪生怕死之徒。”
　　“人为刀殂，前路未知，此时此地，谁又能不出伤命之感，你又何必作此自伤之语？”岑亦却也幽幽一叹。
　　我不答话，却也不知该如何答话。
　　半晌，并无人说话，只足下的步履，亦发的沉重了许多。
　　我手中的油灯将将燃尽，而两旁的石壁上，那些油灯也将油尽灯枯，若再找不到出路，只怕永远也找不到了。
　　突然，在黑暗的前方，竟传来丝丝的灯火之光，只叫我登时精神一震，急急向前几步，后面几人也看见了那灯火，脚步声也快了起来。
　　“好也！找到出路了。”路帮主欣喜地叫了一声。
　　裘大姐却止住众人道：“不对！”
　　“怎么？”路帮主愣了一下。
　　裘大姐道：“这里……”她忽的道：“这里是地宫所在！”
　　“地宫？”虞梦之倒是听到这二字，脸色变得分外晦气，“呸！我可不去，我死也不去那地方！”
　　“你死了，倒是可以去了。”我讥笑道，这老道想是最晦气死人、坟墓之词，更别说让他去那地宫中了。我想到那里应是我们来之时所进的诡异之地，摆满了皇家的陪葬之物，应是墨莲早已筑好了身后之所，长生长生……可笑可叹……
　　裘大姐道：“没想到原来我们走出那里，竟然能从这里出去。”
　　路帮主马上道：“既然能出去，你拦着我们做什么？”
　　“我们找寻许久墨莲不见踪影，也许他就在那里。”岑亦走上前几步道。
　　路帮主连连后退几步：“啊！那……”
　　“那魔头好生可恨，左右不得安生，索性上去和他拼了，也好过在这地底等死！”秦宝脾气火爆，想是早已按捺不住了，一挥鞭子怒道。
　　我咬着唇，一言不发，从身后甩出笛刃，不及分说便直直冲了上去。
　　“行衣！”岑亦的声音从后面急急传来，我却是半句都不想听他说什么，沈夫人担心墨莲，方才急冲冲地跑了，假如仇无艳此刻真如岑亦所说，将那蛊虫渡到自己身上，那沈夫人现在……她……只怕凶多吉少！
　　我向离弦之箭一般冲向那抹灯火光明之处，只见那灯火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刺眼，放佛是一把利剑，直直冲破这无尽的黑暗，要把世上所有的丑恶都暴露在最明亮的地方……眨眼间，我已经被那光明包裹住了，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的眼睛，霎时禁受不住这样的明亮，登时一花，耳畔却瞬间传来一阵带着危险气息的风动，电光火石间，我抬起手中的那把笛刃，“叮叮叮”数声金石相撞之声，数枚闪着莹莹绿光的毒针弯折断裂，又纷纷掉落在地上。
　　却又听到“唆唆”两声，我眨眨眼睛，终于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明，看见身畔站着文七和岑亦，他们二人也冲了进来，文七接着飞回的回旋镖，嘻嘻笑了两声：“啧啧，仇夫人，你这毒针使多了，也不太不好使了啊。”
　　“仇无艳，你躲地好快。”我怒视着仇无艳。
　　她正半裸着身躯，跪在那方螺钿矮塌之前，手中拿着一盏通透至极的琉璃盏，里面是半盏红的刺眼的鲜血。塌上是几乎奄奄一息的墨莲，长发凌乱，衣衫上竟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宛如绽开在雪地的红梅。
　　她显然不妨我，们这么冲出来，霎时的一阵慌乱，待看清情势，马上微微一笑：“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我应该把你们都杀了才是。”
　　“夫人此举，不啻自寻死路，蛊虫寄生之后，与寄主同生共死，再不可取出。”我一侧头，看见岑亦一手移开面上的玉扇，露出接住的三根毒针，尽数抛在地上。
　　“哼！是么？如此，我便放心了。”仇无艳暼了暼一旁，却是浑身血痕的沈夫人倒卧在地，气息微弱，面色苍白，似褪尽了所有的血色，生命的气息已然微乎其微。
　　“你们……快走……”沈夫人竭力挣扎着，她看见我们，拼命地挥动着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头不停地摇晃着。
　　“夫人！”我一声惊呼。
　　仇无艳忽的厉声道：“游魂！看来夫人体内的蛊虫还在作祟呢，还不快去伺候夫人除蛊！”
　　角落里方才我们竟然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干瘪苍白的少年如同挂在墙上的一副画一样动了起来。
　　我看着这个同一副人皮一样的少年，愣了一下：“是你？”这个永远像个影子一样，飘在仇无艳身后的苍白的少年。
　　少年对我的惊问丝毫不为所动，傀儡一般走到沈夫人面前，冷冷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沈夫人。
　　沈夫人喘息地闭上眼睛。
　　我冲上去拿笛刃指着少年的脸：“别想靠近她。”
　　仇无艳冷冷道：“杀了他们！”
　　少年一抬手，指尖几点茵茵的绿光闪烁。我盯着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这个少年看似瘦弱，风一吹变倒了似的，但是他在通州食肆的那一掌，却是内力深厚，只怕他这一手的毒针发出来，比起仇无艳，亦凶狠的许多。
　　“只要我站在这里，你就别想杀她！”我盯着他的眼睛，和四年前的那个少年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只是那一双眼睛变得更加毫无生气。
　　他的嘴唇似乎微微动了一动，手上的动作却无半分的犹豫，那双看似随时都要断掉的手犹如一阵疾风，不及我反应，那几点绿光已经向沈夫人飞去，身后岑亦同文七二人齐齐出手，毒针尽数被拦下。还不等喘息片刻，少年的手中又连连发出第二阵的毒针，那无数根的银针，在明光的照映下，有如无数的银丝，“叮叮叮——”数声之后，毒针全然落地。
　　我怒视着他，手中的笛刃刀锋一转，死死地抵着他的喉咙，使力又逼近半寸，他青白地没有任何血色喉咙立刻流出一线红丝。
　　“原来，你竟也是活人，竟也能流出热血。”我看着他。
　　他的眼睛终于转了一转，看了看我，却分毫不去在意自己的喉咙处在我的利刃之下，连眉头都不曾动一动。
　　他似乎还想再发出第三手的暗器，手微微一晃，一把银针从指尖露出。
　　“我原以为，你还是个有心的人，我瞧见过你流泪，哭得那样伤心，原来我错了，你竟不过是个傀儡、木偶……”我逼视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面发现曾经看过的痛苦和伤心，可是没有，不由的，我竟感到一阵难过，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少年的手停在半空，面上神色毫无变化，眼睛有如死人一般毫无神采，但是却迟迟不出手。
　　“游魂！杀了他们！”仇无艳又一声怒喝。
　　这个叫做游魂的，像个真正从地狱爬里面出来的少年却垂下了手，暼过了头，不言不语。
　　“游魂！你不过是个孤魂野鬼，若不是我，你早已被沙漠里的饿狼吃得干干净净，听了几句外人的话，你便不听我的话了么？”仇无艳狠狠地盯着他。
　　“仇无艳，你为一己私仇，八年前杀害高风堡与万杰庄数百人，今日又造下无数杀孽，善恶有报，你真以为能称心如意？”裘大姐从暗道中走出来。
　　“啊——”却是紧接着一声尖叫，正是阿语从暗道里走出来，不妨见到的是这般骇人的情景，一时骇然，脱口便尖叫出声，骇地登时站不住，瘫坐在地。
　　其余几人，虽不似阿语这般，却也一个个惊骇地木住了形容，那书尘玉，简直忘记了自己那翩翩的风度，文雅的形容，嘴唇微微地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哈！”仇无艳猛地站了起来，分毫不在意自己仅着寸缕，浑身血迹累累，她呲笑地看着我们：“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想阻拦我？”
　　“哼！我一人便可斩你与刀下！”裘大姐拔出银刀，切齿着上前。
　　“哦？难不成，几年不见，你长进了？”仇无艳蔑笑地一转身，三点银光直直飞向裘大姐。
　　“大姐小心！”我急急脱口提醒。
　　裘大姐轻轻抬手，毒针被银刀一挡，飞向一旁廊柱，尽没入其中，“这点小把戏，还奈何不了我！”
　　仇无艳又一笑：“裘芳华，原来你本事没甚长进，倒是嘴巴硬了不少，我可还记得，你当日跪在梅林，苦苦哀求我放过无灵的那副卑贱摸样呢！”
　　什么！我蓦地一惊，就连岑亦都变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