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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   “逆天而行,报应不爽,我若不是苟活这四十年,如何让自己良心日日夜夜饱受折磨,我身残躯,即便化成了黄土白骨,也好过害的这无数的性命。”方雁卿惨然一笑。
      我忍不住道:“夫人此言,从何说起?”
      她道:“公子还记得贱妾幻境中之言么?”
      “夫人说的是……”
      “贱妾曾问,公子见这满园的红梅,香气宜人,可公子真相信眼见便是如此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梅林从我们进来之时,就飘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虽说花香袭人,却半分都不曾给人愉悦之感,当日幻境中,沈夫人说此地是白骨成山,冤魂遍游,此时置身其中,不禁让人起了一些胆寒之意。
      文七也是同我一般的神情,却不言语。
      方雁卿见我们二人神色,道:“公子又请看,此湖名为连血池,四十年来,时时刻刻都是这般血样的殷红,公子却知道为何?”
      我顺着她的手,向那湖面看去,银色的月光下,殷红的湖水泛起一层浅紫的光芒,不禁动容:“夫人说此湖叫连血池,莫不是真的是人血汇聚?”
      她牵动嘴角,艰难一笑:“公子猜的不错,这湖,正是千百人的血液凝聚而成,正是这无边血池,才铸就公子眼里所见的不老容颜。”
      她的笑容诡异哀绝,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绝美的容颜上,泛着让人绝望和惊惧的神情,秋水般的眼镜里,缓缓流出两行泪水,一滴一滴,滴在那血红的池水中,水晕一圈一圈的晕开……
      我惊诧到一时站不稳,连连后退了两步,手里紧紧捏着拳头,脸上身上,因为愤怒和恐惧,泛起一阵一阵的火气。
      “夫人,此话,可是当真!!!”终于,我艰难的吐出话来,问道。
      她点头,道:“公子定然惊极怒极,可妾身却无法否认,这冤孽,皆是妾身一人而起。”
      听此言,文七更是无法停止胸口急喘,他忍不住厉声道:“无数条的性命葬身于此,就为那长生不老?”
      她又缓缓点头:“是,长生不老,容颜永驻,谁不会去追求?可惜……”她的泪水一时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面上的神色哀恸不已:“若是……若是……我早知道我的性命是用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换来,若是当初我能料到这四十年来,我是过着怎样的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情愿早早死去,以求超生!”
      “雁卿……”方才进到房中的那个身影,又缓缓走了出来,我这才看清他的容颜,却是一个邪魅无比的男子,在月色的笼罩之下,仿佛是个随时要随风而化的鬼魅,他衣衫缓动,走到湖边,抱起早已哭倒在地的方雁卿,把她抱进亭中坐下。
      “你是谁?”我盯着这个男子。
      文七看清这个男子的容貌,面上的神色,由刚才的愤怒,一时转为了极度的惊骇,仿佛是见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情景,他愣愣地盯着这个男子,嘴巴张得老大,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男人对我的话毫不搭理,他只用最温柔的姿态,最柔情的面庞照拂着方雁卿,温柔地替她拂起凌乱的发丝,擦去脸上的泪痕,再用那奇怪的声音柔声道:“雁卿,却是我的错了。”
      方雁卿含泪,手抚着男人的面庞,摇头道:“不,当年,若不是我一时意气,若不是我连累了你,莲,你不必自责,都是我……都是我……”话未说罢,又泣不成声。
      “诗中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弃,是我痴心了,假如我们同世上最平凡的夫妻一般,赏春花秋月,任凭岁月痴长,不卷入漫天的风雨,那此时,我们也可含饴弄孙,白头一生了。”男子抱着方雁卿,痴痴说道。
      我早已惊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僵着身体,不知心中该起怎样的涟漪。
      “你是谁?”终于,我又问道。
      男子依旧不理会,他的眼里,他的所有神思中,只有那一抹绝色。
      一时,那房舍之处,忽然响起一片吵嚷之声,男子皱眉,手一挥,亭檐上的孤灯瞬间灯灭,此处马上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看着那处吵嚷、灯火明灭之地,冷笑道:“哼,终于来了……”随即,他抱起方雁卿,寒冰一般的眼睛瞥了我一下,轻笑一声,只足尖轻轻一点,同一片孤云一般,远远的飘走了。
      我顿时觉得浑身脱力,心神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重重坐在地上,喃喃道:“老七,我们……可是还在幻境之中?”
      文七走了过来,扶起我,摇头,道:“我情愿仍还在那日的幻境之中。”
      我摇头道:“老七,我们不是在做梦。”
      吵嚷之声更盛,隐隐向我们这处而来。
      文七抬手,对着我的风池穴一击,一阵刺痛从后颈传来,我猛地一震,他扯着我的手道:“快走,事情有些不对。”
      我咬着嘴唇,握紧拳头,站起身来,同着文七隐入梅林深处……

      在梅林中奔行良久,可是四周,除了红梅,便是红梅,仿佛天与地,除了这无边的梅林,殷红如血的梅花,便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这里无边无际,永无尽头。
      我们缓缓停下脚步,那天上的一轮圆月,早已隐入云层,不见微光了,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一朵一朵细小的雪花,我手轻举在胸前,接住一片雪花,晶莹的白雪眨眼间化为了一滴雪水,方才那震人心魄的话语,就像遥远的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尽管我真的希望这样的事情是一个噩梦,可是此情此景,此时此地,周围惑人的梅香,身际的寒意,都提醒着我,那不是一个梦,却比任何一个噩梦都要来的恐怖。
      文七突然顿住,用平时难得一见的严肃语气道:“行衣,方才,那女子所言,你信么?”
      我一时愣住:我信还是不信?沈夫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个惊天的秘密,她所求是为何事?怔忡良久,我才道:“我见过无数诡秘离奇之事,也遇过无数怪异难测之人,今日此事,却是比我任何时候的际遇都要无法令人相信,却也比任何事情都要真实,至于事实如何,我现在却也无法说清,不过,真相终会现出的。”
      文七又道:“那……那我,假如,有一日,你发现我骗了你,你发现,我这个现在还可靠的朋友,变得不那么可靠了,你会如何?”
      他眼神灼灼,似乎要直通我心底,我挪开目光,道:“老七,我曾说,不管是王爷还是乞儿,文七还是文七。”
      他听了我的话,并没有当日心如云开的爽朗,倒似又添了一层愁绪,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走吧。”他道。
      才走几步,不知为何,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随着雪花越飘越盛,那不安的感觉,就像一双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胸口,直教我透不过气来。
      这异样的感觉让我停下脚步,突然,我眯起双眼,点点飘雪中,一点比冰雪还要冷上三分的寒气在一旁一闪,我赶紧拉着文七往一旁一躲,却见到方才我们经过的一株极大的红梅树下,出现两个人影,看身形,似一男一女,那二人在梅树下低声说了几句,便隐入树丛不见了踪影。
      我心思一动,才想潜上去看个究竟,却是一阵带着一股熟悉的气味的暖风拂过耳畔,一双透着暖意的手捂着我的嘴,一声极为熟悉的声音在我耳旁低声轻轻嘘了一声。
      我转头,正是岑亦泛着微笑的脸。

      白雪飘飘而下,随风而舞,轻如柳絮般上下翻飞,伴着一阵阵的寒风透着破碎的窗纸飘进这早已荒废的小屋。
      小屋内陈设简单,不过一床一桌,几张破凳,半幅残画贴在进门对墙的当中,依稀可见一片夏荷,一艘瘦船,船上恍惚是个女子,一双柔荑轻抚着一瓣新荷,往上,却见到女子的身子连着上半幅的画一起没了踪影,题跋也只剩下几个残字,看不清晰。
      画下是一张旧案,蛛丝满布,摇摇欲坠了一般。
      这里的一切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很久没有人到这里了,而此时,我们三人推门进来,岑亦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火石,向屋内走了几步,才在桌上拿起一根两寸长的红烛,他用火石点亮了红烛,我才看清这屋内的陈设。
      我把目光从那残画上移到地上,再环顾四周,道:“岑庄主,你之前来过这里?”
      岑亦在梅林找到我们二人,却将我们带到此处,我看地上脚步两行,可不止我们才进来的就能到处踩出来的。
      他微笑道:“是。”
      “岑兄是几时上山的,怎么一路并无见到?”文七问道。
      岑亦又笑看着我道:“文兄弟和行衣性子急了些,匆匆上山,咱们自然错开了。”
      我“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这是哪里?”文七也抬头四下瞧瞧,风穿过窗棂,带得窗前的一张破椅,咯吱咯吱摇晃不停。
      岑亦秉烛,缓缓走到床前,烛光照耀着床上破败的棉絮,上面撒着点点黑渍,他微微叹一口气,道:“这里,是一位故人曾居之所。”
      故人?我凝眉,他的故人?
      他又缓缓抬头,望着窗外的一片暗沉,道:“黎明之前,是最黑暗的时分,天怕是要亮了,这一夜,可真是漫长……”
      我冷冷道:“岑庄主,莫要卖关子了,你带我们来这里,究竟知道了什么,又想做什么?”
      他微笑道:“行衣,我只想救一个人。”
      “谁?”我又冷笑数声:“你莫不是说,你想救的人是我?”
      他轻道:“正是你!”
      “笑话,我如今好端端的站在此处,你凭什么救我?”
      “你说凭什么?”他沉下脸道。
      我又一声讥笑:“若为那事,庄主不必当真。”
      他自嘲般一笑:“可惜,我早已当真了……”
      我咬唇,撇开头,道:“岑庄主,你我并无纠葛,从前是,如今是,将来也是。”
      烛火映照地他的面庞半明半暗,阴影摇曳不定,“你真是这么想的?”
      “天下之大,方行衣尽可恣意,美景美酒无数,我为何要自寻烦恼,庄主尽可放心。”
      他突然一手紧紧抓着我的肩膀,隐隐含着气,努力压低声音道:“你真认为你本事过人?你真认为你行事缜密?你真认为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行衣!行衣!方行衣!!!你胡闹这么多年,几次遇险,你自己可曾知道?金万留在齐王府就想要取你的性命,你以为他为什么跟着你?你为那裘远异,不要你那条小命,可我要!!!”
      风,呼啸而来,带着一阵一阵的寒意,耳畔几缕散下的发丝被风吹得在我脸上飘动着,痒痒地让人不安。
      岑亦的手狠狠抓着我的肩膀,直抓得我骨头隐隐地发疼,我瞪着岑亦,眼睛一丝一毫都挪不开视线,他目光仿佛带着一团火,直想要用那怒火,把我烧成灰烬。
      我呆愣半晌,突然狠狠的挥开他的手,讥笑道:“岑大庄主,方行衣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有自知之明,死了,就算我本事不济,不干庄主分毫之事,庄主何必如此。”
      “行衣……”文七在旁,开口换了我一声,忽又住言。
      我情不自禁地紧握拳头,只觉得心中万千熊熊怒火,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发力。岑亦的脸,铁青一般盯着我,就像当年我扔了他的家传之剑一般的神色,却又似乎多了许多的不同,怒容中,带着一股让我不敢直视的火花。
      我挪开脸,向门旁走了两步,抬脚便踹开那扇本就破破烂烂的门扇,“呼——”风夹着雪灌进了小屋,岑亦手中的红烛明灭几下,终于灭了,四下又陷入一片黑暗。
      我深深吸了一口冷气,迈腿便向门外走去。
      “你遇事便只会躲么?”岑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顿住,“既是我自己惹出来的事,我自然会自己解决。”
      “你认为你能解决?”
      “这就不劳庄主费心了。”
      “方行衣!”岑亦似乎在用努力的压着心中的怒火的声音狠狠切齿般挤出这三个字来。
      我冷笑:“庄主还有何事?”
      他沉默半晌,我道:“既然庄主没有吩咐,那方行衣就告辞了。”说毕,一甩衣摆,抬脚便出门。
      终于,他吐了一口气,才道:“此屋有一密道,可通香雪门机要之地。”
      我生生顿住脚步,转回身,岑亦从怀中掏出火石,又点燃残烛。文七抱着手,倚着墙,半垂着眼睛,看不清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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