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客少年行-血墨之莲》行草

29、第 29 章

　　一夜风清，半晌无话。

　　大清早，文七站在我房门前，我一开门，便看见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他见我颇为开怀，拉着我道：“老二，我且明了一事！”

　　看着他满是得意的神情，我摇头笑道：“说来听听！”

　　“还记得当日，那王记棺材铺之事？”

　　“自然记得！”

　　“虞梦之说是书尘玉所为！”

　　是！我却不置可否，遂笑道：“不是此人！”

　　“不错！那何人能在那处设下陷阱等着咱们？”

　　我心中一凛，想起一事，当日，我挟着虞梦之奔往吴州，途中见到的杜仲，岑亦如何知道我会在那里出现？

　　难不成是他！

　　不会，我摇头，文七的脸色变得颇为怪异，脸上满是深长的意味，我突然觉得瞧不透这个人了。

　　人人都有一张画皮，有的人放浪，有的人的深沉，有的人面似欢愉，有的人心如苦酒。有时候，你分不清最熟悉的人是什么样的真性情，有的人教你看过一百次，还是看不清，文七的表情，让我突然有种悚然的意味。

　　我干笑：“你是想到了什么？”

　　却转头见更禇也慢慢踱步过来，文七背身走到院中，在石桌前坐下，敲着手指笑道：“这事，却要从那日那两具棺材说起。”

　　更禇亦坐下，“棺材？”脸上神色微微一变，若有所思起来。

　　“当日，你挟着虞梦之去了吴州，我又回到了那山上——”他继续说道。“却发现一件东西。”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看时，是一枚小小的银簪子，一头镶着一朵五瓣梅花，一头却是尖利无比，倒不像是女子簪于发件的饰物，而像要人性命的毒针。

　　我只注意到那朵梅花似曾相识，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便疑惑地看着文七。

　　“这银簪，掉落在那天那处我们打斗的地方，你可是颇为眼熟？”

　　我点头。

　　“那日，我们在通州客栈见到的那红衣女子，你还有记忆？”文七笑问道。

　　自然记得！就算忘掉我自己，我都不会忘记这个女人，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一幕情景在脑中一时清晰起来，我急急盯着文七：“你是说！”

　　“那晚的白衣鬼魅是男子，客栈的却是个女子，他们并不是同一人，但是这小小的簪子，却让我有了点头绪！”文七又道。

　　我又看了看这银簪，微微有些发黄，愈见愈觉得眼熟，梅花……梅花……

　　顿时恍然，“那日，仇姥姥一身红衣，领口处似乎也绣着同一花样的红梅暗纹！”

　　“不错！”文七笑道，“一般人衣衫绣花，都不会绣同衣料一般颜色的纹样。”

　　“那这梅花，果真有些古怪了！”

　　红衣绣红梅，本就难以分辨，又在女子的衣领之处——

　　我又挑眉：“老七啊老七，你……咳咳……果真……”

　　更禇摇头也笑。

　　文七笑：“那女子容貌艳丽，身材曼妙，我多看几眼，人之常情，你们两人着实的假正经的很！老二，你不也想到了那红梅！”

　　更禇大笑，“行衣可同你不一般！”

　　文七故意打量我一下：“有何不一般？难不成他还是个女子不成？”

　　我一顿，有些尴尬。

　　幸好他不甚在意，马上又对着更禇道：“你不是自称古往今来无所不知么？这个可是有头绪？”

　　更禇放下笑意，缓缓道：“忘鸠门有一藏书楼，楼中藏书不知其数，古往今来，但凡世上的事情，九成九在楼中书里都有记载。”

　　忘鸠门乃更禇出身之地，见他话头却到这处，我必知有下文，静听他说下去。

　　“其中，有一本我偶然翻见，记得却是四十年前的一个旧门派之事，颇为离奇。”

　　又是四十年前！

　　我皱眉，看向文七，文七忍不住道：“四十年前的旧门派？”

　　“不错！此门叫做香雪门，门人皆以红梅为标识。”

　　我疑惑起来，而今此门派江湖人皆无传说，恐怕早已销声匿迹，不知道和仇姥姥，还有那鬼男子又有何关联？

　　更禇继续道：“香雪门难分正邪，既不争名夺利，又不寻隙作乱，只知当时江湖行走，有一红衣女子，自称此门中人，叫做仇无艳，一手毒针，使得出神入化。”

　　我顿时大惊失色，回想起仇姥姥事迹，八年前高风堡，万杰庄几百口性命一夕尽丧之事，一时悚然，那四十年前……

　　文七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那美艳无比的妙龄女郎，如何和四十年前的人对上？

　　那夜的鬼魅，还有此梅花簪，和仇姥姥又有何关系？

　　我们二人盯着更禇，想听他说下去，他却一摊手，道：“书中所记既此，当时我心怀好奇，也寻过其他书籍，只在铁笔老人的《江湖奇闻录》中，有一段话‘香雪门踏雪无痕自凭空而来，又凭空而去，世人无甚在意，想江湖代有人材，又何仇无艳一人耳！’”

　　铁笔老人几十年执笔纪事，从无遗漏，想他书中都无消息，别处自然无从寻访了，我和文七只一叹气，面面相顾，心中骇然。

　　“师父！”一声童音打破沉思，清音站在院门口，憨憨道。

　　“何事？”更禇问道。

　　清音一手持一封书信，一手挠挠光头，耸肩道：“徒儿刚才出门打水，却见到院门口插着这张信笺，好生奇怪！”

　　更禇接过，看了两眼，沉着脸色，却递给我，我疑惑，拿过书信一看，上面只寥寥数语：沈夫人关外蒙难，欲寻佳人，雁门关外落马镇一探，落款：吴不动。

　　正应了更禇昨日三件奇事的第一件，眉山五鬼莫不是真为了沈君行的半数家财，去了关外？

　　更禇看着我不发一言，文七则是满脸的好奇，我把信笺递给他，他看过之后道：“沈君行的老婆……老二，你……“

　　我道：“当日，沈夫人失踪那晚，我却也正巧在锦州，却见到一件离奇之物。”

　　“什么东西？”文七好奇问道。

　　“墨莲……”我只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更禇和文七瞬间变了脸色，的确，而今已很少人知晓这东西了，知道的人无一不是这般的神色，或害怕，或惊奇。

　　“我是在沈夫人房中见到此物！”

　　他们二人更加惊异。

　　我道：“此物只在传闻中出现，我之前并无见过，不过，那天我一目睹，便已肯定，世上绝不会有第二样东西，会是那般模样！”

　　“沈君行的老婆和这东西又什么关联？”文七忍不住道。

　　我摇头：“不知道！”

　　墨莲——

　　这世上，总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人们总是喜欢对着这些的秘密进行各种各样的猜测，或者加上或离奇或哀怨的解释来吸引听众，当然事实的真相却不为人探究，要不然，秘密也就不能称为秘密了。

　　江湖总是有许多传说的，总不过是绝世的武功秘籍，惊人的巨万之财，又或者迷倒众生的的绝代佳人，有的真，有的假，有的假里藏真，有的真中带假，真真假假，总是让人难以分辨。

　　却不说更禇所说的香雪门，抑或仇姥姥，还有那鬼男子之事。

　　这墨莲的传说，却始于多年前的一桩惨案，自然，此事的内情恐怕已经很少人知晓了，连铁笔老人的亲传弟子莫留心也只知些微末。

　　不过，就算是江湖中最会编些奇人异事的说书人，都不会想到墨莲竟然和沈夫人扯上关系，若不是我亲眼见到她妆台上缓缓盛开的鬼魅花朵，恐怕也会当这件事是个不高明的笑话一般嗤之以鼻。幸好，我没有胡说八道的前科，有三个人相信了这件事情，一个是更禇，更禇去赴了书尘玉六月八日的喜宴。一个是此时与我一同在这苦风四起的边陲城关的文七，我们正在这家名叫落雁居的小小客店食肆内，他正夹着一只油汪汪的鸡腿。还有一个是已经去了关外的虞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