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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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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江南三月景,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躺美人靠上磕着五香瓜子,听着江南第一花魁弹奏箜篌,芊芊素手弄琴弦,美酒佳酿伴花眠。真真的羡煞一干寻花客。
红袖停了弹奏,看着我翘着二郎腿,瓜子壳满地,无奈叹气,“你就打算一直呆在我这里?”
“美人相伴,美景当前,为什么要走。”我笑嘻嘻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红袖冷笑:“我还不知道你?望江楼不是避难窟,乘早回去,免得你大哥来这里抓人,连累了我。”
我耸肩道:“要是红袖姐姐都不收留我,恐怕我真是死无全尸了。”
“哦?那倒是一件幸事了,我真真是要额手称幸了。”红袖哼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正嬉笑间,楼下却传来一声醉醺醺的声音,一阵砰啪乱响,冯妈妈伴着哭腔高声叫道:“我的苏大先生,苏爷爷,您可赶早回去吧,望江楼门脸小,招呼不起您这尊大佛。”
我乐了起来:“那个书呆子又来了,看样子又砸了不少的桌椅板凳。”
红袖探头看了看楼下,“这个疯子,三天两头来闹一回。”
“那你就见他一回又何妨。”我吐了瓜子皮道。
红袖瞪了我一眼:“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我笑嘻嘻道:“能当裴红袖的入幕之宾,哪舍得走啊!”
红袖拍掉我摸向她胸部的狼爪,哼道:“我可不知道有你这么位芳契。”
“不过话说回来,这回你又干了什么好事,半个月都不敢回家。”她贼笑地看着我。
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拿了人家一件东西,我色咪咪地端着她的下巴,摇摇头:“不可说。”
“既然如此,那就请便吧,免得我死了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一拍衣袖。
也是时候该走了,“遵美人命。”我摸了一把红袖的小脸,飞身钻出了窗口。
想起去年过年的时候,大哥凶神恶煞的告诫我:“你这混丫头,再惹出点事来,别想让我给你收拾残局!”我让他训了一个月,年也没好好过,魔音传脑,现在想来还颇为头疼,这功夫是没办法回家了,我哀怨的瞧着后面那几个鬼祟的身影,从望江楼出来就一直跟着我,其实也不算这会了。听说齐王治家严谨,果然不错,我在勾栏耍了这几天,这几个大老爷们生生不动心,楞在妓院对面的茶铺坐了几天几夜,真真是我的劫数!
事情终究还是要了,出了望江楼,我眼珠一转,直直向城外太湖而去。
太湖的螃蟹肉肥膏美,只可惜现在不到季节,要不然现在这样,小舟悠悠,清风徐徐,佐以美酒,当不尽人生风流。我咬着芦苇杆,躺在平底舟中,眯着眼睛半梦半醒。
瞧瞧天色也不早了,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掰掰脖子,这木板还真不如软床躺的舒服。
叹口气说道:“几位好耐心啊,从洛阳到吴州跟了我几千里。”也不嫌闷得慌。
芦苇丛中几声细嗦,顿了半晌,跳出三个人来,为首的一个对我抱一抱拳:“方公子,还望你交出日前借走的东西,我几人也好回去交差。”
说我是小偷就直说嘛,还借走!我支着脑袋道:“很可惜啊,东西确实不是我拿走的。”
“我家主人说,公子定然不会夺人所好,把玩几日也就物归原主了。”他盯着我。“所以叫属下随着公子,也免得公子奔波劳累。”
呵呵,我干笑:“你家主人还真想得周到。”我贼名在外,不找我找谁。
“是,想这半个月,公子也把玩厌了,可将东西交出来了?”
我摊着手,“你看看,我整个人都在这里,随你搜,东西真的不是我偷的。”
“这……”他看看左右两个,犹豫地盯着我,我耸耸肩,反正我地痞不怕流氓。
我又眨眨眼,说道:“我知道是谁拿走的,你们就不要死心跟着我了。”
他又抱拳:“还望公子明示。”
“苍南山有座破道观,观里有个臭道士,我亲眼看他拿走你们的宝贝的。”
“……”
这几人面面相觑,我摸摸鼻子,听起来是有点像胡扯,我只好又说道:“齐王府的牡丹绝色,我不过是去探访名花,怎么会顺手牵羊,那天我碰巧看见了有人潜入藏宝楼,一时好奇跟进去瞧瞧,出来就碰见侍卫了,那么大块东西,藏也藏不住啊,你们跟了我半个月,我两手空空,无躲无藏,难道还骗你们不成。”
“这……”他沉吟半晌,又问道:“那公子可看清那人样貌?”
看来是相信我了,“没有。”我摇摇头。“那日月黑风高,我只瞧见一个人影而已。”
他抱拳道:“在下叨扰,还望勿怪。”说罢,他带着两人踏着苇竿略身而去。
齐王府果然多能人,这几人的轻功卓绝,难怪不依不饶跟了我半个月。
我眯着眼看他们走远了,从怀里摸出一张桃花小签,淡粉的纸面上布着丝丝殷红,就像是美人梳妆时不小心遗下的胭脂,这是闺阁传递的胭脂笺,相传名妓薛涛造笺,以己为名,这胭脂笺正是其中的一种,在上面题诗传话,别有情趣,我翻着纸笺,只见面上写着:绿鬓视草,红袖添香,倾城相顾,美人解忧。这东西送到红袖处,再正常不过,常常有些自以为才子的酸文人写些酸诗传递给她,可是这张东西却别有些机关。
我沾了下口水,搓了搓纸页,里面果然露出个夹页,上面写着:绿满春草色,莺啼杏花楼。呵哼,我不屑地撇撇嘴,鸟人鸟诗,狗屁不通。
杏花楼,杏花楼,只从那句诗之后,江南的酒楼,不管有没有杏花,十有八九都叫这名,只是那人叫我来的杏花楼却只有这家,屋外翠竹森森,绿水绕堤,我坐在窗口拈着一粒粒花生米丢进嘴巴里,腿翘在栏杆上晃悠。
“你倒惬意!”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臭脸在我对面坐下,“小二,来壶上好的杏花酿。”
“来啦——”小二送了酒来放开就走了。
我哼道:“人生不过百,常怀千岁忧,更何况我都快死的人了,当然要及时行乐了。”
他笑着扔过一件东西,我接住一看,一个小瓶子,“什么?”
“解药!”
我挣扎了一小会,就飞快地打开瓶子,倒出药丸一口气吞下。
“你就不怕我给的是假货,吃了马上就死。”他贱兮兮笑道。
我心里一抖,随即回过味了:“哼。”了一声
他又笑:“你也不是不怕死的嘛。”
废话,不怕死我受你威胁去偷齐王府的宝贝,害我现在有家不能回,“东西你已经拿到了,以后我们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起身拍拍手打算走人。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酒,说道:“且慢!”
我狐疑地回头看着他,他飞起一颗花生米,高高弹起来,又张嘴接住。
嚼了两下,依旧笑嘻嘻道:“知道沈君行为什么每年的四月十三在静园开鉴宝大会吗?”
沈君行?我心里一动,这名字,我最近听得实在是够多的了,不过嘴上仍说道:“关我什么事?”
“人都说沈君行富可敌国,你却知道他最重视的宝物是什么吗?”他微笑地看着我。
我问道:“是什么?”
“知道方雁卿吗?”
十年前名动天下的大美人,我当然知道!
我闭口不语,他说道:“方雁卿在去年十月,为沈君行诞下第三个儿子,却在小公子满月那天失踪了,你可知道?”
我自然也知道,此事轰动武林,沈君行为寻找他失踪的夫人,悬赏一半家财,这事是半年来人人都挤破脑袋的事了,茶坊酒肆,天天有人议论纷纷,中原十八州,不知道的人,恐怕就是聋子瞎子了。
他笑着看着我:“听闻方二公子最爱管闲事,为什么却不管管这件?”话语颇有意味。
我抿嘴不言。
“方公子爱做梁上君子,偷香窃玉无所不为,莫不是此事与公子有关?”
“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我盯着他,他嘴角噙笑,“这事,自然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一个女人,却专爱引人妻女?”
我一愣,他又说道:“只知道吴州方家三兄弟,个个为江湖好汉,尤其是二公子,放浪江湖,却不知道竟然是二小姐!”
我变色,回位置坐下,拿出笛子指着他的脖子,恨恨说道:“你想知道什么?又想要什么?一次说清楚,乘我现在还想留你条小命!”
“墨莲。”他淡淡笑着移开我指着他的兵器,说道。
我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两个字,却生生犹如一道霹雳,炸得我晕头转向,终于,我定定神,冷笑道:“你莫不是昏了头?我如何能知道墨莲在何处,又如何能拿到?”
“哈哈。”虞梦之笑了两声,道:“老弟,你我明人不说暗话,你若真不知,我又如何能劳你大驾?”
我眯着眼,心中波澜迭起,面上神色不动,道:“办不到!”
“哦?还有方行衣拿不到的东西?”
“我只是个小偷,只能偷到世间有的东西!”
他又笑:“哦?是么?”
“虞梦之!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忍不住低声又恨恨道。
“我不过是个臭道士,有些好奇罢了,难道你害怕我知道什么?”他抱手向后一靠。
我斜眼看着他:“知道太多了,只怕会性命不保。”
“知道不多,懵懵懂懂,只怕死的更早。”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一株草药,传说能够活死人,肉白骨,这次是真的!”
我皱眉,他又道:“绝不骗你!我老道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之前不过和老弟开个玩笑,只要二公子能帮成老道拿到那墨莲,老道有求必应!谁也不想和铸剑阁过不去,这点,老道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盘着手,看着他,良久,只好叹口气,“好,四月十二,锦州城南缀景楼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