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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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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一尘不染,唯独书桌上摊着两三本笔记本,放在中间的稿纸歪歪扭扭地写满了数字和符号。
悄声无息走进房间的人走到桌前,拿起稿纸从中间撕开,有条不紊地撕成碎片。
吃过晚饭后,赫伊里先生叫住准备收拾碗筷的赫瑟尔。
“赫尔,等一下老朽有话要和你说。”
她自然是收拾干净后顺从地坐到餐桌前。
“老朽一直没有说……”老人的眼中闪烁欣喜无比的光芒,“其实前阵子,爷爷已经找到瑟瑞莎了。”
在猜测赛尔夫人与赫伊里先生的关系时她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没想到这么快就由老人亲自说出口。看着老人饱经沧桑的脸上一道道深刻的痕迹,她心中没由来地一阵酸楚。
“她现在过得很好,老朽打从心底里高兴。”说话间,老人的眼睛有些光芒在闪烁。
“那,爷爷的孙女是……?”
“现在还不到时候,过些天就是她的生日,到时候老朽带你一起去见她。”
“……恩。”
如果爷爷打算让她回来,那自己替身的生涯是不是就此结束了呢。
是不是从那以后,自己就不被需要了,不再属于这里了。
是不是自己就成了真正的局外人,只能生活在时空的夹缝里,做不了别人的替身,也做不了自己。
忽然,苍老的手掌抚摸上她的头顶,她抬起头看到老人一如既往慈祥的笑容。“不用担心。”他伸出温暖的手轻轻握住赫瑟尔的,说,“即使老朽找到了瑟瑞莎,你也依然是老朽的孙女。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赫瑟尔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这些日子以来多亏有你陪在老朽身边,失去孙女的日子才变得不那么难熬。任何人都不能否定你的价值和你的身份,真的,谢谢你。”
赫瑟尔眼睛瞪得滚圆,拿手捂住嘴,不一会儿她开始压低声音抽泣。
“对了。”老人想起什么,把赫瑟尔带进房间,这个地方她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老人走到床边蹲下身,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长形的便携式密码箱,在她面前打开密码锁。里面装着一根长笛、一个戒指和一只怀表。老人把长笛拿到手里掂掂分量,将它交到赫瑟尔的手中。“这三件东西是老朽最后的作品。你也知道老朽离开那个世界很久了,以后也用不上了,现在这些全都托付给你,还有这家店。”
“以后也要拜托你照顾了。”
“您…突然说什么呢……”这种像是要分别的话……
“哈哈,你看老朽,已经年纪一大把了,是该托后事的时候了。而且这里你比任何人都熟悉,交给你老朽也最放心。”
“可是伊……”
“这些,是属于你的。”赫伊里先生俏皮地挤了下眼睛,把手帕递到泪流满面的少女面前,兴致高昂地说,“来,不哭了,那么漂亮的小姑娘,眼睛哭肿就不好看了,试试看,顺不顺手,老朽好调整调整。”
“恩。”
阴暗的少女兴奋地将长笛翻来覆去地看,比划姿势,她第一次笑容满面地和老人交谈,木偶的气场突然从她身上脱离,仿佛整个人都活了起来。迈入岁末年华的老人时不时调整她的动作,拿起工具在长笛上摆弄,细心地教导她如何使用,抚摸她的脑袋。
这个夜晚是赫瑟尔至今过得最幸福踏实的一晚。
可是在这之后不久,她就变得连一句哽咽都无法顺利脱口了,就好像那次抽泣把毕生的嗓音都消耗干净了似的。
地狱大门上挂着的铜铃发出沉闷的声响,门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打开。
昨天摆弄那三把伪装枪到深夜,赫瑟尔收拾好后就不敌睡意地在老人的房间睡下,她醒来后发现赫伊里先生就留了字条离开了书店,说要去老朋友那里拜访,可能要留宿一夜。
结果直到第三天早上都没有回来。
赫瑟尔打开密码箱,看着躺在里面的三把枪,合上,再打开。之前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她清楚老人不喜用电话联络,但起码也会有人代他捎口信回家,这次什么都没有。
她抚摸着三把枪,每一件都细致地雕刻着石楠花的图案,赫伊里先生说这三件东西从头到尾都是他亲力亲为,这些花纹也是出自老人之手吧。
长卷发的少女越想越不安,就在负面情绪累计到一个高点时,鲜少响起的电话发出声响。她赶紧跑过去抓起电话:“喂,是伊里爷爷吗?”
“哦,是赫瑟尔啊,伊里先生在嘛?”
赫瑟尔尴尬地顿顿嗓子,说道:“失礼了,请问这时候打来有什么事吗?”
“是啊,上星期……”
结果只是一个熟客的电话。
赫瑟尔在店面里走了一圈,左右的书架安静地围绕着自己,绕着绕着她的心开始打颤。
第一次发现一个人是那么可怕的事。
空无一人。
没有人气。
没有人在身边。
一股恐惧向脑门冲去,一点一滴的刺激痛楚冲击着太阳穴。门外走过的路人似乎在把视线投进店内,在看店内,或者是在看她。
每一个人都在看她。
在看什么。
赫瑟尔赶紧锁上店门,拉下门帘。她紧贴在门上,和自己共处一室的只有这些书。
书店的角落,光线照不到的角落,有什么在盯着她。
一直在看着她。
这些天,每天都……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赫瑟尔捂住胸口,快速走进房间,拿了斜挎包就冲出后门。
买东西的时间过得很快,没有购物习惯的她不知除了水果蔬菜以外自己还能买些什么。脚步放得很慢,赫瑟尔就这么站在路上没有焦距地看着地上不平整的石阶地,数一下迈出一步。
和睦的母子从自己身边走去,她的眼神不由自主跟在其后,直至走远。
是啊,好像从来没有想过父母的事。
“伊里爷爷……”
您去哪儿了。
怎么还不回来。
走在街道上,手机响了——这个铃声是罗马尼奥先生的,难道不是默认的脱离组织么。“喂?”
“喂,赫瑟尔?”
“是的,罗马尼奥先生有什么事吗?”
“恩……是这样的…………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赫瑟尔就像看到外星生物似的看着听筒,然后再让听筒贴近耳边。她觉得很别扭,曾经的上司从不会用这种口气与自己对话:“罗马尼奥先生,有什么事尽管说,请不要这样。”
那头的语调很沉重,“其实是赫伊里先生他……出事了……”
!?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和她预感的那样。
说话的档口,忽然一个身着随意的男人撞在她身上。
“唔!”
左腰一阵撕裂的痛楚,她试图推开男人——这个男人正将匕首横插进她的腰部,再一点点朝脊梁骨的方向移动。
!
她猛地撞开男人,被男人握紧的利刃一并抽出,闪耀着银光的刀刃黏着鲜血。“嘶——!”少女龇牙咧嘴地捂住伤口后退,男人不由分说双手握住刀子朝自己冲来,她闪到旁边,男人不死心地挥起刀子。
赤裸裸地是冲着自己而来,对一个没有分量的小角色动武,而且招招凶辣,那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架势,赫瑟尔反问自己是不是结了什么仇家。
绝对不可能。
附近有没有什么人经过……
她四下张望,这个时间点路人不多,恰巧对面有人,可估计没看到刚才一幕,正走进对面的餐饮店。
怎么这种事老是让自己碰上。
她赶紧向有人的方向跑去,男人的步速在她之上,很快就被堵住了去路。不敌对方的情况下什么都顾不了了,不知不觉就被逼进建筑与建筑间的夹缝。当被脚后的垃圾桶绊倒后,她抬起手想要遮挡男人劈下的匕首,却看见男人身躯抖了抖,僵住了动作,举着匕首朝自己的面前倒下,背后一滩正在扩散的红。
狭窄的空间里一滩血水和那个男人的尸体,一位坐在地上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伤患。
没有听到很响的射击噪音,对方使用了消音器!
马路对面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朝这里射的击,旁边跑来一个同样衣着的男人,射击的人往这里比划了一下,那个人就朝这里跑来。
遭了,会不会是本来想射击她,结果误打误撞射中了这个男人?
遭到过枪击的她踉跄地向后跑去,穿过两个分岔口,从不会被人发现的小路跑了出来,值得庆幸,不远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什么都没注意到。后面的人好像没追上。
等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体力透支。她鞋也没脱地坐在有些寒冷的后门玄关,喘几口气再摇晃地站起来把门锁死,贴在墙壁上倒下。
血应该过一会就不流了吧。她闭上眼想休息一会儿。
咚咚咚——
“唔……”有人在不断敲门,还在喊叫什么。
赫瑟尔迷迷糊糊地小寐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腰部的衬衣全部被自己的血液浸湿。
怎么会……伤口应该很快就会愈合的啊。她翻起衬衣,腰部的伤口已经合并了很多,随着呼吸的起伏还有一点点变厚的血液堆积在伤口,不断有闪烁的液体往外涌出。不太妙,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
好吵,到底是谁。
天色已经暗下,她慢慢靠近房门,闪到门的旁边,贴着墙壁听外面的声音。说话的人……好像是迪诺·加百罗涅。
他怎么会来这里。
对了,罗马尼奥先生说过,爷爷出事了……!
赫瑟尔打开一点门边,看到正要转身离开的迪诺站在门口。迪诺看到她的狼狈样立刻粗鲁地拉开门,素来没有杀伤力的眼睛凶狠地瞪着她,把精神涣散的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