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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残烛未央意阑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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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师芸姬这个人,无尘总觉得感觉很奇怪,一个不认识的人,无关的人,在自己记忆里却萦绕着那股清冷的香味,不曾散去。
她死了,这个消息很突然,突然得让无尘无法相信,无尘不难过,只是这种不难过更加无法解开,因为会想起。
时间转眼过去了半个月,无尘依旧是整日饮酒,戴着面具也不方便随便露面,所以只是在窗内注视着窗外的人来人往,但这些天下来,无尘还是发觉这个小镇上一些古怪神秘的人出现了,无尘不由得有些担心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或许和自己的行程有关,没有冷墨轩在,无尘自己不方便出去探查消息,只能耐心等着冷墨轩回来。
这一夜,无尘喝了不少酒,二更天有些昏沉便入睡了。
三更后,一抹白影落在无尘房上,无尘虽然有些醉意,但还是凭着深厚的功力自然惊觉,继续佯装沉睡,听着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一股清冷的香味飘进了鼻中,无尘莫名心头一动。
感觉到黑暗中的身影靠近窗边,无尘动手却被对方避过,接着竟然被对方先手点了穴道。
“我相信你的武功不会不知道,……阎罗。”女子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像是九月稀疏的寒风。
无尘这两年行走江湖,自负从未被人制住,这次却是算是第一次失算,对方出手不仅快而且还相当准,更是看破了自己已经清醒。无尘出江湖这两年还未遇到过对手,这一位是第一位功力不在他之下的人。无尘莞尔笑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对方停了片刻,“你跟冷墨轩学了不少轻浮。”对方轻哼了一声,竟然就坐在了床边,黑暗中实在看不清,但从呼气的感觉,无尘能分辨对方就对着自己的脸,那股冷香愈发的明显了。
无尘不解对方怎么知道冷墨轩,对方知道自己是阎罗已经意外,敢找上阎罗,更说明她相当有自信,但冷墨轩,在江湖上,冷墨轩是叫无常令,她知道名字就有些离奇了。
“姑娘深夜造访,你我孤男寡女,实在不合礼仪。”无尘有些正经的意味,但听起来还是有些放荡不羁,有几分纨绔公子的感觉,话出口,无尘也觉得敢情自己这些年真的学了冷墨轩不少。
对方又是不语,只是瞬间气场愣了,屋内冷香弥漫,让无尘有些恍惚,有种不饮自醉的感觉,良久,无尘才清醒,又问道,“姑娘深夜造访,有何事指教?”
“需要向你借点东西。”
“姑娘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大半夜的来借东西?”无尘说得轻缓,甚至体贴的意思。“姑娘要借什么?在下吗?”无尘一副你要我都送的意思,其实无尘从下山开始就讨厌靠女人太近,除非必要绝对不会离女人五步之内,但眼前这人,无尘只能说自己喜欢那股香味,所以对她还不算讨厌,没有要惩戒她的意思,否则,这人必定早已无法坐在这儿了。
“放肆!你这两年跟着冷墨轩就学会了这种不正经。”啪的一声,无尘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巴掌。
无尘虽然不喜欢女子靠近,但对女子绝对客气关照,眼前人例外地让他不讨厌靠得这么近,但这也是极限了,别说他是阎罗,就算是一般男人也绝不会容忍被不知何处来的女人欺辱。但无尘没立刻发作,只是不再出声,专心于移开穴道。
“咳咳……”对方突然咳嗽了好一阵子,听的人都觉得似乎心肺都要咳出来了。
无尘有些关心地问道,“你有病在身?病的不轻,找个好大夫看看吧。”虽然移开了穴道,但是无尘还没打算马上动手,因为还没弄清来者的意图。
“不必!”对方的声音很冷很高矮,“我需要借你身上的东西。”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你的血。”说着对方取出了匕首之类的,对兵器的冷感,江湖人通常都很敏锐。
无尘笑出了声,“姑娘是要在下的命?这在下可借不起。”说着出手点了对方几处穴道。
“你这么快冲破了穴道?”对方有些恼怒,显然没料到。
“冲破穴道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我只是暂时将穴位移开了而已。”
“是我大意了!”对方冷哼了一声。
无尘笑了笑,取出枕边的面具戴上,开始穿衣。因为鬼门的独门点穴和一些别的原因,他并不担心对方能冲破穴道,或者会鬼门的独门移穴功夫。
其实,这两年想要杀他的人不少,无尘和冷墨轩一直都没有特别隐瞒行踪,但是能且敢找上门的人真的不多,大半夜来的不少,但没有用旁门左道却得手,能一时间制住他的,这女人是第一根,得手后没有干净利落地动手,废话太久导致失败的,这女人也是第一个。
无尘穿好衣服,下床点燃了桌上的灯,回头看着床边的人,那人一身白衣,姿势是面对着床内的,戴着风帽盖住了头发,如今无尘的方位看不到脸,只发觉她手上的不是匕首而是凤尾银簪。不过,银簪也能杀人,对于女子是很方便的凶器,但她的武功来推算,要杀人根本不必拿任何刀剑凶器。
无尘将灯火移到近处,换了个方位能看到那人的脸,才发觉对方还戴着白色面纱,而且额头上有一个像是画上去的花纹,从额头一直蜿蜒道面纱下。
“你想怎么样?”对方闭着眼睛问道,俨然放弃的模样,却还是保持着一种高傲,“咳咳……”突然又咳了好一阵子。
无尘不由得担心,但言语还是自然,“这句话不该在下问姑娘吗?”无尘笑着。
搬了凳子坐在旁边,无尘先取下了对方的风帽,一头并不长的白发露了出来,无尘惊了一下,接着伸手撤下了对方的面纱。
“姑娘叫什么名字?”无尘问道,眼前这名女子除了一头白发和额角的纹身似地花纹,并没有任何特别,容貌也并不能说惊人美貌,充其量也就是普通,眉宇间有几分不同寻常女子的英气和几分江湖人的戾气,但侧面端看上去还算端庄就是了,可以说看不出任何缺点,但也不美,实在有些奇怪,如此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许,只是一头白发沧桑了些。
女子迟疑了一下,才道,“无名。”
“无名?”无尘当对方玩笑,倒也不生气,“在下无尘。不知道姑娘是否是在下的姐妹?”
“你放肆。”女子喝道。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无尘不知道自己怎么学会了冷墨轩的恶趣味,很喜欢让眼前的人有点情绪波动。
良久,女子道,“昙姬。”
“优昙花的昙?”无尘不由得看了眼女子的额角,因为那就是一朵优昙花的形状,白如雪,冷如霜,绝色无双。不过人却远远没那花美艳,却有一种沉稳安静,按理不该这样。“好像没这个姓氏!”
“我没有姓氏。”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名字本来就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姓什么名什么有什么重要。”
无尘笑了笑,“你说的很对!昙姬……姑娘……”只可惜面具是没有任何表情的。
无尘总觉得昙姬这名字该配一个绝色女子,而眼前的女子的容貌断然是不配的。不过名字确实只是称呼,无所谓。但无尘并不是就相信了她所说,“昙姬姑娘到底有何指教?”无尘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置,因为是个女人,一个他说不清为什么不讨厌的女人。
“既然已经落在你手里,你想怎么办?”昙姬问道,“你可以杀了我。”
“我从来不杀女人。”无尘淡淡地道。
“那你会放了我?”昙姬反问。
“会!”无尘确实不杀女人,应该说他都不杀人,但眼前这个,还是必须处理才成。“但我会废了你的武功。”
“你最好别那么做!”昙姬愠怒中带着一丝警告。
无尘愈发觉得离奇,不过想想对方武功修为如此之高,若是一朝失去,自然不能接受,所以她的反应也算正常。废了她的武功,她还能怎么样吗?这种威胁实在是很不合时宜。
“我不能留着你日后再来找我麻烦。”无尘说得很轻松,但这话其实很严肃,也有几分警告。若是日后还遇到,恐怕不会如此手下留情。
昙姬沉默了一下,“我只是需要你的血。没有要杀你的意思。”
“你要我的血做什么?”无尘倒是愈发觉得好奇了,他的血虽然说可以抵抗一般的毒药,但也不能治病啊!“我没办法相信你。”
昙姬一脸坦诚,“其实……我和你有不同寻常的关系。”眼眸低垂像是羞怯,无尘一阵茫然,昙姬沉默了一阵,又道,“你靠近些,我告诉你。我怕人知道。”一字字柔如水,娇如花。
无尘犹豫了一下,但想想对方也无法使诈,所以就靠近了些,因为讨厌女子身上的胭脂水粉味道的他不讨厌昙姬身上那清清冷冷的香味。“请说。”
昙姬笑道,“你还是没长进。”昙姬突然吐了口气。“孺子不可教。”
无尘觉得有些香甜的味道,不是那种冷冷的清香,反应过来时已经吸了些,无尘忙退开了些,“你……做了什么?”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容易听信了她,可谓鬼使神差,也因此才轻易被算计。
“迷药而已。”昙姬笑道,“放心,我说过我本来不是要来杀你。真可爱!傻孩子!”
无尘撑着还没倒,但眼前的人影已经一分为二,想起冷墨轩老是说江湖人不能信,要随时提防,女人说话最不能信,虽然冷墨轩能一天两遍老是把这些话挂在嘴边,却又总是喜欢去花楼找女人打探消息,所以无尘对他的话不当回事。如今却似乎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告诉了无尘,冷墨轩的江湖经验并非不妥,女人确实不能低估。
只是,无尘记得一般的迷药应该对自己无效才对,那这迷药绝对不一般,能凌驾于鬼门之上,是什么来历?无尘最后想就算自己昏迷,这个女人也没法解开穴道才是,她到底想怎样?无尘始终有些怀疑。对方武功很高,若是逃走,以后再找自己麻烦,怕难以对付,而且对方知道自己和冷墨轩的身份,不得不防。
无尘凭着最后的清醒想要想出办法,鬼使神差地想了一个最没深思熟虑的办法,往下倒的时候,把昙姬压在了身下,就赌她想走的时候,自己应该差不多清醒了,她一动自己就会醒了。要说这种无赖的办法,估计是从和冷墨轩的相处中潜移默化来的。
“放肆……胆敢以下犯上!”昙姬气得白了脸,但也无可奈何,刚刚试了很久都没办法冲开穴道。鬼门果然不同一般,但别想就能困住我,但不用几个时辰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才用了迷药。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昙姬一身汗水,白衣贴在了皮肤上,虽然是金秋时节,但昙姬还是似乎只穿着一层白色薄衣。
终于冲开了穴道,昙姬深吸了口气,放平了自己僵硬了两个时辰而发麻的身体,咳了好一阵子,之后平复,松了口气。
昙姬为了以防万一又点了无尘的穴道才将无尘翻开放平在床上,油灯的油已经块尽了,灯火恍惚,昙姬低头凝视着无尘,很久才伸手想取下面具,但手伸出去却又收回,嘴角微微一笑。
昙姬深吸了口气,他的武功和为人已经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了,以后必须小心才是。昙姬捡起之前遗落在床上的银簪,拉开了无尘的衣袖,用银簪划了一道口子,鲜血冒了出来,昙姬拿出一只玉瓶,让血一滴滴滴进去。等不再流血后,将瓶子用木塞塞好。
“阎罗?你现在叫什么?”昙姬失神片刻,握住无尘的手臂,将残留的血迹舔干净。之后上了药包扎好,拉好被子,低声道,“告诉过你,不要相信任何人,活人死人,男人女人,只要是人。你总是做不到!”昙姬叹了口气,接着如白鹤飞出了窗外,消失在黎明前的晨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