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场上的阳光》管卉

6、第 6 章

　　“干嘛苦着脸？”男人伸过手揉了揉我的一头乱发。
　　“你就一点都不苦恼吗？现在这种时候。”我看着他，他正饶有兴趣的研究朋友送我的一套中国茶具。
　　听到我的疑问，他看了看我，又低下头把弄着手中的小瓷器，淡淡的一笑：“怎么会不苦恼呢？只是不愁眉苦脸罢了，愁眉苦脸又有什么用呢？麦克拉伦会招我回国家队吗？极尽讥讽嘲弄之能的媒体与评论家会住口吗？再怎么烦恼，时光不会倒流，光辉也不会重现。”
　　低沉的声音淡淡戏谑的语调，仿佛诉说的只是别人的无奈。
　　他的手指轻轻转动，他的眼睛凝望着虚空，十年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不复存在，那双曾经如湖水般清透明亮的眼睛，现在盛满沧桑，已变成深不见底的幽潭。
　　没有人看见他的努力吗？没有人看到他付出的心血与永不放弃的执著吗？为什么在孤身救主之后却要背负指责与被抛弃的命运呢？
　　他拥有一切，身材、相貌、家庭、事业，却尝尽了失去与损落的苦涩，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幸或是不幸。
　　也许这就是上帝的残忍之处。
　　他给你很多，同时也拿走同样份量的东西，这是一场游戏，他乐于其中。
　　而我们则需要用一生来完成这场游戏，他是，我又何尝不是？

　　“Michael？想什么呢？为什么不说话？”他在我身边坐下，冲我眨眨眼，眼睛里又充满快乐的光芒。
　　我假装看不到那光芒背后的黯然，用手指指他手中看起来比较危险的乳白色瓷器：“我在想如果你要是打碎了它，我该怎么罚你。”
　　“好小气，”他撅着嘴，孩子气的回答：“如果碎了我会赔你的。”
　　“这可是一个朋友从千里之外的中国给我带来的，这里买不到。”我抢了下来，放回原处。
　　他叹了口气：“小气，想不到我在你的心目中连一套茶具的地位都不如。真是......真是人情冷暖呀。”口气中酸酸的又带一丝凄凉。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忍不住开口安慰：“别这样，至少与皇马的合同洽谈的很顺利呀，而且如果国家队战绩不佳的话，你还会有机会的。”
　　“没成定局的事情谁也无法确定，而国家队，”他自嘲的一笑：“不可能了，我想是永远也不可能了。”
　　“不，”我忍不住捂住他的嘴：“不管怎么样，这是你热爱的事业，倾注所有心血的至爱，不要放弃希望，总会有希望的。”
　　他怎么可能放弃呢？他只不过想在我这里得到片刻的安宁罢了。我知道我无法为他挡去所有风雨，但至少他可以在我这里得到片刻喘息。
　　“Michael，我有时会奇怪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也许这就是我总是在思念你的原因，你说的对，这是我一生的至爱，如果退役，就算我再从事其它的职业，也不会有这样的热情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
　　“你的腿怎么样了？”
　　我伸了伸腿，无奈的说：“虽然不是很疼了，可还要无所事事一阵子。”
　　“是吗？真是让人烦心的事。”
　　“谁说不是呢？”我苦笑，06年的世界杯只是我的一场没有结果的梦。
　　他也许不想再伤感下去，突然转了话题：“想想，愁眉苦脸还是有一个用处的。”
　　“什么？”我有些回不过神来，愣愣的问。
　　“那就是，”他突然揽住我的腰，把头埋进我的怀里，“让我知道你还关心我。”
　　我没有像往常那样推开他，而是抱住了他的头，用手轻轻抚摸那张有着硬硬胡渣的脸。
　　我知道他想抱着我，就这样抱着，从他出现在门前的第一秒也许更早，他就是这样希望的，就像我希望抱住他一样。
　　像两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在冬日凛冽刺目的阳光下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终于不用只能从电视和报纸上得知他的消息了。
　　原来我是这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