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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十五:别出心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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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身一瞧,只见那个男人手里捏着沓画纸,正和自己的仆人低声交流着,言语之间眼睛已望向了自己的方向,晴玥见此是得意一笑。
“他若过来,你先安心稳住,那姑娘一时一刻也跑不掉,不要顾此失彼忘记了为什么带你出来。”朱高煦不知何时已绕到晴玥身侧,低声附在她耳边嘱咐着。
晴玥扭过头,几乎贴上朱高煦的脸,她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笑,“二爷请放心,三爷进门前交代的话,奴婢都牢牢记着呢。”
下意识的将脸移开,朱高煦只狐疑的看着晴玥,却无所得。正在此时,人群中忽有了些骚动。抬头一瞧,只见那看画的男子已站起了身子,手里只握着一沓画纸,朱高煦眉间一挑,有些诧异的扫了晴玥一眼,却见她已是满脸小人得志的模样。无语的摇了摇头,再看之时却见那个男人已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请问,阁下可是秦公子?”那男人的仆人在前开路,已率先走到晴玥面前,恭敬问名。
晴玥冲他点了点头,又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大厅之内的目光都已齐齐的聚集在了自己身上,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是犹然而生。正得意着,那位看画的正主也已走上前来,晴玥将那人上下打量一番,倒真是通身的不凡气度,只是举手投足、眉间眼梢都流露出几分清高。
倒真如朱高煦所言,晴玥暗想着,那人却还先行了礼,“秦兄。”
晴玥见此,也忙学着他的样子回了一礼,却未说话,只是礼貌的笑着。
“不知是在下不才,难领秦兄画中真谛。”那人说着只将手中一沓画纸放在了桌案上,力道不轻不重,态度不恭不恶,“或者?是秦兄不屑在下的眼光,只借此来讽刺在下?”
一席话激起千层浪,大厅中人闻此皆聚拢过来,晴玥也不慌,脸上仍旧挂着笑,只凭周围的人争相传阅起自己的画,不过一会,唏嘘讽刺、谩骂斥责之声已如潮而来。
偷瞥了一眼朱高煦,却见他的注意力竟完全不在这里,淡漠的眼神似有意无意的都游离在人群之中。晴玥寻势望去,却见朱高煦的一个下人不知何时已混到了那男人的身后,似无所事事的站在那里,却时不时的低下头。
他在偷东西?!晴玥脑袋一懵,惊讶之余又忍不住想说朱高煦的手下实在太不专业。当所有的人都唾沫横飞的议论着自己画的时候,一个看似闲散无聊的人不是很突兀吗?倒多亏自己画了几十幅画,能同时转移大部分人的主意力,否则就凭他这水平,这会儿恐怕已经被打得半死了。
正想着,又见那个下人悄悄给朱高煦递了个眼色,看来已然得手,但他却并未立即离开,只稍稍站远了些,装模作样的也跟着他人议论起晴玥的画。
还不算太笨,晴玥见此是忍不住一笑。这一笑不打紧,眼前的人却曲解了此笑,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愠怒,“秦公子是在笑话在座所有人吗?”
晴玥微微一愣,只见对方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却仍旧忍住没有做声。
男人黑着脸向仆人打了个手势,那仆人立刻会意,转身高声向厅中众人示意,只一会就将散出去的几十幅画又收了回来。这次他是毫不客气的将画悉数摔到了桌上,“秦公子今日若不能给出说法,恐难以服众!”
话音刚落,厅中立刻响起阵阵应和,颇有些讨伐之意。
晴玥见此倒也不惊,只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表情,悠悠然的冲着那个男人微笑着,好像自己根本是个置身事外的人。
见眼前的人只知一味的冲着自己笑,直看得让人发毛,那男人终于忍不住摔扇高呵道,“你到底笑什么?!”
一声喝斥顿时让大厅里安静下来,晴玥却仍不开口,朱高煦见状移步二人中间,“先生且莫动怒。我这位秦兄年纪尚小,乃头一次来拜先生的山,只因未见过什么世面有些惊怯罢了。”说着便回头给晴玥使了个眼色,“但他决然不敢低看在座各位。”
晴玥听罢,脸上立刻写满了“完全同意”,她张了张嘴,却终只化作一个美丽的弧线。
朱高煦怔住,眼中立刻射出怒意,可那如脱弓之箭的眼神却似打到一团棉花包上,无丝毫作用的就融在了晴玥盛满笑的眼睛里。
“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男人克制着自己的怒意,“竟拿儿童的涂鸦来耍弄众人。”
朱高煦听言回过头,又将目光移至桌上晴玥的画,其实他还并不知道她到底画了些什么,直惹得众人如此不满。疑惑之下便将那厚厚的一摞画拿起,翻阅之迹,朱高煦的眉头也越蹙越紧,这到底画得什么?草草几笔,只看得出是个女人,简直就是孩童的信手之作。
见朱高煦手上一攥,如楔的目光就扫了过来,晴玥心里还是暗虚了一阵。
“哼!”那男人一甩袖,怒道,“你倒是予众人一个解说啊!”
晴玥不吭气,继续保持微笑。
大厅中有人不平,愤愤道:“笑什么笑?!为何不答?是聋了,还是哑了?!”
此话瞬间点醒了朱高煦,他冷笑一声搁下手中的画,只慢步踱到晴玥面前,“在下不才,亦未看懂大作中的深意。拜请——秦公子,指教指教!”说“拜请”的时候,朱高煦故意拉长了声调。
晴玥低着头,不敢直视朱高煦的眼睛,忍着笑干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是爷们儿进门前嘱咐着,不许问不许管,有人搭话也不可做声,只叫客客气气的笑啊?”晴玥说着就抬起了头,满脸的天真无辜。
朱高煦听罢眯起了眼,冷笑着缓缓倾下身子,只将晴玥逼至无丝毫退路,“秦公子若不肯指教,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只望秦公子能笑、到、最、后。”
晴玥忍着笑,估摸着再玩下去就真要过火了,遂拿指尖轻轻抵住朱高煦的胸膛,稍稍用力,他就很配合的让出了一步。晴玥顺势从朱高煦面前钻出去,笑眯眯的走到那位先生面前,恭恭敬敬的长揖到底,又对着左右众人行了两个半礼。
诸人一阵唏嘘,晴玥却并不在意,扶了扶头上的巾帽笑道:“先生莫要动怒,小生方才不言语,绝非有意冒犯先生,只不过是想看看在座诸位中,有没有谁能明白小生的用意。”
那人冷哼一声,“什么用意?”
晴玥一笑,负手侧身而立,“苏东坡曾赞美唐代画师吴道子,说其画乃是‘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小生向来钦慕吴先生‘笔才一二 ,象已应焉’的气韵,奈何天资愚钝,苦学数载也只如管中窥豹。”
“这般画作,若还是‘苦学数载’之绩,那‘天资愚钝’你倒是当之无愧。”男子“唰”得一声打开折扇,身后众人也就着笑了起来。
晴玥听罢亦是不恼,:“小生虽天资愚钝,但总也算悟出些许心得,或是难登大雅之堂,但说出来若能博得大家一笑,也算是与有荣焉。”
“那你倒是说说啊!”人群中有人高喊。
晴玥笑了笑,提步走到桌案之前,将自己的画全部摊开,又逐一重新排列,“绘画之艺,工笔技巧固然重要,但若较之‘意境’,恐怕就是次而再次了。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说的就便这个道理。小生不才,难以完全刻画出那位姑娘的美丽惊鸿,仅能凭借寥寥数笔,寄望留住那番卓绝的意境。”
周围的人,包括朱高煦兄弟在内,都紧蹙着眉头,细细琢磨着此番话。
晴玥说着,已将自己的画重新整理完毕,她弯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个男人就狐疑的走了过来,旁边的人见状也都围近了些,朱高煦迈步率先站到了晴玥的身侧,他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晴玥脸上透着神秘,她捏住整摞画的边缘,将其竖起,只冲朱高煦微微一笑就渐松了手。只见画纸霎时间就如蝴蝶翅膀般悠然飘落而下,一张接连一张,而画上的女子竟如活了一般舞动起来,周围传出几声惊叹,晴玥却只专注于手中,直到最后一张画翩然落下。
半晌,却不见身边的人有何动静,晴玥便朝那人抱了抱拳,赔笑道,“小儿家的玩意儿,只为博众人一笑。方才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大量海涵。”
那人一抬手,打住了晴玥的话,良久才从桌上回过神来。他抬头对晴玥轻笑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小小年纪,能有这般悟性倒实属难得,工笔画技之类还可日后勤加练习,但这‘存于一心’的意境却是难以学得。我看你举止得体,虽被众人争议,却能处之泰然,颇有大家之风。日后需得勤勉苦学,必成大器!”
“谢先生教诲!”晴玥说着只退后一步,朝那人长揖到底,众人见此都不禁连连称赞。晴玥是偷笑不已,自己不过是玩了个过时的小把戏,竟换得这样一番美赞。什么“处事泰然”,那是在跟朱高煦赌气而已。还有那个“大家之风”,背后到底有两个小王爷撑着腰,自己不过狐假虎威罢了。
晴玥正胡乱琢磨着,那人却又开了口,“如此,在下也会兑现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晴玥一愣。
“来人!请沉鱼姑娘出来!”
晴玥直起身,惊讶的望着那个仆人跑开的身影,她只将身子往后仰,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身后的朱高煦,低声道,“二爷二爷,沉鱼姑娘是刚才那个跳舞的吗?”
朱高煦却是半天都不回答,晴玥莫名其妙的转过头,迎面就撞上那双深邃的眼睛,点点笑意丛中流出。打了个冷战转回来,晴玥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俗话说,不怕一针见血,就怕笑里藏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