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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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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江影砂在万花谷已经疗养了两个多月了。
这些年,楚逸的医术越发精进,再加上他的用心,江影砂也觉得自己恢复迅速。
秋辞自天策府赶来探望时,江影砂已近痊愈。尸毒剔除,皮肤的颜色不再灰败,只是多日不见阳光,苍白就难免了。
“唉,可惜,你要是早来一个月,还能和冬青他们碰个面。”阳光明媚,江影砂大字一展,舒舒服服地躺进了花海,“打算在这里留几天?”
“统领只准了我七天的假,我看完你,还要赶去洛道。”秋辞将背上的长枪放下,也坐在了他的身边,“不回去看看,我怕自己会忘。”
“我现在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江影砂抬起胳膊,看着自己的手,白的过分的手面上还留着浅淡地疤痕,每一道都是剜肉时疼痛的印记,“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你会把楚逸累死。”不想他又转进阴暗的回忆里,秋辞接过他的话,“说起来我来了都有一阵子了,阿逸呢?”
“万花最近好像要有什么行动,他被他师父师兄叫去商量了。”江影砂舒口气,“反正我也快好了,总算用不着他再寸步不离地看着了。”
“你们啊……可别再出事……”当年的事,秋辞也是被吓得不轻,于是现在提起来,就忍不住要念叨,“什么事不能商量,非搞的要死要活的。”
“我也没想死……”被严厉地盯着,江影砂心虚地抗议,“好了好了,你也别操心了,堂堂天策校尉,该担心的应该是国家大事。”他坐起身,看到秋辞的长枪,眼睛一亮,“这枪不错。”
“前阵子立了功,姚将军赏的。”秋辞将它握在手里,“枪名秋心,轻便锋利,也适合女子使用。”
“这姚将军还挺上心啊……”江影砂挤眉弄眼地凑过去,被秋辞凉凉地瞥了一眼,立刻正色跳起来,“正好,陪我练练。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剑都快耍不动了。”
“阿逸准你运功?”
“准了准了,当然准。”江影砂一边去屋里取剑一边喊,“待会可不许觉得我是病人就让着我啊!”
“还敢么?”
“不敢了。”
“肯听话了?”
“肯……”
“若再有下次?”
江影砂表情端正:“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楚逸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来,胳膊给我看看。”
夜色薄凉,窗外一勾残月,遥遥相对。
秋辞时间紧迫,到底没等到楚逸。江影砂与她切磋,初时不觉有异,待秋辞走后,闲来无事,打算为楚逸准备晚饭的时候,才察觉不对。
手臂酸麻,隐隐的,还有针刺一样的疼痛。
他知自己定是在切磋中伤到了,便再不敢动,乖乖坐在桌边,等楚逸回来。
楚逸为他把了脉,又查看了一番,起身走去了药柜:“筋脉伤到了,幸亏秋辞手下留情,不然后果严重。”
“唉,好好一个姑娘家,入了军营也就算了,力气还越来越大,这将来怎么嫁得出去……”江影砂趴在桌子上感慨。
“对她有心的不少,只是她没心思罢了。”楚逸调好药膏,坐回他身边:“有空操心她的终身,不如多想想你自己吧。”
“呃……我啊……”江影砂的表情尴尬起来,任楚逸抬起他的胳膊,捋起袖子,敷上药膏。
楚逸也不着急他的下文,只专心地为他上药。与江影砂相关的事,他永远都是这么认真。
药敷完,裹好纱布,楚逸握了他的手,就不放开了。
一时之间,江影砂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有力气牵扯着自己,试探一般,缓缓向前拉去。
没有抗拒,就这样靠在了楚逸的肩上。
于是千言万语都没了意义,楚逸说:“我已经满足了。”
夜深,万籁俱静中,隐隐传来奇异的声响。
像是叶笛,又像虫鸣。
楚逸睁了眼,披衣下床。里屋里,江影砂无知无觉,睡得正沉。
打开房门,庭院的树下,沉绿衣裳的少年招了招手:“楚大神医,最近过得挺滋润的嘛。”
楚逸面无表情:“薛百里,东西带来了么?”
“带了啊,谁叫我们是好盟友不是?”薛百里掏出个细细的小笛子,笑嘻嘻地就往楚逸身上靠,“这可是个好东西,你真的要毁了它?”
“本就是不该留之物。对了,今日之后,别再来万花谷。”楚逸没有躲,任他靠着自己,“你我两清,再见就是敌人。”
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薛百里笑意未变,只是拿起了笛子:“那这次就是我们最后一次交易了。怎么楚神医,要不要试试这东西……是不是真货?”
闻言,楚逸脸色一变,出手快如闪电,直取少年手中细笛。但到底晚了片刻,薛百里说话之时便已迅速退开,提手将笛子放到了唇边。
风声细碎,夜依旧沉静。
那不是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也不是人应该听到的声音。
楚逸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极少动武,此时却是追着薛百里,指上翻飞,都是狠冽的招式。
背后“砰”地一声,是窗户被撞开的声音。江影砂站在窗外,累极一般佝偻着身体,动作却跟野兽一般凶猛地扑向楚逸。
楚逸听到声响,赶紧回身避开。被控制的身体反应如尸人一般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手臂,畸形又怪异。楚逸念着他臂上的伤,不敢强挡,只敏捷地闪躲着,瞅准空隙一指点上睡穴。
于是江影砂的身体顿时软了下来,被楚逸接在了怀里。
薛百里放下了笛子,此时,他的笑里终于染上了冷意:“纯阳宫弟子江影砂,这人在我们天一教里,也算是出了名的。”
他把玩着手里的笛子,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上面不知道下了多少次命令,遣教徒暗杀。不过他运气好的很,直到枫华谷那次,才真正栽进了我们的手里。”
“你若有伤他的心,”楚逸冷然,执笔上手,“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哎~好歹也合作了那么久,至于这么绝情么?”周围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凝聚了起来,薛百里心中一寒,笑终于有点撑不住了。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也算了解楚逸的性格。
温和或淡漠都是假象,一旦认真起来,无人可阻。
甚至不择手段。
“你要的血石,”楚逸将一个小包裹甩到他面前,“勾魂笛拿来,滚。”
“楚逸……”薛百里盯着他,突然又笑了起来,“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眼神?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吧。”
他将笛子丢过去:“你不是对尸人感兴趣么?入我天一,尸典所记,皆可为你所用。”
“我对尸人感兴趣?”楚逸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扶着江影砂径自回了屋中,“念你救过我一次,快走,别让我扣动护谷甲士的机关。”
“楚逸,不光我喜欢你,我们长老对你也很感兴趣。”薛百里的身影缓缓隐进夜色之中,“塔玛长老就在天工坊的中心,想明白,随时欢迎你前往……”
楚逸面无表情,只抱紧了江影砂,将他扶回屋里躺下。人心鬼魅,暗处丛生,楚逸的眼中似有浮光,于暗流中起伏不定。
月光投入,映亮了江影砂苍白的面容。他似乎入了什么梦魇,难受地皱起了眉头。
“影砂,没事,没事……”楚逸轻唤着,伸手想抚平他皱紧的眉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再落入别人的手中。”
手指下滑,触到那紧闭着的柔软的唇,楚逸终于抑制不住,俯身吻了上去。
除了我,没人可束缚住你。
指上用力,勾魂笛化做一抹细粉,簌簌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