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煞》花刀铁剑

1、女孩

　　小鱼儿在喝酒，他已喝掉一瓶竹叶青，两壶女儿红，三罐梨花春，四五六七坛醉花雕……现在他总算有了半分醉意。他抖了抖衣袖，懒洋洋的打个哈欠，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懒洋洋的迈开步伐……
　　他却被人拦住了。
　　有两件事是江湖人不愿做的——拦小鱼儿办事和求小鱼儿办事。
　　现在有个人，两件事都做了。
　　那是个小老头。
　　满脸的褶皱，灰头土脸，脏兮兮的让人恨不得狠狠把他身上脸上的灰全都刮掉。
　　他正跪在地上，抱着小鱼儿的裤腿哭的凄惨。
　　小鱼儿竟没像以前那样一下子跳起来，更没转动着眼珠想法子捉弄他，他甚至并不生气。他似乎和花无缺相处的太久了，也沾染上了他的好脾气，所以他只是懒洋洋的笑了一下。
　　小鱼儿笑起来的时候，任何人盯着他的脸都会着迷。
　　那个老头竟也怔了一下。他发怔的这片刻小鱼儿已出手。
　　很快，很准。
　　老头只来得及避开胸前的要害。
　　他灵动的躲闪一点也不像白发苍苍的老头。连他发出的惊呼也不像。
　　细嫩，清脆。
　　这原本是姑娘家才能发出的声音。
　　小鱼儿笑了笑，然后扔掉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张又丑又老的人皮面具。从小老头脸上撕下的人皮面具。
　　现在“小老头”的脸总算干净，干净的像剥了皮的熟鸡蛋，而她整个人，忽然变得美丽，纯洁，让人想亲近。只有青春年少的女孩子，才会对男人散发出这种奇妙的诱惑。
　　女孩儿摸摸自己的脸，瞧着地上掉落的假人皮，轻轻咬了咬嘴唇。
　　小鱼儿似乎也抵不住这样的诱惑，他的手竟伸向了女孩儿的胸膛。
　　女孩儿惊叫一声，捂着胸向后跃去。
　　无声无息的，她胸前的衣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掉出里面的东西。
　　女孩儿吃惊的望着小鱼儿，她实在想不出他并未碰到她，她的衣服是怎样烂掉的。
　　而小鱼儿只盯住那掉落的东西。
　　一柄墨绿色的短剑。
　　剑长一尺七寸，骤看似乎没有什么光泽，但若多看两眼，便会觉得剑气森森，逼人眉睫，连眼睛都难睁开。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喃喃道：“这剑好刺眼。”
　　女孩儿忽然坐在地上大哭。
　　小鱼儿又笑了起来，他笑嘻嘻的做回位置上，笑嘻嘻听着女孩儿的哭声，笑嘻嘻喝上他的第八坛酒。

　　原本朗朗灼灼的烈日悄然退下，一弯明月披着薄纱轻轻柔柔的跃上半空。
　　小鱼儿在喝酒，但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女孩儿仍坐在地上哭泣，似乎她生来就是坐在这儿哭的，以后也仍要不停的哭下去。
　　小鱼儿执着酒杯，自语道：“女人若哭个没完，你最好不要拿剑杀她，只因她就算死了，也仍是哭着死的。”
　　女孩儿瞅了他一眼，抽抽噎噎的道：“那要怎么办？”
　　小鱼儿叹道：“拿剑杀了自己，只因自己死前总算可以笑着庆幸再不用听那哭声了。”
　　女孩儿忍不住弯起嘴角，又忽然顿住，低下头轻轻拭了拭眼睛，过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眼圈更加红了，眼泪珍珠般一粒一粒滴落。
　　小鱼儿伸了个懒腰，瞪着那柄墨绿色短剑很久，忽的纵身拔剑，掠到门外。
　　夜晚微凉的清风拂过，他抚摸着剑身道：“花无缺既已失约，必是遇上了麻烦。而你却揣着这柄剑来求我帮你办事……”他眼珠子一转，笑道：“我既不想举剑自刎，又不想听你哭，只得帮一帮你。”

　　那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山洞，洞口随便添了几块草木，掩的不算隐蔽。女孩儿却指着那洞口笑道：“我藏的很好吧。”
　　小鱼儿竟也笑着答道：“藏得很好。”
　　女孩儿得意洋洋的道：“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而想要见到那个人，只有找到这个天下第一隐蔽的洞口才行。”
　　小鱼儿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很不耐烦的道：“你要我帮你的忙，就是去见一个人？”
　　女孩儿道：“没错，只要你能去见她，就是帮我最大一个忙。”
　　小鱼儿笑道：“为什么？”
　　女孩儿轻声道：“这……这样我……我便能得到好处。”
　　小鱼儿道：“你倒是很老实。”
　　女孩儿低下头，咬着嘴唇道：“有人跟我说，在天下第一聪明人面前，最聪明的法子就是老老实实。”
　　小鱼儿很受用的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道：“你说的没错。”
　　女孩儿嫣然笑道：“那你现在可以跟我见那个人了吧。”
　　小鱼儿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
　　女孩儿本已弯下腰，一半身子也已钻进洞口，却忽然伸手在地下一撑，转身跳出洞口。
　　她腰间插了柄没鞘的匕首，这么一动，在夜中闪反出一道美丽的光，迷了小鱼儿的眼。
　　女孩儿看着小鱼儿问道：“你似乎并不着急见那个人。”
　　小鱼儿道：“我为什么要着急？”
　　女孩儿神秘的笑道：“我偷偷告诉你，她是天下第一大美人。”
　　小鱼儿道：“哦。”
　　女孩奇道：“你还不急着见她么？”
　　小鱼儿道：“这有什么，我还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呢。”
　　女孩儿道：“江湖上说，花无缺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小鱼儿瞪了瞪眼，道：“他不如我。”
　　女孩儿叹了一口气：“你竟然一点都不好奇。”
　　小鱼儿笑了笑：“她若比你漂亮一点，我就好奇一点。”
　　女孩儿低下头，也不说比那人漂亮，也不说不比那人漂亮。
　　小鱼儿看着她，她的脸庞就像雨后刚露出的小荷，淡淡如水般剔透，喃喃道：“我总算知道，女孩子不会说自己长的比别人丑，特别是真有些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儿脸一红，又噗嗤一笑：“但我还要告诉你，那个人不但是天下第一美人，还是天下第一高手。”
　　小鱼儿道：“胡说！燕伯伯才是天下第一高手。”
　　女孩儿笑道：“那个人的身手不比燕大侠差。”
　　小鱼儿似笑非笑，一字字道：“不比燕伯伯差的人我只知道一个。”
　　女孩儿双眸错也不错的凝视着他，嫣然一笑，轻轻道：“那恐怕就是了。”
　　小鱼儿忽然不笑了。
　　女孩儿却仍笑的很甜，她娇嗔道：“你是不是不敢去见她了，你是不是害怕了？”
　　小鱼儿脸色一下变的很难看。
　　女孩似乎很失望，叹了口气道：“你虽然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却也是天下第一胆小的人。”
　　小鱼儿还是不说话，但他已在微微颤抖，脸上也露出恐惧的表情。
　　女孩儿看着他，有些不忍，柔声道：“但你还是要去对么？你莫忘了，花无缺在她手上。”她低下头，从小鱼儿怀里掏出那柄墨绿色短剑，幽幽道：“碧血照丹心，这果然是柄魔剑，花无缺用过它，就注定要被这柄剑和它的主人害死。而你不可能放下他不管，因为无论如何，你们都是兄弟，对么？”
　　小鱼儿额上已沁出冷汗，目中尽是焦急恐慌之色，女孩儿说什么，他似乎都没听进去。
　　女孩儿终于觉出小鱼儿的不对来，惊声问：“你怎么了？”
　　小鱼儿缓缓道：“我怕。”
　　女孩儿下意识的问道：“怕什么？”
　　“怕死！”
　　这一声很尖，很细，带着丝丝的杂音，像毒蛇吐出的信子。
　　这样奇怪的声音，当然不是小鱼儿能发出来的。
　　女孩儿惊的掉落短剑，一步跳了开去，他已经看清了方才说话的人，那个人果然不是小鱼儿，那个人是小鱼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