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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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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醒过来,过了很久才回过神,
不能再这样下去,这个怪梦越来越诡异,他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天才蒙蒙亮,白华躺在床上思索,虽然太子未必和这一切有联系,但他仍然直觉地不愿意去问赵玉生,突然他想起一个人,昨天刚认识的方棠溪。
白华立刻跳起来,悄悄打算从偏门出门,不料被守门的仆役拦住了:“白小公子,赵大人有吩咐,不可让你乱跑了。”
白华不动声色道:“我是要去拜见国子监祭酒潘大人,太子殿下昨天已经与他说好了,我如何能失约?还望小哥行个方便。”说着偷偷递上一块碎银。
那仆役犹豫片刻,让他出了府。白华心中疑惑,然而想不出个头绪,他加快脚步,赶到南市时,各家商店正好开门迎客。
白华跳进方棠溪的小店铺,他还是如昨天一般懒洋洋地坐着,门口的曾祖母不在,让他松了口气。
方棠溪看见他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道:“客官你可来得真早,开门第一桩生意,算你八折罢!”
白华被他逗得笑起来,在他身边坐下道:“我最近碰上件怪事,你见多识广,帮我看看。”
方棠溪道:“别的不说,我十五岁出海,远至暹罗,交趾,安息,有一次到了大食,遇上风暴滞留,足足两年才得以返航。什么稀奇古怪的没见过,你尽管说就是!”
白华便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梦境说了,但是略去太子一段不提。
“你说,这是不是某种巫蛊?”
方棠溪沉吟片刻:“巫蛊能控制人神智,为下蛊之人所指挥,但我看你这种情况不像巫蛊,倒似换魂。”
“换魂?”
方棠溪点点头:“我在占城一带的时候,听说有种秘术,可以让两个人交换魂魄。你梦中所见所触之物是不是无一不像真的?也许,它就是真的。但是白天的时候,你们俩的魂魄又调换回来,所以你以为自己只是做梦。”
白华惊讶道:“那么说!天下真的有一个叫阿悔的侏儒,真的有如此残忍的实验?”
“没错,很有可能。”
“那么他们在哪里?怎么把他们救出来?”
方棠溪道:“这就要靠你了,也许就在天子脚下,也许在天涯海角,下回你再做梦时,多收集一点线索。”
白华答应了,又道:“为何我会被移魂?是什么人在做这种事?”
方棠溪道:“不知道,我在占城的时候,有艘船翻了,船上的人溺水,结果抢救回来以后,有两个人说自己是对方,只是互换了魂魄,但是为什么他们会换魂,没有人清楚。”
白华道:“还有件事情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那个一清阁主人,兴庆三十年的时候他还活着,现在人肯定是不在了,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手稿流传出来。”
方棠溪答应了,转身从一个木盒中拿出一条五彩丝线编织成的手链,十分漂亮:“这是我曾祖母手编的,虽不值几个钱,但据说有驱邪避凶的功效,你带着吧。”
白华非常感动,方棠溪和他只是萍水相逢,但是却是真心关心他。白华接过手链细看,只见各种颜色交织,形成一串串花纹,纤毫可见,精致优美,材料非麻非绸,十分舒服,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做的?”
方棠溪神秘地笑了笑:“鲛绡。”
白华正要问他,突然门口一声响动,进来一个青衣男子,方棠溪立刻变了脸色:
“都说了已经卖出去了,还来做什么。”
白华认出这男子正是昨天吵嘴的那个,有些紧张,但那男子只是拱了拱手道:
“我家主人说了,既然已经卖出,只能怪自己手脚不够快,但是贵店以后的所有鲛珠,我们都定下了,还请方老板不要再卖与别人。”
方棠溪哼道:“一颗鲛珠价值千金,你们要怎么定?”
那男子道:“如果是千金,那就好说了。我们定下从现在开始到贵店的十颗鲛珠,不论好坏,不论什么时候到,请方老板开个价。”说完把手中的包裹放在柜台上,居然发出了金属相击的声音,那人把包裹打开,里面沉甸甸的全是金锭,满满铺了一柜台。
白华完全被震住了,彼时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费用也不过一百两白银,这人居然一下子就拿出了几千两黄金!
方棠溪的神色也有所松动:“小店也不是天天有鲛珠卖的,南海商队成立三十余年,也不过得到过两颗鲛珠,你一开口就要十颗,我却是从哪里找来给你?”
那男子道:“无妨,我家主人说,实在寻访不到,就当给方老板做辛苦费了。”
方棠溪却冷冷道:“说得好听,你家主人财大势大,我可得罪不起,也罢,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便暂时收下了。我方棠溪言而有信,有消息会通知你们。”
那男子没说什么,行了礼便告辞了。白华看他虽然年轻,但目含精光,龙行虎步,仪表不凡,必然不是寻常人,却甘为仆役,难以想象他的主人是个什么人物。
而方棠溪只是慢慢把金子收起来,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
“你,你……”白华一时不知道说他什么好。“要是没有货物卖给人家,怎能,怎能生受如此巨款……”
方棠溪满不在乎地说:“对他家主人,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要白不要……白华小弟,你淡定点儿。”
白华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又好奇地问:“鲛珠是什么?”
“鲛人的眼泪所凝成的珍珠。”
“真有这东西?”
“你信它有,它便有了。”
“哎!”白华顿足,真是拿方棠溪没办法。
方棠溪大笑道:“你想看看吗?”
白华诧异道:“你不是卖出去了吗?”
方棠溪得意地笑:“若不这么告诉他,怎能钓住这天下最肥的大鱼!”
方棠溪带着白华走到店后,一边和他说着一些鲛人的传说,一边翻找着乱糟糟的货架,贵重的金珊瑚,剔透的青花瓷,都像大白菜一样横七竖八得堆在一起。
“这儿呢!”方棠溪翻出一个檀木鎏金的小盒子递给他,白华打开,华贵的紫貂皮衬里,上面静静卧着一滴透明的水珠。
看起来并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白华小心翼翼地用手触碰它,突然,一种深重的悲伤席卷了他,那仿佛在寂静的海中孤独地寻找了千万年,没有光,没有声,只有遥远的海平面上投下的一丝微光,他孤独地漂浮着,不知道去往何处……
不知不觉中,白华已经泪流满面。
方棠溪拍他的肩膀:“吓到了吧,我第一次见这玩意儿也这样。”
“这是……”
“这是那条鲛人流下这滴泪的时候的感觉。”
“……真可怜。”
“要说苦的话,众生皆苦,人之一生短短数十载,拘于柴米油盐,庸庸碌碌,难道就不可怜吗。”
白华赶紧拿袖子擦了眼泪,把盒子盖上还给方棠溪;“怎么会有人要买这种东西。”
“谁知道呢。”
白华想起来自己又是偷跑出来的,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怪罪,于是谢过方棠溪,便回去了。
因为着急,白华挑偏僻的近道快步走着,突然一个青色的身影拦住了他:
“这位小公子,能否和在下走一趟?”
白华道:“你搞错了,我和方老板昨天才认识,今天只是有些事情来请教他。”
青衣男子和气道:“您误会了,只是我家主人与你一见如故,特邀您一叙而已。”
白华暗道:你这是请人的样子吗。他用余光偷偷打量四下的环境,这块区域是花巷后街,出乎意料地十分安静,灰色的院墙上透出翠绿的竹林。
“我不认识你家主人,对不住了。”
“青鸾,既然这位小公子不愿意,就让他走罢。”一个声音低低从院内传来,似乎十分疲倦似的。
“是,主人。”那青衣男子对白华拱了拱手,“多有得罪,请。”
白华走了几步,却又好奇起来:“你是想要那鲛珠么?”
青衣人一愣,院内的男子先回答了:“不错。”
白华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对这种东西如此执着,但是求而不得必然是很痛苦的,他迟疑片刻道:“你多花点钱,会有的。”
那男子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多谢。”
白华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但是听那男子的声音,却有一种深深的倦怠,便忍不住劝道:“身外之物总是不必太过执着,无欲则刚。”
那男子沉默了片刻,叹道:“好久没有人这样劝过我了,无欲则刚,我确实有一个愿望,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实现。”
白华的心一跳,仿佛回到了触到那颗鲛珠的时候的感觉,无限的孤独和苍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男子也沉默了,两人隔着一堵墙,竟是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