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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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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阳县的案子并不复杂。凶犯是屈县令家雇佣的花匠吴四,因种坏了一株名贵的山茶而被赶出了屈家。吴四心怀不满,于市井间到处诋毁屈家苛待仆婢,屈大人一怒之下,命人将吴四抓回县衙重责二十大板。吴四早年学过些拳脚,又仗着力大,乘衙役不备夺了一柄腰刀,众目睽睽之下砍向了屈大人。
衙役们虽及时擒下吴四关入大牢,屈大人却受了重伤。就在大家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吴四竟乘夜越狱,借着熟悉屈家的优势,乘着夜色掩护潜入屈家,连伤四人后杀死伤重昏迷的屈县令,再逃出城去,不知所踪。县令惨死,凶徒在逃。一时间,河阳县群龙无首,百姓人心惶惶。暂代县令之职的河阳县丞只得将案情上报,求助开封府。
河阳一案报至开封后,展昭带着捕盗文书赶往河阳,审了卷宗后又和当地捕快们四下查访,终于寻到了吴四的藏身之处,是河阳与襄阳交界一处的山岭,名为翠山。而那附近,只有唯一的一个村落——夏家村。
“又是夏家村?!”我心中一紧,这西域遗族的村子怎么老是被提及呢?莫不是展昭出事,真与这村子有关?
展昭回忆得仔细,我也顾不上分心,细细往下听。
众人追捕吴四到了翠山的一处悬崖,只见那山崖又高又陡,四周藤蔓丛生,其下是一深谷,正是个极险的地方。如果没人引路,谁会想到吴四躲在此处呢?也是天网恢恢,吴四在逃亡途中饥渴难耐,潜入山里一寺庙盗取食物,被寺中僧人看到。遍及河阳各处的通缉令让僧人意识到这小贼是个大恶,便留心跟上了吴四,这才有了展昭和捕快们的顺利追捕。
吴四被困在这绝境,自知无处可逃。一通指天骂地的诅咒之后,竟然转身跳崖。展昭一急之下,随手扯了根地上的长藤缠在手上,便跳崖救人。
听到这儿,我惊叫起来:“跳崖……就为了救个杀人犯?”这是什么精神?再侠义也不是这样的吧!这哪里配得上江湖人赠他的“南侠”之名!
“徐兄弟觉得展某不该救那吴四?”
“当然不该。纵是那屈县令处事不当,此人因些许小事就杀害县令伤及无辜,便是大罪。我侠义中人正该见而诛之,这吴四既然要投崖自尽,自是要成全了他。南侠何须多此一举?”
展昭微微一笑,并没为我的指责而动怒,仍是好言解释:“徐兄弟说的是江湖的侠义,铲奸除恶正是侠者本分。可展某并不只是个江湖人……”
不是江湖人?进了官门就忘了出身吗?我听得大怒,恨不得冲展昭面上招呼两拳,打掉他那一脸假笑,可恨自己手上功夫不济,只能直接打断展昭的话口头声讨之:“看来小人是多言了,展大人。恶人都可救,这公门的道理真是深。救了他,只怕是展大人你的官声考评上能多得几句好言吧。哼,你我道不同,告辞!”说罢,我转身就走。
夏家村这样的线索有白老鼠和茉儿,解毒有公孙先生,展昭的毒根本算不上难事。可这些辛苦居然是用来救这么个忘记侠义、善恶不分的人?!我呸!茉儿你看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家伙!官府里果然是世间最黑暗的染缸,堂堂南侠都被染得面目全非了。
许是我没能动手,脚下功夫倒发挥得极好,三两下便晃过了展昭。凭借着昨夜的印象,我窜到了花厅。没见着包大人,只有公孙先生和茉儿在饮茶。虽然很欣慰茉儿手里的杯子是我昨晚把玩过的那只,可是我依然余怒未息,恨不得拉起茉儿立刻离开。
公孙先生见我来了,连忙起身,“徐义士,可等到你了。”我手上一缓,愣了。什么都说了,还有事要劳动公孙先生专程等我?
茉儿放下茶杯,瞪了我一眼,我怏怏地松开手。茉儿指着左近的椅子,说道:“还不坐下听公孙先生说话?看你这着急样儿,有老虎在追你吗?”没法反驳,真的没法反驳,总不能告诉茉儿我冲展昭咆哮发泄吧。即便我认为自己是完全没错,茉儿也得骂死我。唉,长叹一声,我郁闷的蹲坐一旁,等着公孙先生发话。
公孙先生客气地为我斟了杯茶,然后说道:“徐义士,你我虽然昨夜初见,但徐义士的身手着实让人佩服。因此包大人有一事相托,恳请徐义士仗义援手。原本包大人想亲自请托,奈何宫中急招,只好由学生转述了。”
“不敢当。”我略一拱手,没好气地答道:“开封府藏龙卧虎,上有那谁,下有四大护卫,我徐戚江湖闲人一个,哪里当得起包大人重托。公孙先生还是去找圣上御封的猫吧,说不定差事办好了,那御猫就能变御虎了。”
“徐戚!”
“我哪说错了。茉儿你是没见着,人家护卫大人现在那精神头儿好得,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捉鳖,用得着我们操心?我看那白老鼠这趟河阳都是白跑。”反正茉儿已经火了,我也懒得客气,“公孙先生,只怕是我们都诊错脉了,御猫什么人物啊,丁点小毒难得到他?为皇上办差的心就比什么解毒药都强了。”
茉儿脸色都变了,手里茶杯直接冲我扔了过来,我抬手便接了,并且不打算再还给开封府。茉儿用过的杯子,值得珍藏。公孙先生也是满脸的迷糊,看来他一点都不清楚,为什么昨夜还积极帮忙的我,今天就变成这副不阴不阳的样子。我索性竹筒倒豆子,一气儿说了个痛快,把后院子里见到的听到的全抖落了出来。
听罢,公孙先生摇头苦笑,茉儿居然也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看着我。
我说错什么了?
茉儿直接无视我,干脆地冲公孙先生告罪:“先生,我家小二儿这脑子就是个摆设,方才语言冲撞了先生,还请见谅。他也就那轻身功夫看着勉强合用,有事您直说便是。”
“茉儿!”
就在我和茉儿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公孙先生说了一句:“这事还是展护卫亲自解释吧。”此时站在花厅门口的展昭已是一身红衣,手持行囊,一副出远门的样子。难怪耽搁了,还以为这猫被我轻功镇住,便成瘸腿猫了呢。
“公孙先生,徐兄弟。这位姑娘是……”
“陈茉儿。展大人也可以叫我茉儿,我家里人就这么叫我的。”听了茉儿这回答,我立刻悲催的扭过头去画圈圈。
“原来是江湖人称‘听风知雨’的第一风媒陈茉儿,展某有礼了。徐兄弟刚才走得太快,展某未能解释,现在可否听我一言?”
在茉儿的怒瞪之下,我把不字咽了下去,重重地吐了一个字:“说!”
“展某救人,并不是为了官员簿上的考评,更不是为了这头上乌纱。自从跟随包大人之日起,展某救下的凶犯也远不止吴四一人。若仍在江湖,此等恶徒必逃不过展某手中巨阙。可是一时的引刀称快并不足以震慑天下恶人,只有他们站在这开封府堂上,在万千百姓眼前受到该有的惩罚,才能让恶人胆寒,百姓颜欢。展某要救护的并非凶徒,而是公理法纪。”
我无言以对。
“你……干嘛解释给我听?”
展昭语气不比先前的铿锵,低了几分:“我不想……玉堂的朋友误会——”
话音刚落,展昭面上猛的一白,像是被重锤击打一般,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便淌了下来。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展昭,随手按住了他的脉。
把不到脉!和公孙先生说的一样!
两次毒发的共同点是——
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