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5927]琥珀》柳眠情

10、Chapter10

　　吉萨一方的众人眼见彭格列的十代目冲入战场，都挣扎着放出最后一击，一时间所有死炎攻击都改变轨道，滑向正急速前进中的金橙光影。泽田纲吉并未减速躲避，而是在空中微微扭身，略微调整火焰的喷射方向，如同一只轻巧翻飞的雨燕，使得大部分攻击失去准头。掌心中又涌出火焰，以高举宝剑的姿态，自头顶笼罩而下，连同庇护了周围几名彭格列人员，大空属性的调和之炎几乎抵抗住了所有零星而来的攻击，流动的炎壁上不断炸出六色火光，柔之炎如水般流淌却又像铁壁铜墙给予安心的守护。
　　泽田纲吉微眯起金红色的眼，通过自身的炎火屏障把视线投落在前方，模糊的，已经被一击X-burner轰去半壁的吉萨城堡。耳边是未曾停歇的惨叫，这一刻，他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有了这场战争，为了什么而杀人，为了什么而成为黑手党。这些年来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似乎可以倒背如流烂熟于心，但也似乎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无休无止的战争，无休无止的勾心斗角，争夺最大利益，斤斤计较的领地划分……这些，单单是为了彭格列的兴旺还是只是为了活下去他已经分不清楚了，也许活着就是为了彭格列，为之奉献一生的觉悟——他早就有了。

　　但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疑问呢。

　　在他短暂晃神的时候，几发雷属性的强化子弹穿透略有削弱的炎壁，超直感即时发动，可呼啸而来的绿色光点的速度实在太快，泽田纲吉心中默算在空中躲避成功的概率并不是太高，只有最大限度保护实力，让子弹射入非要害部位。
　　“BOSS，小心！！！！”已经有人惊呼出声。

　　他本以为疼痛会如期而至，却听见子弹被挡住的闷响。烟尘散尽后，CAI system独一无二的黑色骷髅装饰映入眼瞳，它们毫无间隙的保护他，泽田纲吉略偏转视线，一头耀眼的银发无论是多远都可以很清楚的看见。

　　“十代目！是我护卫不周！！”

　　“……谢谢，狱寺君。”泽田纲吉一愣，仿佛对他的出现感到不可思议，这么长的距离，这样短的时间，狱寺君……是怎么赶上来的。

　　这个有着银色头发的男人一直以来都在他的身边，从十四岁至今，他的记忆片段里就都有他的出现——欢乐、痛苦、迷茫、悲伤、彷徨，从未离开过。
　　看着狱寺隼人从一个一点就炸的暴躁的不良少年，到稳重自持的岚守大人。他给人的感觉其实一直很是令人安心，只要他在身边，泽田纲吉就可以放心的把最薄弱的后背交付于他，从不用担心抛弃和背叛。

　　这个世界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可是我想我已经太过于习惯你的存在，我……很怕有一天，终将离开我，到时候我该怎么办才好。

　　狱寺隼人觉得血糊住眼睛有点不好受，视线不是很清楚，总是带着微暗的血色。先前的伤也在隐隐作痛，不过都不要紧，从前伤到了脊椎也没什么后遗症。他是十代目的左右手，这点小伤并不算是什么，他的职责所向就是十代目的安危——他忽然注意到黑夜里一丝微弱的开匣炎光，并不多想，赤炎之矢不作精确瞄准，紫色云炎的增值使岚攻击的广度和强度都上升了不止一个层面，赤红夹杂暗紫的炎火如同高加索猎鹰一般迅猛扑向猎物，锋利的锐爪只一击就是绝杀。一连串爆炸未能影响到飞行进程，前方他的十代目以火炎为推进力，全速前行。他拥有无与伦比的战力与机动性，他站在实力的最巅峰，像一位真正的王者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睥睨天下的傲气。无论十代目是什么样子，是平日里温柔谦和的首领，还是金红色火焰包裹的冷峻倨傲的BOSS，都是狱寺隼人一生发誓追随的人。

　　他心甘情愿成为替十代目擦拭刀锋的软布，遮掩黑暗的幕布，或仅仅是一块可以攀登的基石，就算被丢掉也没关系。

　　狱寺隼人从不害怕死亡，过去至今他曾无数次与死神打过照面，玩一局真枪实弹的对战，他很幸运，总是侥幸赢过一条小命可以再见到十代目的脸。他可以冲锋陷阵，可以暗杀，可以以一切光明正大或者卑鄙肮脏的手段取得一切彭格列所需要的东西，他的性命被他自己置于火中，不知晓那一天就超过燃点灰飞烟灭。
　　他可以，谁都可以，唯独十代目不可以。

　　天知道狱寺隼人刚才有多害怕，十代目任性妄为地出现在战场上空时，他痛恨自己的无能：明知十代目暴露在危险之下他也无法帮上一点忙，没有死气之炎的他们，能做的只是……只是旁观者，看一场残忍的决战。
　　若是有一点偏差，有任何一个环节脱离轨道哪怕是一丁点。无论是一击未中死炎夺取机或是敌方采取全面进攻十代目的策略，射出任意一颗狙击子弹。造成的后果狱寺隼人连想也不敢想，他怕一想，就会成真。
　　幸好，一切都有惊无险，松了一口气之后他有一种脱力的感觉，浑身上下紧绷至极的肌肉一下全部放松，他甚至有种自己变成一滩七零八落的骨头碎肉铺在地上的错觉。
　　才缓下来就又看见十代目义无反顾冲入地面战场，无数光亮之炎汇聚到他身边，映亮了清冷的脸庞，危险如同龙卷叫嚣着将要吞噬他。狱寺隼人的心瞬间被无形的绳子抽出体外，流动的血液也凝结成冰，他叫不出声来，恐惧的大手攫住了他，撕扯他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块皮肉。

　　包裹着劈啪作响亮绿色雷之死炎的子弹以极快的速度破空而来，常人的眼睛根本不能捕捉到它们，只能见到一条锋利的炎尾在空中拖拽出的痕迹。但这一切在狱寺隼人的眼睛里却像是缓慢放映的影像：每飞行一段距离，后一颗子弹就会准确撞击到前一颗的末尾，雷光炎的硬度和耐性使得强烈的碰撞炸出绿光，而非整体爆裂，从而获得进一步的加速度—— 一次比一次快，一次不一次威力巨大。
　　远程狙击的最高境界。

　　狱寺隼人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的，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发动了CAI system，直冲十代目而去，他是在与绿色的死神赛跑。这是保存于身体内不灭的记忆，保护十代目的觉悟随着血液流至每一个细胞，十代目于他是光芒，无论他是卑贱，高贵，是疯，是傻，还是残缺不全，只要一口气还在，就不允许那唯一的照亮他一切的光芒熄灭于眼前。
　　他看见十代目摆出防御姿势，准备用身体受下这一击，可它的威力并非普通子弹贯穿身体的伤害，而这炸裂整条腿，肩膀或是半个身体。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战斗已经到了这一步，十代目绝对不能有事！

　　CAI system防御系统全开，划开冰凉的空气，带来尖利的啸音，黑色的迅影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冲到十代目面前，大约是在零点几秒之后，雷光子弹撞击上屏障，巨大的冲击力产生的气浪生生使整个防御体系包括十代目在内退后几十步，甚至掀去了地上的一层泥土，一时间烟尘四起，但是绿色的爆裂光依旧在劈啪作响，毫不死心地想置彭格列的十代首领于死地。
　　它破坏了第一层CAI防御，终于在第二层前败下阵来，黯淡的死去。

　　他的首领像是瞬间回过神一样，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睁大金红色燃烧的双眼，愣愣的看着他。
　　狱寺隼人的眉头紧皱着，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惯常表情。看似凶狠冷漠不近人情，倒不如说是一种不敢表露的担心。
　　他到来的速度比他的防御体系要晚一会儿，“十代目！是我护卫不周！！”
　　“……谢谢，狱寺君。”

　　看着赤红色的岚之死炎包裹下的他的岚守，跳跃的红光映照着他银色的飞扬的头发，水碧色坚定的眼眸，真不愧是所有黑手党少女都迷恋的男人。泽田纲吉终于是勾出一个角度完美的温柔微笑，安静的看着他的岚守。

　　呐呐，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的。

　　当他们终于到达吉萨城堡的时候，这座曾经意图与彭格列抗衡的堡垒已经在喷薄而出的火焰下变成了崭新的废墟。
　　从云端跌入万丈深渊，也不过就是几秒的事情。

　　远处不断闪现火光，，映亮头顶厚重的云层，持续而来的爆炸声是另一个世界里不曾停歇的沉闷鼓点。
　　这片废墟却是很安静，彭格列的战线还未推进到这里。没有抵抗力量，没有护卫，甚至没有活人。看起来吉萨已经放弃，只有死去的人带着各色表情，固执地睁着眼睛定定看着天空。
　　狱寺隼人发誓，他们的虹膜里至今还定格着十代目如同神祇的身影。

　　十代目额上跃动的火焰在阴森恐怖，幽暗至深的一片深林废墟中是一个温柔的光点。狱寺隼人并不知道十代目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但他始终坚信十代目的决断力，他亦步亦趋跟随着火焰，并逐渐淹没在阴影里。

　　泽田纲吉的超直感自始自终告诉他，还有人安静地等待在这一座巨大的废墟牢笼里。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吉萨一方的BOSS，发动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一个据说极其变幻莫测的男人。
　　——菲尼克斯.吉萨。

　　他们走进一扇摇摇欲坠的石拱门，幽长的走廊里没有一盏点亮的灯，他们慢慢走着，悠闲地一如八九年之前，当他们还在少年时，在放学后的晚霞里，一同走过并盛町的样子。
　　那时的狱寺隼人还能用手勾这十代目的肩膀，大声宣告着对十代目滔滔不绝的崇敬心情，还能肆无忌惮开那个棒球笨蛋的玩笑。
　　那时的他们还能不顾一切后果去干想要干的事，不惧怕危机，不害怕挑战。
　　但是时光终究是走到了这个地步，回去的路早在踏过的那一瞬间化为虚无，无论多么想要回头，看到的都只能是巨大而寂静的黑暗。
　　再也回不去，再也无法回去，再也没有回去的理由。

　　现在的狱寺隼人几乎不会再与十代目并肩而行，他自认为这是一种亵渎——他觉得只有匍匐在十代目的脚下，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卑微，自己不过是一个被神之光照射到的渺小人类，却会在梦中妄想拥有一整片天空。
　　他需要那种被别人看作是轻贱自己自尊的卑微，那是他唯一能用来抑制自己的东西。狱寺隼人极度害怕他会玷污十代目，从十年前开始至今，他都存在在这种恐惧里。
　　他总是害怕。
　　所以他对泽田纲吉越来越恭敬。
　　所以只是一步不落的跟在十代目的身后，不靠近，不远离。

　　现在的他们无法莽撞的肆意生活，他们背负着一整个彭格列。

　　时光的流转最终成为一种独特的孤独与悲哀。它好似改变了很多，同时也坚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