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灭灭》汤难

25、回归

　　距开学后六十天，高子川终于回来了，捧着一个漂亮的银色奖杯。整个足球队的人包括人称“铁面”的教练都很开心。因为这个奖杯是他们第一次拿的外省的奖杯。虽然只是第二名，但也算是给校队、给学校脸上添了光彩。
　　“来来来！大家辛苦了！来领你们的东西！”教练像摆地摊的小贩一样笑眯眯地把大家叫进了办公室。那些上缴的MP4、MP5、手机、笔记本也像地摊货一样整齐地摆在办公桌上。
　　“教练！不带你这样折磨我家爱妻的！”队长刘洲十分夸张地抱住一台银色的笔记本，一边安慰似的抚mo一边朝教练哭诉。
　　“教练！我手机上都蒙了一层灰了！这可是我新买的还没来得及贴膜的触屏的手机啊！你该不会就这样把它当地摊货似的就这样摆了两个月吧？！”前锋李奇峰用指尖点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灰尘，然后举起食指给教练看。
　　“教练！怎么我MP5里面的电影都没有了？！”后卫卢宏伟拿出充电器给自己MP5充电，开机之后发现自己MP5里电影全部失踪后痛心地朝教练狂吼。
　　“教练！……”
　　“教练！……”
　　高子川拿起自己的手机，试着开了下机。没有反应，倒也在他意料之中，毕竟两个月没用了啊！高子川把手机丢进背包里，“教练，我走了。”
　　“阿川！等等！今天晚上有咱们的庆功宴呢！七点！记得来啊！”教练高声喊，转瞬声音又被一大堆队员的抱怨声淹没。
　　“队长，是学校的庆功宴么？”高子川望着刘洲。
　　“对啊！”
　　“我不想去。”
　　“哟！阿川，你怎么回事儿啊！庆功宴都不去了，不会是想偷会女友吧？！”
　　“什么叫偷会啊？！多难听，我这是光明正大地会！”
　　“好好好，你光明正大行了吧！不过今天晚上你一定得来，最后那个经典的射门可是你干的，学校替咱弄的庆功宴怎么说你也不能不给面子啊！”刘洲锤了一下高子川的肩膀。
　　“队里那么多人少我一个没事，再说了，总有同学会去凑热闹，到时候也找不着我人。”
　　“得了吧你！官方活动是得穿统一服装的。”
　　“你是说……我们那蹂躏了两个月几乎没怎么洗的队服？”
　　“当然！你可别真不来啊！到时候查人的，再说了明天不就星期六了吗？不补课，放月假呢！你想怎么会女友就怎么会，想会多久就会多久……”
　　“好了！知道了。”高子川出了办公室。正想着去找刘洁，但转念又想到自己经过一番舟车劳顿既精神疲惫又形象糟糕，也就停下了去找刘洁的脚步转身回了宿舍，反正还有明天呢！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美美地睡了个觉，再起来，距晚上庆功宴开始的时间也不远了。高子川换了身衣服拿了钥匙和钱就出了门。
　　这两个月下来，他已经习惯了没有手机的原始生活，也就忘记了背包里那只因为没有电而无法开机的黑色触屏手机。
　　“阿川！你终于出来了！”刘洲站在男生宿舍楼门口冲他大声喊。
　　“队长……”高子川一脸黑线，“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怕你不去嘛！”
　　“那你来了怎么不上去找我？”
　　“别提了！你们那个宿舍管理员死活不让我进去，以为我是小混混来找麻烦呢！我硬闯还威胁我说要报警！”
　　“……其实……队长……别说，还真像！”
　　“阿川！你……算了，走吧！”
　　出了校门，刘洲拦下一辆计程车，“师傅，去华府食府。”
　　“啊！你们是一中足球队的吧！银奖啊！真给我们市争光！”
　　“哪里哪里，师傅，您怎么知道的？”
　　“这报纸电视上都有哇！你们今天不是就再华府开庆功宴嘛！”
　　“师傅，您……”
　　高子川望了一眼热侃的两人，长吁了一口气，这长舌啰嗦像麻雀一般唧唧喳喳个不停吵得自己几乎耳鸣的队长终于把精力落到了别人身上，自己终于清静了！高子川动了动身体，让自己更舒服了点。不过……庆功宴在华府？那个外面卖六块钱一份的炒白菜在那里卖二十八的华府？高子川不由翻了一个白眼，真奢侈……
　　其实华府的东西并没有它的名声那么好！高子川闷闷地想。
　　“阿川！过来照相啦！”教练笑呵呵地叫他。
　　靠！饭菜不怎么样还要自己像个小丑一般穿着几乎泛出酸味的队服跟队员们一起装作很开心地比出V字照相，蠢毙了！高子川心里极其不痛快地想。
　　还有那些认识不认识的同学，总对着他指指点点，在他背后偷偷低声私语，而当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又马上停住嘴，可当他刚回过头他们又开始说。
　　靠！什么人！
　　高子川起身，借了刘洲的手机给刘洁发了一条信息：小洁，我回来了，正被逼着参加庆功宴，烦死了这些人。明早九点我来找你，我们去游乐园玩？
　　过了好一会而刘洁才发回信息：嗯，好！
　　就这两个字，让高子川一晚上的烦闷全部烟消云散。
　　第二天，八点半还没到高子川就站在了刘洁家楼下。时不时整理整理衣服，拨弄拨弄头发，来来去去地徘徊。很想快点见到刘洁但又怕自己形象有哪里不妥，就这样一直纠纠结结地等着。
　　八点四十五分，刘洁下了楼。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棉布T恤，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和一双格子花纹的帆布鞋，简单地梳着马尾。轻轻地走到高子川面前。
　　“傻啦？！”刘洁笑着拍了拍高子川的头。
　　突然，高子川紧紧抱住刘洁，很久才放开，在刘洁出现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刘洁会突然消失一样，那种感觉吓坏他了。
　　“小洁，你瘦了，是不是太想我了？”
　　“是啊是啊！走吧，不早了。”
　　到底是周末，游乐园里人特别多。本来高子川是后悔提议去游乐园的，在他印象中游乐园是小孩子玩的地方，他怕他这一提议会让刘洁觉得他不成熟。但一到游乐园才发现——原来也有很多情侣嘛！看来他这不叫幼稚而叫浪漫。对！他天生就是一个浪漫的人！
　　旋转木马上，高子川望着刘洁的侧脸笑得很幸福。过山车上，刘洁尖叫着，一只手死死抓着高子川的手，长长的指甲抓破了高子川的手背，但高子川却甘之如饴。鬼屋内，刘洁缩在高子川怀里，一步一步慢慢踏上了恐怖之旅，在刘洁惊声尖叫时搂紧她瘦弱的肩膀，轻吻她的头顶，看见怀中轻颤的身躯在自己的安抚下渐渐平息，他感到万分满足。
　　中午，他们在游乐园的主题餐厅里吃了一套情侣套餐，附赠了一对情侣手链，相互为对方带上。
　　那画面温馨甜蜜得让人嫉妒。
　　“再我们去哪呢？丛林探险还是海底世界？”高子川翻着从游乐园门口买的游乐园指南问刘洁。
　　“嗯……我们去海底世界吧！这辈子还没去过呢！”
　　“说什么呢！像快死了似的。行了，你要喜欢以后我们每个星期都来！”
　　“……”
　　一进海底世界刘洁就被这浅蓝色的世界震撼了。四周都是钢化玻璃，连地板也是。她都不敢太用力地走路了，因为这玻璃总给她一种这玻璃会被踩碎的错觉。
　　磅礴的海水的压力似乎就要透过玻璃压过来，瞬间就会把她撕个粉碎……刘洁大口大口地喘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高子川在一旁自言自语，“哇！到底是重新改造过了的，想当年我来玩的时候就只有一个通道，只有两边可以看而已，地板才不是这透明的样子……”
　　地板下有海星、海马、海胆、海豚等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造型的灯在一闪一闪的，给海底世界添了几分神秘的魔幻色彩。
　　一大步、一小步、一小步、一小步、一小步、一大步……刘洁踩着闪光点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旁边一些女孩和一大群在海底世界玩的小孩也学着刘洁的样子踩这些闪光点。
　　“呵呵，我踩到鲨鱼咯！”
　　“嘻嘻，我踩到海砖啦！”
　　“看清楚点，那是贝壳，是扇形不是长方形！再说了，海底没用一种东西叫‘海砖’！……”
　　也不知道是谁踩了什么图形，整个地板下的灯光一齐闪了起来，整个浅蓝色的空间似乎独立于世，成为一个童话般美好玄妙的世界。
　　高子川望着刘洁，她此时正踩在一片巨大的贝壳形状的光点上冲他笑。刘洁浅蓝色的衣服几乎与蓝色的空间融为一体，那笑容飘渺得仿佛她下一刻就会羽化离去一般。高子川心里的不安没由来地就开始蔓延。
　　晚上七点，两人才恋恋不舍地从游乐园出来。
　　“今天真开心，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呵呵……跟我在一起当然开心咯！”
　　“阿川，我爱你。”
　　“小洁，我也……”高子川还没说完便被刘洁的双唇封住了接下来的话。
　　一吻完毕之后，刘洁说，“阿川，我知道，不用说了。我到家了，再……拜拜。”
　　高子川羞红了脸。这可是刘洁第一次主动吻他啊！他激动得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心底却产生了一种透支幸福之后的绝望之感呢？
　　好像，今天这场约会，是最后一次了一样……